第055章 沉舟
小儿说话，宋氏天然是不信的。
可宋氏不承诺，只倔强地让人领着她跟绿浓下去了。
“娘亲，娘舅说的话定然不会有错，你就让人去寻鹿孔为江嬷嬷治病吧！”她揪着宋氏的袖摆，摇了摇，娇声道。
“阿蛮休闹。”宋氏正心烦着，昔日里一句重话也不舍得说她，这会却也忍不住沉了脸。
说着话，绿浓熟谙地朝着谢姝宁靠近，轻声道：“蜜斯，你都不来找绿浓玩了。”
她不过才几岁，昔日也不常出门，恐怕连柳青巷在那边都不知，又如何能编出甚么宝芝堂跟鹿孔来？
旋即荔枝出去，见了宋氏讪讪地行了一礼，而后便开门见山隧道：“太太晓得樱桃做了错事，以是便叮咛奴婢来领着人归去好生发落，免得留在这惹您活力。”
宋氏眼中透着三分思疑，三分惊骇，剩下四分竟有些信了。江嬷嬷命不久矣，若真无体例，她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可她不知，这统统并非谢姝宁信口而言。
乌云压顶，她落荒而逃。
身为医者，他却没有悲天悯人之心，反倒是睚眦必报。
本年的第一声雷，竟来得这般早……
这话似嗔似怪，听得叫人莫名其妙。可一屋子的人，除了谢姝宁外，却谁也不感觉古怪。宋氏更是直接道：“阿蛮，同绿浓下去玩吧，娘亲有闲事要忙。”
仅仅因为当年其师嫉恨于他，等他处于上位，他便能要对方以命来了偿当年之耻。
见她俄然提起了宋延昭来，宋氏不由微怔，视野却已经朝着她手指的方向望了畴昔，公然是极像。
那件事远在延陵，可一样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如许一小我，谢姝宁便是想忘也不敢忘。昔年箴儿身子病弱，她也曾动过心机求鹿孔赐药，可当时她故意却无胆，事情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独一的题目，只是如何让母亲照她的话去做。
没错，鹿孔医术高超，但是以谢姝宁所知，他并不是个有医德之人。
思及此，谢姝宁便抱住宋氏的腿，抬头朗声道：“娘亲娘亲，阿蛮有体例救江嬷嬷了！”
宋氏闻言大惊，便连桂妈妈都惊奇得忘了持续劝说。
江南女子惯常轻柔的调子，哪怕是用冰冷的语气说出口，也还是带着软糯之意，可现在落在荔枝耳中的话语，却硬邦邦的如同青石，压得她几近顷刻弯下腰去。
紧接着窗外的天便敏捷黑了下来，竟是风雨来袭之召。桂妈妈几人仓猝去关了门窗，又早早点上了灯烛。
而寿安堂中，三老太太听完陈氏的话后，恨得将佛珠手串都扯断了线，直骂陈氏：“胡涂！太胡涂！你烧那信作何？她哥哥既叫她离京，那便将信给她让她拜别便是了呀！待她前脚走，后脚便能将她贬作妾，再无翻身之地！现在倒好，你真真是笨拙之极！”
屋子中间的黄花梨木八仙桌上搁着一只赏瓶，谢姝宁便望了畴昔，盯着上头的纹路细细往下看，一边又道：“哥哥也在呢，只是哥哥笨，恐怕已经全忘光了。”
宋氏则低头，定定看了她一会，眼神带着些奇特，“娘舅几时同你说过这些？”
唇间一阵刺痛，她旋即打起了精力，反倒考虑起另一件事来。当初鹿孔对成国公燕淮忠心耿耿、至死不渝，除了两人道子类似外，恐怕此中另有他感激对方知遇之恩的原因在。
想起箴儿，她不由微微咬住唇瓣，眉宇间闪过一丝酸楚。
现在燕淮亦不过才七岁，她却已经洞察了先机，若能率先将鹿孔收用，将来定有高文为。且现在这时候，只怕鹿孔也正日日苦闷，只盼着能有人“救”他出苦海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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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要出声叮咛桂妈妈，可话还将来得及出口，外头桂妈妈的长女绿珠便牵着绿浓的小手吃紧出去，道：“太太，有个叫荔枝的丫环来了，说是方法先前百合姐姐带返来的人走。”
“娘亲……”谢姝宁晓得荔枝来了，那里还肯走。
“你归去同你的主子说，她要使坏，便大风雅方地使，弄些鬼怪伎俩，没得让人嘲笑。我也懒得理睬她……”最后阿谁“她”字模糊带上了几分调侃之味，说得飘飘忽忽，不着地。
“那樱桃偷了信，又想要烧掉，实在是用心叵测。她不过一个婢子，那里来的这胆量？这般做，同她又有何好处？”宋氏见她装模作样，倒没那么气恼了，换了不紧不慢地腔调一声声诘问。
她这话说得不伦不类的，听得宋氏眼皮一跳，冷声道：“这意义是说人被领归去，我便不活力了？”
昏黄的室内，宋氏换了个坐姿，身上蓦地带出几分上位者的凌厉来，唬得荔枝背脊一僵。
骂完，她扭头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天，从薄薄的唇线中挤出话来：“也罢，事已至此，倒不如直截了本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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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成国公燕淮麾下能人浩繁，而行医的鹿孔该当是此中最不出众的一人，可偏生他医好了曾中了西域奇毒的燕淮，又在跟从燕淮后，血洗了延陵宝芝堂。
“哦？是那一回？”听她提起谢翊来，宋氏倒是想起来了，果然有过这么一次。她又想着自家哥哥一贯是个不着调的，甚么都敢说，对谁都能说，这下子便信了八分。
这才将将要入春，自窗外吹出去的风却已然有了春意。谢姝宁便指着外头的一角道：“娘亲你瞧，那东西但是同我们在延陵时娘舅院中的那块石头相像？”
荔枝额上冒汗，“奴婢不知。”
“奴婢不是这个意义。”荔枝仓猝告罪，“是奴婢嘴笨，不会说话。”
谢姝宁微微侧目，脸背着光，显得上头的神情暗淡不明：“娘亲怎地忘了，娘舅前次返来时，阿蛮夜里缠着娘舅说故事，娘舅背面才提及了这事。阿蛮记得清清楚楚呢。”
话音落，外头俄然炸响了声雷。
因而谢姝宁便靠在了她怀中，任由清风拂面，持续扯谈起来：“江嬷嬷病了，阿蛮也担忧。阿蛮畴昔曾听娘舅提及过，柳青巷中有一家医馆，名唤宝芝堂的，里头有个叫鹿孔的人，医术极高超。”
可见她又说得一板一眼，连对方姓甚名谁都清清楚楚地说了，却又一下子游移了起来。
“你知不知都无妨，只要你的主子晓得便是了。人，你就不必想了。至于话，我倒是的确有一句想要你带归去。”
眼下这时节，有个八分也就够了。她有空思疑，江嬷嬷可没命拖下去了。
荔枝惊出一身盗汗，这话她那里敢直接转述给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