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贰章 暗夜遇
猫腰放桶，去剐蹭缸底，一点点接足半面盆净水，才直起腰端到架梁上。
沈远赟为吾朝建国功臣，官位骠骑大将军，受册封位宋国公，其娶的夫人亦不俗，是镇威大将军武明侯家长女，提及也算门当户对。
在往里间去，有道竹帘子讳饰，她用手撩起半侧，里头亦放着两口大缸，摆八九个宽木盆儿，即宽也深，可容一小我安闲洗沐。
五百字！只怕要抄的今晚都甭想沾床，凤九竟还笑得出来！这心也够大的。傅衡爱莫能助，点头回身自去了。
先把四平方巾解了，用簪子绾住发，俯身用手掬起捧水，往脸颊上轻泼，不由打个颤抖。
忽听“吱扭”门开，暗哑粗嘎地响声，刹时扯破长夜的喧闹。
舜钰一途径直走到底，过十号斋舍往前走十数步，是一处角门，拉开闩，见一夹道，出夹道，有一门两间的房屋。
舜钰走至桌案前落坐，把笔墨纸砚端方摆好，趁磨墨条的档儿，边翻《沈远赟碑》，边一目十行的阅。
窗外起了浓雾，把月色掩得昏黄，已是子时。
忽觉脚下鞋袜淌着水，凉洇洇的，低头才发觉，一地潮湿，想必是先前来此洗漱的监生，粗心倾泻的。
四周整齐放数个竹制架梁，有三层嵌弯钩，一层放桶，一层摆盆，一层搁皂胰，钩可吊巾，确是个公用来盥洗的去处。
蹙紧眉，轻咬唇瓣，腾出另一只手，把棉巾摆水里浸湿透，再握拳攥干，探进衣衿里摆布高低，渐渐地擦拭。
沈泽棠祖父沈世，字勤，京师人，前朝一等大将军，积下累累军功，虽光阴更迭，朝代瓜代，沈门却一向长胜不衰。
舜钰惊吓地差点停止呼吸。
愈擦拭那边愈发鼓涨起来，遂气得怔怔地。
在门边静听了会声，无异响，方才排闼而入，点亮烛火。
那人也未曾料想，此时还会有监生洗漱，瞧他衣衿半掩半敞，敞处露着颈子及美人骨，白粉粉的恍人眼目。
走至缸前探身瞧，热水已用光，冷水也浅肤见底。
至他父亲沈远赟这辈，门楣灿烂更如烈火烹油，鲜花朝锦。
“你........！”傅衡受不得淡然，咬牙欲再实际，却被舜钰拽拽袖管，侧头，是她满脸难抒的歉然。
舜钰不再看下去，砚台里的墨汁已研磨好，调的浓淡适合，出现淡淡光芒，恰是蘸墨誊写的最好机会。
左间角落处摆两口陶烧大缸，一口热水，一口冷水。
干净脸颊后，再细心的用胰皂洗褪手指间的墨痕，不由朝胸前看了半晌，东张西望会，遂咬咬牙，谨慎解开衣衿，把手探出来，将长白布条儿自胸前缓缓卸卷，却也不敢全拿掉，那被压抑好久的两团饱圆，似重见天日，卯足劲地如花绽放，手不经意间触到圆底，悄悄一托，怎又大了些。
铺平纸笺，并不急于落笔，先把沈泽棠的笔法细细揣摩，自发磨透后，才拈起狼毫，在乌丝栏格里，起笔藏锋，中锋行笔，按笔下顿、再圆笔轻转，至后露峰收笔，一个“沈”字瞬息鲜明跃纸上。
傅衡却伸长腿摊开手，褥子大半掀翻，仅余一片盖肚，沉沉地打着呼鼾。
但见他一手握柄青铜剑，一手提桶水，显见是个武学监生，趁着月夜练习完技艺，来这里再冲把澡。
到嘴的话又咽归去，息事宁人他懂，可内心就是憋屈，去倒碗茶“咕嘟”一饮而尽，忽听有人隔着窗棂唤他，定睛望去，是王桂，问他一起去沐堂洗漱否？
可把此字与碑书上一对比，舜钰有些好笑，自个写得实在是惨不忍睹，她却也不沮丧，练习字体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贵在勤奋与耐烦。
...........
冯双林这才睇他两眼，嗤笑，懒很多理的模样，回身伏案持续看书。
幸得烛火昏黄，暗影交叉间皆是虚虚悄悄，免除了舜钰乍生的臊意。
虽已是三月春，可这古井里打捞起的水，还是酷寒地刺进骨头里。
她悄悄起家，冯双林用褥子紧裹住身材，蜷成一团寂静无声。
随后生下五个儿子，宗子沈泽毅袭武威将军，与八年前平夷乱时，亡故与荒蛮之地，沈泽棠为次子，自幼明朗聪慧，读孔孟考科举，连中三元，官拜吏部左侍郎，且与昨年经徐首辅召其入内阁议事，三子沈泽明.......。
傅衡听得冯双林此番言语，透显鄙薄，顿时怒从心头起，也不热络了，板着声说：“永亭兄讲的甚么话！即为一舍同窗，本应相互搀扶，凤九受人凌辱，凭白受够委曲，你不安抚算罢，却还落井下石，想搬就搬，统统随你！”
舜钰踌躇了半晌，悄悄去拿了桶盆等洗漱之物，蹑手蹑脚的推开门，跨出门槛去，再悄悄阖紧。
他才发觉身上汗腻腻的，起家拎了桶与盆、搭大棉巾、握块肥皂，欲走又停，朝舜钰问来：“凤九可要同我一道去？再晚些，只怕热水已所剩无几。”
舜钰晃晃手中那本《沈远赟碑》，朝他轻笑：“阳明兄先去，我得把先生罚的五百字抄完，不然明儿个交不出来，可要被打板子的。”
斋舍丁字十至二十号共用一个盥洗室。
便是神道碑，写得天然是沈门百年千秋。谁能想到，沈泽棠祖上竟是武将出身，以军功起家，碑铭里写的非常详细。
惶惑望去，来人年青又魁伟，赤裸着精干上身，坚固的胸膛跟着呼息深浅贲起，一条荼白布裤子扎着条藏蓝腰带，松松垮垮撑在胯骨两侧，愈发显得那大片的腰腹遒劲有力。
烛火滴凝成大摊的泪，已快燃尽，光芒逐步暗淡，舜钰恰时描完最后一字，伸个懒腰，颈肩不止酸痛，汗亦湿透胛背。
舜钰恋慕地盯那木盆儿狠看，好想解去一身繁赘，浸入水里放松筋骨，哪怕半晌也好，可......还是不敢，无法地叹口气，怏怏放下帘子。
好生的烦恼呀！已这般凶恶狠的绑束，勒的红痕条条，都已有些透不气来，却仍难阻这身子奸刁的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