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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玖玖章 季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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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想再瞧瞧崔忠献如何答题,却见他撩袍而坐,裤破露腿,姿式委实不雅,瞬及了无兴趣,慢悠悠又往旁处巡去。

傅衡恰端着滚粥落座,听到此笑道:“听闻过,那杜逢章是前掌馔杜严的兄弟。”

他正悠闲坐于彝伦堂前西侧,一株两干古槐下,手持玉骨雕花扇柄,指指身畔一处空座,颇朴拙地相邀:“此槐名为吉利槐,可喜。你我无妨同坐此树下,并肩比拼,若你心中觉我嗝应,亦不勉强........”

再瞧了会王桂与邬勇比邻,抿了抿唇,收回视野直盯住崔忠献,眼睫一眨不眨。

“你裤里用乌贼汁写的小抄,涂烂泥护之,现泥干搓去,字显裤印。”她顿了顿,嘲笑道:“还不承认........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他侧头朝舜钰警言:“凤九,那日我去寻熊芳时,瞧到高美人崔忠献也在哩,你正气,他却一定见得。”

再不睬那厮,只朝舜钰作一揖,神态如旧自如:“我虽不齿此行,却未及时禁止,亦是错了!考场下来我再给你赔罪。”

话音未落,已眼睁睁见舜钰落坐,利索地摆放笔墨纸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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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曝晒于光天化日之下者却最苦,身材赢弱者,支撑不住神思昏晕,懒懈答题者,阖眼梦觉流莺声过,心胸鬼胎者,讳饰躲藏偷得一看,心力不敷者,焦恍颓唐满面难掩,竟是现了百态众生相。

舜钰神采沉寂,淡淡问:“我畴前对你说过,君子无所争,其争也君子,我视你为君子,你为何偏做小人?”

不觉已踱至舜钰跟前,俯身细观,但见舜钰破题写为:道本乎天,修而廷献也。

“助我?”邬勇哼唧两声,龇牙咧嘴道:“熊芳那监生心黑,整整敲去我一两银子,才勉强肯帮我这一回。”

“先生,门生何德何能........!”她红着脸欲起家表谢。

“起来何为!好好答题。”刘海桥喝声阻道,行动方止住,清咳一嗓子,瞪回四周投来的闪动目光。

不久已至晌午,赤日当空,六合若笼蒸。

舜钰暗自嘲笑,倒会找人背锅,只淡然点头道不消。

舜钰听得将信将疑,待要细问,却听晨钟缓缓敲起,世人面色刹时紧崩起来,三下五除二喝下碗粥,拎背起文物匣子,直朝灵台而去。

舜钰忽记起上大课时,被祭酒点名而才调横绽,名唤熊芳的监生,再观那字,书得馆阁体,写得藐小松散,却清楚可辨,用得是极细的鼠毫,能以此笔写者,亦是数年苦练。

刘海桥本就是个极爱才的老儒,见舜钰这番不幸,也不管不顾,干脆一手拽直袍袖,高低替她扇刮风来。

“你这般看我何为,我可不如元稹招你欢乐。”崔忠献咂着嘴,语气戏谑。

杨笠一脸儿不附和:“你可要重视,此次监考教官听闻很多,若被逮到,轻判挞责十下,重则放逐充吏、或发遣安设,又何必冒此之大不韪。”

他自晓此题实在难为,不连贯的四句,近乎涵全孔孟之道,舜钰仅用一句归纳破析,撤除本有的慧根灵性外,显见平日里下的工夫亦极深,再看他瘦肥大小的,合法真答题,头绾一方浅蓝巾,跟着奋笔微颤,少年肤白细嫩,耳颊连腮处往下滴汗,颈处更是潮湿一片。

只此一句,刘海桥顿觉心中如有清风来,满怀说不出的舒畅。

崔忠献微怔,一脸不解其意的神情,舜钰持续道:“孔夫子曾言君子九思四不,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你虽是高美人,却自幼长在吾朝,诗礼簪缨之族感染,四书五经饱读,应知礼义廉耻,怎无能下此等肮脏事。”

崔忠献眼神颇奇特的看她,半晌终是笑了:“凤九,怪我终是小瞧了你。”

恰此时,司业领教官一干人等携卷而来,监生吃紧正襟端坐,屏息凝神皆如临大敌。

邬勇满脸懦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事至此,已无转头路。

舜钰指指他腿前地上,落得泥巴琐细。

.................

舜钰心中暗惊,方才知另有如许的一段过旧事儿,也就脑中一瞬而过,并未几想。

舜钰不睬他,自顾稳妥各物后,这才舒口气昂首,但见树冠葱笼,遮天蔽日,隐透微凉却不是风,答题招考绝佳的地儿。

舜钰躲于树荫合地处,虽满耳蝉声不断,汗珠滚透湿襟,精力还算腐败。

他出的一题可刁钻,取《四子书》各首句并作一题:《大学之道,天命之谓性,学而时习之,孟子见梁惠王》,以此制义,竟无人能答的全面。

傍晚渐至,季考总算落下帷幕!

他把扇儿往桌上一搁,撩起衫摆,暴露荼白绸裤,将印有密麻字一片“嘶啦”扯下,丝帛断裂声锋利刺耳,引一众目光瞧来。

欧阳斌皱起眉宇,诘责邬勇:“这可不是你惯常的笔迹!说,请得何方高人助你?”

欧阳斌亦拥戴:“你是不晓得,三年前季考并不设在灵台答题,而是在堂内通考,免受现在风吹日晒之苦,只因有个叫杜逢章的监生,将蜡烛底部挖空,塞入纸条再用蜡油封平,被当时还任博士的吴溥逮个正着,当即驱出国子监,后遣撵烟障之地刻苦。”

刘海桥左看右顾,只把考卷上的答题来瞧,神采愈发凝重,只是点头感喟。

灵台处已有监生落座,舜钰听有人唤她畴昔,顺音望,是崔忠献。

崔忠献薄皮凤眼微挑,唇角勾起一抹笑:“我赏识凤九这识实务的性子,不若旁的监生那般拧犟,死要面子活享福。”

舜钰原不感觉,只道有好风来,凉意分外袭人,待一题答毕,不经意抬眼,顿时唬了一跳,刘海桥正满头大汗的给她扇风哩!

他不觉得意,唤来离不远瑟瑟颤抖的侍童,让他拿去抛弃,想想又说:“你自回府里领命,而后无庸再我身前服侍。”

“我洗耳恭听你所指何为?”崔忠献把玉骨扇子“啪”的一阖,敛了笑意,再是泥性子,也经不起这番冷朝暗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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