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明月皎夜光
老者见她小小年纪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笑容里更多了几分亲热，搭上梯子，谨慎翼翼地扶她上了划子。
船舱里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摆着一盏小巧的八角宫灯，一个少年坐在灯前看书，他的头半垂着，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半明半暗，那月红色的家常道袍，和他束发的白玉簪，似半夜醒来时，中秋夜里那透过窗子洒出去的月光，捣碎了融进尘寰，却仍然不染半丝凡尘。
想到这里，霍柔风便对老者再次抱拳，道：“既是如此，那小可就讨扰了。”
霍柔风勉强忍住脚踝的疼痛，尽力让本身走得像个正凡人，也不知是为甚么，她不想在这个素昧平生的少年面前出丑。
她只顾看着面前的少年，并没有留意刚才的老者重又走了出去，此次他端了一只瓷盆，盆里装的是净水。
霍柔风怔怔地站在那边，她俄然感觉本身是个多余的人，她不该该进舱里来的，不该该突破这满舱的清幽。
她谨慎翼翼地把拐杖靠在矮几上，但是她一放手，拐杖便滑了下来，倒在船板上，收回砰的声响。
不但是采芹，家里的丫环婆子都是如许，姐姐偶尔也如许，她们会体贴哪家的牡丹养得好，街上时髦哪莳花色，唯有她不是。
“我十一了，明天我是跟着家里大人来逛花船的。”她挺挺平坦的小胸脯，对劲洋洋地说道。
公然如这少年所说，她的脚踝已经肿起老高，连带着本来白嫩娇小的脚掌也红肿起来。
霍柔风扁扁嘴，强忍着没让本身哭出来，如果在家里，她必然哭得撕心裂肺，让采芹主动到张先生那边给她乞假才行。
霍柔风微微吃惊，刚才她走出去时，这少年明显没有昂首啊，他是如何看到的？
霍柔风半信半疑，她可不希冀着能立即就好起来，只要不是很痛就行了，她看着那微微发黄的水，又游移地看向那少年。
他的声音如同春季里的轻风，温暖中透着淡淡的凉意，却又恰到好处，听起来很舒畅。
霍柔风原觉得揉了一会儿，脚上会好些了，但是此时一落地，竟是比方才更疼了，她忍不住哀叫一声，老者赶紧递给她一根拐杖，那拐杖动手冰冷，霍柔风吃了一惊，借着灯光，霍柔风看到这根拐杖非木非竹，霍柔风两世都是长在繁华窝，见过无数好东西，可却不知这根拐杖是甚么做的。
少年莞尔，温声说道：“小兄弟不必严峻，你几岁了？”
汪伯会心，把一只手放进瓷盆，待到他把手拿出来，霍柔风见手上没有红肿，这才脱下鞋袜，把脚丫泡到水里。
少年缓缓抬开端来，他的面庞垂垂清楚，清癯的面庞上，是温润如玉的眉眼，唇边含着一抹含笑，指指面前的蒲团，表示让她坐过来。
霍柔风无语，她也不过就是带了一顶巨傻的虎头帽子，如何就像8、九岁的了？
从小到大，霍柔风爬树上墙的事没有少干，磕磕碰碰常有，明天只是崴了脚，她并没有在乎，但是正如这老者所说，如果张升平和黄岭找不到这里来，她用一条腿是走不回堆栈的。
他见霍柔风没有说话，觉得她是惊骇，声音又温和了几分：“让我猜猜，你八岁？还是九岁？”
一室温馨，这声音便显得极是刺耳，霍柔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赶紧把拐杖捡起来，横放在脚边，本身则把双手放到腿间，规端方矩地坐好。
少年指指身后的藤条箱，对老者道：“青瓷瓶，三钱。”
霍柔风盯着他看，她似是从那里见过他，是在梦里吗？如果不是在梦里，她为甚么想不起来？这般如芝兰玉树的少年，不管是谁，都会一见难忘，可她却记不起何时见过了。
老者见她如许说，便浅笑着说道：“你的脚似是受伤了，如果你家人没有找到这里来，你要如何归去？我家公子晓得医术，传闻你的脚上有伤，这才让你上船的，别无他意。”
本来是位大夫。
最后那句别无他意，就是奉告霍柔风，他们不是拐小孩的。
老者翻开藤条箱，霍柔风这才缓过神来，见藤条箱里一格一格，放着十几二十个小瓶子，本来这是药箱啊。
少年浅笑：“你和汪伯说过你崴了脚，方才你从舱口走过来时，右脚不敢着地，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右脚脚踝此时已经肿起来了，我说得可对否？”
老者沉默着，放下竹帘回身出去了，霍柔风回身看向身后微微摆动的竹帘，才想起这还是四月天，家里各处都还是挂得应景的苏绣帘子，这类湘妃竹帘要到六月才会换上，这只划子却已经早早挂起来了。
如果平时，她不会想得这么多，但是此时此景，她却想起了很多纤细的小事，就像采芹一样，整天想些婆婆妈妈的事情。
她猎奇地问那少年：“大夫不是要望闻问切吗？你没有看到我的伤处，如何就晓得用甚么药？”
她不由对船舱里的大夫猎奇起来。
少年的嘴角仍然挂上那抹含笑，眼里的笑意却越来越浓，真是个风趣的孩子。
霍柔风紧闭嘴巴，恐怕本身忍不住呼痛，突破这一舱的喧闹。面前的少年固然看不清边幅，但那周身透出的清华，让这平平无奇的乌蓬船舱也变得不平凡起来。
固然这位老者看上去驯良可亲，但是霍柔风的戒心未减，她学着成年男人的模样，冲着老者抱抱拳，客气地说道：“烦劳老丈转告令公子，小可多谢美意，只是小但是和家人一起出来的，稍后便要归去了，就不上船讨扰了。”
少年似是看出她的心机，对汪伯道：“把你的手放到水里。”
那被称做汪伯的老者已经把青瓷瓶里的药粉倒进水里，他把装水的瓷盆端到霍柔风面前，说道：“这是我家公子的独门方剂，和内里大夫的不一样，你把脚泡出去，保你一会儿能本身走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