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掌灯
孟喜跪在地上直着肥胖的身板着并未躲，王寿一怔，生生从孟喜身边挨过，一脑袋撞到了承重墙上。王寿的身子一点一点从承重墙上滑下，拉出一道血印，最后“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双目圆睁，有恨，有委曲，有不舍，另有惊骇。
孟喜一点一点爬到王寿跟前，衣角沾上红泥小火炉中的火星子也不知，幸亏只是星星点点的火光，只烧焦了下襟。
我鼓掌道：“好！从本日起，你就是这承乾殿的工头。我赐你一名，作喜。”我扫过承乾殿的宫人，警示道：“本日起，承乾殿的工头就是这孟喜，你们记下了？”
一白净的小寺人道：“主子晓得，坐在’明心见性’匾额的是主位。”
天佑王沉默未语。
我道：“孙侍郎。”
王寿额上的汗珠子如绿豆大小，一滴滴落在黄花梨木的地板上，败坏的脸已经紫红。
孟喜劝王寿道：“师父年纪大了，也该回籍纳福了。”
我拿起一本折子道：“都下去吧，人也抬下去。”
我笑道：“既然是将士，就当以主帅号令为准。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使唤得动千万将士，那要这端方做甚么？我感觉，是将士的错。”
孟喜朝着王寿磕了三个响头，王寿满眼的恨意似要将孟喜吞噬。
孙荐之浑身一颤道：“是…….臣在。”
不过斯须，承乾殿的工头寺人王寿带着一队十余人的宫人开端在殿内掌灯。明灯一盏接连一盏骤亮，本就不大的承乾殿一时候灯火透明，比白日还要亮上几分。
箫崇端道：“王爷言重了。”又对我道：“国师，帝君叮咛王爷监国，宫中便以王爷为首，这十几日宫里的寺人们也都风俗听王爷叮咛做事了，一时粗心罢了。”
“但，但…….既然师父已经告老回籍，就不再是宫人，一日师，千日恩，主子觉得，师父经验门徒是合情公道的事，无需以宫人论罚。”
我拿起笔写下一道旨，在上加盖一道帝印。道：“舫城水患比年，治本不治本，堤坝突破了加固，加固后又突破，总不是个别例。孙侍郎，我以帝君的身份，命你带着五十万两白银前去舫城赈灾。”
我转头看向孟喜道：“孟喜，遵循宫中端方，冲撞工头，言语不敬，该如何罚？”
我看一眼孟喜道：“就埋在未返乡的宫里人老身后安葬的处所吧。遵循工头的规制措置后事。”
宝瓶看了王寿一眼，道：“主子觉得，师父年纪大了，克日眼睛有些木，看不清了，也记不清了。”
我看向天佑霸道：“王爷，你封地的将领，受你府中管家之令，去攻打他国，你说，是管家错，还是将领错？”
宫人左顾右盼，不敢出声。
我从怀中渐渐摸出两枚小巧大小的印玺放在桌上，左边的一枚料子是羊脂白玉，周遭两寸，上卧大虫。右边一枚是和田黄玉，周遭三寸，上纽交五龙。指尖轻叩案几，一秒一顿，笑道：“王公公怕是不记得，这承乾殿里坐主位的是谁了吧？”
天佑霸道：“王寿总归是承乾殿的白叟，即便要回籍，也需获得帝君跟前谢恩…….”
暗淡的承乾殿内烛火摇摆，蒲团上三人的面庞时明时暗。两个肥胖的宫人躬身提着碎步，一左一右抓在红漆班驳穿带上，重重合上殿门。
王寿噗通跪地，连连道：“主子有错！”
两团湖绿色一闪一闪，回到红泥小火炉旁。整座大殿阴暗喧闹，说不出的诡异。
此时劈面三人已瞥见案上的两座一白一黄的印鉴。天佑王眉头舒展，看一眼便低下头。箫崇端眸色一闪规复如常，孙荐之一脸忧色，紧紧攥着衣袖。
我将印玺重重掷在桌上，笑道：“既然是承乾殿的仆人，几十年还记不清一个主位么！帝君的龙玺就放在桌上，这王寿年事大了眼睛昏，难不成你天佑王也看不清！”
更深露重，夜渐深沉。一阵暴风大啸，吹开虚掩的殿门，两扇老重的木门在风力的裹挟下收回沉重吱呀声。呼啦呼啦的暴风直往承乾殿内灌，吹得承重墙根下四座红泥小火炉的火焰东倒西歪，收回清脆的“哗哗”声。
天佑道：“王寿！谨言慎行！”
我将沉香石搁在案上，拿起黄色的印鉴握在手中把玩，慢吞吞道：“既然王公公老眼昏花，认不出这承乾殿的主位，不如早些回籍养老，保养天年。”
王寿身子一拧对我道：“主子，自打六岁就进了宫，从先帝还是太子时，就在这承乾殿当值，现在已六十三年不足！国师让主子回籍养老，这承乾殿就是主子的家！这帝宫就是主子的乡！主子一辈子没出过宫门，国师不是要主子回籍纳福，是要了主子的命啊！”
王寿缩缩脖子，不甘的低下了头。天佑霸道：“这掌灯的事是本王发起，国师若要惩罚，还请将本王一起惩罚！”
小寺人踩着碎步上前，叩隧道：“主子，奶名宝瓶，是姑苏孟村人，八岁净身入的宫，本年虚岁十六。”
前一秒还因惊骇颤栗的王寿俄然昂首，眼中凶光一现朝孟喜呵道：“你这个小崽子！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
我点点头，问道：“你叫甚么名字？几岁入的宫？是那里人？”
孟喜踌躇再三道：“遵循宫中端方，当罚，张嘴二十，杖责十板。”
我道：“孟宝瓶？风趣的名字。你感觉，王公公为何认不出这承乾殿的主位？”
天佑王额上青筋凸起，抿嘴默不出声。
箫崇端道：“臣，晓得了。”
天佑王终是开口道：“掌灯。”
我点头道：“好一个通达圣意！既然如此，这蜀南的三百万两白银，我感觉就不必拨了，箫尚书感觉如何？”
等人都下去后，我才发明孙荐之的脸煞白，看我的眼神中也带着一丝害怕。
箫崇端可贵失态，慌道：“臣，绝无此意！是臣讲错，国师手握龙玺，天然通达圣意，理应坐主位。”
我捻着指尖道：“哦？看来箫尚书也风俗王爷监国理政了是吗？这风俗，倒是个好风俗。看来这主位不该我坐，理应由王爷坐才是。不如我捧着龙玺给王爷让让座，箫尚书感觉如何？”
王寿起家冲向孟喜道：“我就是死了，也要化作冤魂索了你这下贱胚子的命！”
我朝着殿内的宫人问道：“既然王公公不晓得，你们有谁是晓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