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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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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烟虽是女人,却甚为好爽,风格精干利落,一碗酒一股脑地灌进肚里,又紧赶着倒了第二碗,嗤笑一声:“不错不错!胆儿肥了很多,敢拿我开涮了——你在朝堂光阴不短,怎会不知大大小小的战事都得呈报上去,战利品哪能都留着,能省则省!再者……”她很成心味地看了柔珂一眼,笑意更深,“犒赏全军时你喝得酩酊酣醉,我但是传闻次日晚间郡主连营帐都不准你出来,我哪是鄙吝,清楚是为你着想!”

柔珂舀了一瓢还透着股寒气的冰水倾进铜盆中,在水里搓洗沾了厚厚一层灰黑发亮炭屑的手心手背。

以往在王府里,柔珂那里干过这些活,可真应了那句话,一复生二回熟,为了在虎帐里陪着棠辞,这阵子她可算是破了很多天荒,这会儿连炭火也两三下窜起一丛青绿火苗,扇扇风,送送气,未几时,燃得火旺,火光映在她的脸上,亮晶晶的热汗自额前滑落,掠过两颊被冷冽的北风刮出的几条红痕。

干瘪瘪地扒了半碗饭,棠辞下定决计般,搁下碗盏,向柔珂说道:“阿涴,你也瞧见了,我迩来比以往好多了,李徒弟和弟兄们也都热情和睦,我不会令你担忧的。”

柔珂夙来酒量不济,最多数碗,棠辞借着喝酒的工夫,瞥了一眼瞿烟为柔珂倒的那晚酒,恰好半碗。

瓷碗有两只,木筷有两双。

不由打趣:“怎地这两日更加楞了?每日都见,这眼神跟如隔三秋似的,再不吃,饭菜都得搁凉了。”

她的自傲与自负,正一日日一点点地捡拾起来。

鲁王府。

棠辞脸上的黥疤与她瘸跛的腿脚在虎帐里这些个疆场上刀光剑影残肢断腿见了无数的男人们看来更是无甚希奇,前几日夜里未归顺西戎的残部率军来犯企图趁火打劫抢些过冬之物,被瞿烟统管的玄卫打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瞿烟也是个利落性子,当夜犒赏全军,星夜,篝火,与柔珂坐在角落喝了几口酒的棠辞一时诗兴大发,吟诵成章,被围在她周身的几个毛头小子听了去,虎帐里多的是英勇之士却少有文采斐然之人,一传十十传百,棠辞的名声不胫而走,揣着本兵法指着看不懂读不通的字句向她请教的人不在少数。

昨日双手拆了绷带与纱布,宜阳将府库里的祛疤药膏一股脑地全用在她身上,好歹光滑细致如初,不然指不定宜阳还得将早已骸骨无存的胡来彦从地府里拽出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棠辞在她的身后看着,眸色微凝,两道清秀的眉毛不自发地拧在一块儿。

食盒翻开,几碟精美的小菜冒着热气,只单单看着,也能遣散几分周身的寒意,也满满地勾起食欲。

身侧忽有倩影走近,陆禾昂首一看,讷讷道:“阿瑾?”

棠辞忙起家施礼:“瞿将军。”

马厩旁置有帐篷,内里陈列虽粗陋但是齐备,闲暇时能够大略憩息一番。

温热的手转刹时砭骨冰寒,用力揉搓后垂垂变成麻痹,通红生硬。

棠辞轻咳了几声,不说话,柔珂寻来一双洁净的木筷,夹了一筷子野菜堵进瞿烟的嘴里,责怪道:“属你话多。”

生好火,柔珂起家去洗手,这才瞧见棠辞在看本身。

传信兵面色如柴,声音微颤:“是西戎,并非西戎残部。”

大仇已报,但是米商之子惨死,无辜的米商痛失爱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还无从伸冤。

话音未落,传信兵来报:“瞿将军!西戎来犯!”

先生地府之下得知,应是扼腕感喟痛责己心的罢。

虎帐毕竟不是宜居之所,棠辞与柔珂提过几次,皆被她一口回绝了,这下可好,连回绝也不乐意了,置若罔闻。

柔珂悄悄看了瞿烟一眼,嘴角噙着不甚了然的笑意。

瞿烟拍开酒坛的封泥,往大瓷碗里倒酒,三碗,分发三人。

可那日在灶房为何假装素昧平生?

长史齐泰领来一对浑身透着股下里巴人气味的佳耦,向鲁王禀道:“殿下,人已带到。”

天寒,温酒暖身,且凉州城的香醪与信都的宫廷御酒乃至官方名酒略有辨别,辛辣,冲劲儿大,酣饮一番极是痛快。

朴重有朴重的好处,却也有朴重的坏处,瞿烟一不留意说漏了嘴,还浑然未觉地吃菜喝酒,待她发觉时,抬眼便见棠辞眸色深沉,柔珂则一副无可何如的神情。

瞿烟大步流星地走畴昔,把酒坛搁在地上,自顾自地盘腿坐下,对棠辞的态度与开初比起来倒是好上很多,微微点头,指了指角落的木柜:“拿三个酒碗来。”

宜阳本日穿戴朴实,倒像是有备而来,面上却也不气恼陆禾起了大早悄悄往这儿来的行动,正对着墓碑,双膝微弯就要跪下——

棠辞所言非虚,凉州城虽鄙远酷寒了些,养伤养病反倒比都城舒坦些。

宜阳悄悄一笑:“你都在她面前唤我阿瑾了,我眼下自非以公主之身向她施礼。”

腰间被一双不知几时伸过来的手细细缠着,柔珂抽出匹手巾擦拭双手,笑着应了句:“嗯,如何了?”

