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 刀光剑影
就在世民气机斗转之间,早有窥得圣意的大臣昂首为礼,恭敬说道:“圣上仁德于心,实是当世之表率,老臣敬佩天恩不尽。可老臣心中却自有一番愚论,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帝本就出身草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事理,他坚信不疑。若说方才他不过是一番怜悯之心作怪,那现现在,他倒是要好好衡量这当中的利弊得失,万不能凭一朝之气而决然讯断。
康王话音未落,萧帝心中便是格登一声,眸间沉郁之色顿起。若说邵长韫临终所说之言,已然让萧帝心底疑云满盈。那现在康王欲将邵家斩草除根之举,已然让萧帝心间顿生防备之意,望向康王的双眸也已不复方才那般平和。
陈老太师侃侃而言,一段不轻不重之言,却已然将此事利弊尽数摊于了萧帝面前。他话中暗锋,如同当头一棒,狠狠敲在了萧帝心间。
康王见淮王明言相驳,忙不迭开口截断康王未尽之言道:“三弟且请慎言,本王如何听得你话中之意,皆是直怼本王而来呢!你话中到处机锋,皆是暗自指引父皇另有讯断。如此罔顾国度法度的狼子野心,倒是将本王置于何地!”
萧帝见是当朝太师陈老开口,自是要卖得两分脸面于他,遂微微点头道:“陈老是当世大儒,弟后辈子遍及天下。陈老高见,朕自是要洗耳恭听。陈老有言,直说便是,不必在乎这些个虚架式。”
萧帝敛下心神,负手上殿,那一步一阶地沉闷声响,如同世民气中高悬的利剑普通,叫民气神难定。就在世人意态惶惑之时,一阵碗盏“乒乓”地破裂之声蓦地回环于大殿当中。萧帝咳喘着粗气撑立在一片狼籍的席案之前,瞋目而视。
“恩,你倒知事。”萧帝冷哼一声,伸直于身侧地手掌蓦地一收,再也讳饰不住眸中地鄙夷之色。
淮王早已窥得萧帝圣意,遂言语之间不再留有本分余地,出口之言皆似利剑普通,直至康王而去。却不知本身这偶然间的斥责之言,刚好正中萧帝心中思疑。
上回书说廉王醉酒巧弁言,淮王知机窥天意。现在持续上文,接着分辩。
淮王察举到王皇后所示之意,心中对本身的猜想已然有了万分掌控,他敛袖上前,恭敬回道:“启禀父皇,儿臣并不苟同康王所言。就算邵家未有建国立朝的从龙之功,得以功过相抵以消重罪。就凭今儿是父王万寿华诞之日,也不成再见半分血光之气,免得浑浊圣体龙息,徒增业障。相较之下,儿臣倒感觉陈老太师之言颇合仁和之道,与父皇圣德之名更加相称。儿臣窃觉得……”
康王未曾发觉萧帝表情突变,仍旧大刺刺地回道:“抄家灭族,以扬圣威。”
萧帝此番神采窜改,自是瞒不过旁侧王皇后的眼睛。王皇后眉心微动,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淮王,方才高悬之心已然落回了腹中。
“多谢圣上抬爱,老臣愧不敢当。”陈老太师轻咳一声,沉声说道。“罪臣邵长韫之女违逆诽谤君主,其罪当诛,自是不成逆之真相。而罪臣邵长韫身为其父,未尽其教养之责,实是有违为父之道,亦是万死难辞其咎。现在,这父女两人俱已伏法,且这邵家余下之人,也不过是些老弱妇孺之辈。短识鄙意,料也与此事无关。本日之事,如果另行追罪,亦不过是百条性命罢了。而圣上自即位至今,一贯是以仁孝事天下,天下百姓百姓无不交口奖饰。观圣上之言行,尊为处世之典范。蝼蚁杀之,不敷以称扬龙威。一招之失,落到天下人的眼中,只怕是有违明君之道。其一尚且如此,而这其二,邵家却另占了一份建国立朝的从龙之功……老臣鄙意,圣上圣机杼断,当三思而后行。”
萧帝眸间满载切磋之意,冷冷地打量了康王一眼,腔调冷硬道:“哦,如果遵循康王之言,朕该当如何呢?”
康王心中谋算千回百转,已然有了一番计算。他暗自咬牙,蓦地上前一步,粗声反斥道:“父皇圣明,且恕儿臣痴顽,不敢认同陈太师所言。儿臣以为,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罪当罚,刚正其道。虽说罪臣邵长韫立诛于本地,但父王怎可因一时心善,便等闲饶过邵家余孽,而置国度法度于无物!并且,陈太师方才所言,话锋间到处皆是替邵家摆脱。儿臣惶恐,私心决然陈老太师之言有包庇之嫌,还望父皇明察一二,万不成因一时心善,而徒留后患无穷。”
欲知萧帝而后又作何言,且听下回分化。
就在萧帝暗自深思不语之时,立于人群中的康王见萧帝面上神采似有松动,心中不由蓦地一凛。本日这番变故,恰是他打击淮王的大好机会。虽说事已至此,谢邵两家攀亲之事,已然有望。可邵长韫感化朝堂数载,虽说他已命丧鬼域无可何如,可他多年运营所余权势却仍旧健在。难保邵家余孽不会破釜沉舟,尽力支撑淮王一派。如有那日,应对起来,只怕又是一场不小的费事事。而现在,情势于他而言,倒是一片大好,何不顺势为之,将邵长韫残存权势极力肃除。
且说萧帝听得淮王这番说道,眸复兴色一闪,扶须说道:“老三所言,倒是很有几分事理。本朝自主国始,一向便以仁孝治天下。就算是那些恶贯充斥之流,只要心生悔意,发誓改恶从善,便也能觅得一丝朝气。而这邵长韫追根究底,也算不得是甚么大奸大恶之徒,如果……”
萧帝言及此处,喉间蓦地一顿,未尽之言幽幽回环于唇边。可就是这句尚未出口之言,却在殿中诸人的心间点亮了一盏带路明灯。言未尽,可萧帝之意已然了然。蓦地间,殿内弄权朝臣之间皆是各有考虑。相互熟悉的同僚亲眷,更是不动声色的暗通了心机,意欲顺萧帝之意而为。
淮王面上浮起一抹委曲的神采,侧首直视康霸道:“皇兄当真是委曲兄弟了,本王一片拳拳之心皆是为了父皇着想。怎的到了皇兄的眼中,就成了煮豆燃豆萁之祸害。再者,父皇圣心明断自有计算,又怎会因旁人所言而有所倾侧。弟弟惶恐,倒是感觉皇兄到处与邵家作对,恨不得将其措置而就快。难不成这此中有甚么旁人未曾晓得的隐由吗?”
“陈老太师,所言不虚。”萧帝微微点头,长叹出声道。
那康王夙来不善言辞,被淮王这一通抢白堵了个哑口无言,支支吾吾了半晌,却不知本身该如何辩驳淮王。而这般瑟缩难鸣之状落在了萧帝的眼中,已然成了心虚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