她二人现在仿佛伉俪,坦诚相待,陆禾心中独一介怀之事无外乎鞠梦白之死,她偶然将此事的罪名安在宜阳身上,只是她也拿捏不定宜阳对此事是何种态度,是以本日才瞒着她,本身单身一人过来拜祭。

又是不知死活的西戎残部,瞿烟百无聊赖地摆摆手:“令瞿安国率军剿除……”猝然眸色微凝,瞿烟扭头向那传信兵孔殷问道,“西戎?!不是西戎残部?!”

宜阳倒是很安然,鞠梦白出运营策操纵于她,她是活力,可因着陆禾的原因从未想过伤害她,阴差阳错之下本身变成大祸,斯人已逝无从认错,但愿今后与陆禾常来记念,虔诚悔过,聊以赎罪罢。

虽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聚在一块儿,却鲜有汲汲营营之事,一腔热血精忠报国,更无人猎奇摸索棠辞的来源,纵是有那么几句似是而非的传闻听了就过,从不穷究。

“阿瑾,先生一介白身,受不起的。”陆禾伸手将她拦住,摇点头。

棠辞这会儿也偶然穷究柔珂为何瞒她,眉头紧紧攒起。

瞿烟嚼着野菜啧啧道:“菜色一样,怎地你做给小棠吃的比做给我们吃的甘旨很多?厨艺倒是比前些年好很多。”

棠辞觑着柔珂的神采,见她面上并无不愉之色才敢轻抿一口,向瞿烟笑道:“将军忒鄙吝了些,西戎残部赔了夫人又折兵,您但是抢来很多牛羊马匹与好酒。眼下,戋戋一坛酒还得三人喝,竟是夸奖?”

瞿烟看了眼柔珂,摆布也瞒不畴昔,她喉间滚了滚,将食品压下去,大风雅方地承认:“熟谙——”

鲁王手里把玩着一座山川玉山子,略略瞥了一眼,冷酷道:“你们都晓得些甚么?细细说来。”

信都。

棠辞自依言去做,瞿烟倒也不闲着,眼睛盯着她的法度,与柔珂互换眼神,会心一笑。

吵嘴倒置不分是非,与她脱不开干系。

柔珂听出她话中之意,不作理睬,牵着她的手到坐毡处坐下,摸了摸瓷碗——还热乎着,交到她的手上,递了筷子:“先用饭。”

鞠梦白的墓碑前,陆禾已跪了一炷香的时候。

菜是柔珂亲手做的,食材完善,仍尽量顾着棠辞的口味,还添置了几味药材,棠辞却食之有趣。

手里提着一坛酒的瞿烟翻开厚重的门帘,小伉俪喂食的景象映入眼中,浑身风雪也未顾及拍去,作势将半只脚缩归去,意味深长地笑道:“哟——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帐篷里炭火熄了好久,碳灰都是冰的,猜想她本日又是繁忙一天不得停歇。

自淳祐六年拉木克申在晋朝帮手之下同一西戎各部归顺与晋后,晋朝与西戎两邦交老友睦,听闻拉木克申身后破天荒地由他的大女儿继任汗位,曾调派使臣到信都求朝廷颁赐宝印,内部萧墙之争尚未安定,这吉布楚和闹的是哪出?

柔珂正吃着饭,头也不抬:“你让我去凉州城待着,那与我在信都有何不同?”

“你二人是老了解?”

棠辞张嘴欲辩,柔珂夹了一块肉塞进她嘴里,淡然道:“你不必忧心我,我以平常游历四方,身子不娇贵。”

春雨微湿,坟头青草冬眠了一个夏季,破土而出,兴旺发展,水嫩之色跟着轻风摇摆摆动。

河水未解冻,兵士遵循瞿烟的叮咛,凿了几大车的冰,装进桶里放在暖融融的帐篷里待它溶解。

陆禾闻言微怔,宜阳跪姿倒是身为端方,双手伏地,叩了三记响头。

“过几日,凉州城里有运送军需的车队过来,你与他们一块儿归去罢。”

胡来彦一死,鲁王如一夜之间被斩掉一条臂膀,忍气吞声了很多日,却也并未偃旗息鼓,只一个劲儿地闷甲等待机会

“这虎帐里头,论酒量我与你可谓棋逢敌手,迩来西戎闹得很,夜里烽烟四起,我不便与你较量,这坛酒权当作你这几日走路走得不错,马也照顾得好的夸奖罢!”

柔珂捣鼓着炭火,全然未觉棠辞捧着瓷碗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自瞿烟将棠辞发落到马厩后,柔珂每日都会在忙活完灶房的活计后不辞辛苦地过来定时送饭给她。

若不细心看,只营帐内里心与角落间一个来回的间隔,棠告别走如凡人,只是右腿微瘸,但已有极其明显的进益。

“阿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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