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风雨前夕（一）
“小的也照实说了，问可否稍等两日。等得了书，准保亲身奉上门去。”青云面露苦色，难堪说道，“可那人说谢家大爷有急用，今儿务需求带了归去，请哥儿临时割爱。”
“这有甚么难堪的，那本《兰陵雅集》就在我外书房的架子上，你取了便是。”邵子牧缓声说道。
“但是有甚么事，巴巴的传话出去？”邵子牧轻声笑道，冰姿玉容恍胜谪仙。
“娘亲说的这话可不对，人有善恶，书无吵嘴，关头在于读书之人可否辩白当中的是非曲直。娘亲只见孩儿瞧那些杂书，却不知孩儿从中大有收益。”
环儿嫣然一笑，眉梢眼尾尽勾风情，娇声回道：“哥儿好目力，奴婢原是夫人屋里出来的，目今是大女人身边的大丫头。哥儿伴驾而去便是几月的工夫，难怪不知。”
那秋玉甚少穿的这般素净，本日一改昔日素净打扮，倒是更加显得美丽新奇起来。
沈辛夷见子期一板端庄的模样，忍不住抿嘴笑道：“你们瞧瞧，我这平白一嘴，倒引出她这么多话来堵我。得得得，这里谁不知你的性子，少做这个端庄朴重的模样来唬我们。”
邵子姜夙来拗子期不过，也只得应下。
邵子期眉睫一动，拍掌赞道：“可不是，竟日里光看那些老妈妈们的木头脸，不是要闷死了，姐姐本日便陪我们一日吧。”
“是。”秋玉柔声应下，先行出去传话。
邵子牧随便应了一声，反手将茶放于案几上，笑问子姜道：“方才出去便感觉那里不对，本来是你贴身的人儿换了。红凝那丫头如何不见，我但是记得她泡得一手好茶。”
“哦，此话何解？”邵子牧星眸中波光微闪，缓声道。
“哥哥惯爱这些阳春白雪之物，殊不知红凝姐姐可不止这茶上的工夫，那厨下本领也是一等一的好。”邵子期插言说道。
青云趋前一步，恭谨回说：“是谢府大爷差人传话过来，要借哥儿的那本《兰陵雅集》研习研习，不知可得便宜。目今，那人还在前面等着听信呢。”
邵子期呵呵一笑，打趣道：“我说今儿早上起来，那枝上的喜鹊如何叫个不断，本来是应在秋玉姐姐的这身打扮上了。都是一样的红裙儿，那喜鹊莫不是花了眼。”
沈辛夷缓缓摇首，笑说，“子牧才刚返来，今儿便容你安息一日。趁着大师伙儿都有工夫，兄弟姊妹也一处谈笑谈笑。”
“既是庭岳兄有急用，我便舍了这脸面，去问问长姐便是。”邵子牧沉吟半晌，如是说道。
邵子牧道了谢，抬手接过茶盏，面露苍茫道：“你是母亲屋里的？倒瞧着眼熟。”
沈辛夷搭眼瞧了眼世人，见子牧、子期两人正相谈甚欢。一时因着是内宅琐事也不好叫子牧旁听，略一沉吟，便叮嘱道：“先将人都带到东厢里候着，今儿去那边回事，就不必叫她们来正厅了。”
青云摩挲了手中两下，干笑道：“哥儿的性子，小的怎能不知。凭他是多么贵重的物件，只如果哥儿瞧得上眼的人，哪怕是拱手奉上，也毫不皱眉头一下。可……可今儿这事，小的实在当不了主。”
邵子姜因着出嫁期近，克白天一向随沈辛夷听各处管事回话，借以学习打理内宅诸事。现下见沈辛夷起家，忙近前相扶，意欲同往。
邵子牧闻言，眉头微凝，沉声道：“这倒难办了，总不能叫我张口跟长姐讨吧。”
“若不是为了这个，那别是……”邵子期眸子子滴溜溜的一滚，笑道，“那书里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再没有比这得当的了。”
沈辛夷轻咳一声，啐道：“这也是你个小孩子能混说的，好好的《列女传》、《女孝经》不读，怪爱瞧那些傍门左道的书。”
邵子期暗做了个鬼脸，也不搭话。
沈辛夷见子姜面色惶惑，又知她一贯要强，柔声道：“琴弦绷得太紧，一定能奏得好曲子。你将本身逼得太紧，亦一定是功德，本日且歇歇吧。”
“二女人惯会讽刺人。”秋玉责怪了一声，蹲身给各位主子行了见礼。
欲知厥后又有何故事，且听下回分辩。
青云抿了抿嘴唇，涩声说道：“那打扫书房的婆子说，那书前些时候叫大女人借走了，当今还没还呢。”
此番谈吐，邵子期并不认同，她眸中波光流转，神采飞扬，腔调亦更加明朗起来。
秋玉一听此言，也顾不得回话，一张面皮顿时涨得通红，紧拽衣袂羞见人。
日升月落，展眼已是次日凌晨。
“但是，您那……”邵子姜自认于掌管内宅之事上仍有不敷，她抿紧双唇，不想放弃。
邵子牧并子期两姊妹请过晨安，方才坐定，便见秋玉打帘出去。上穿了件新制的石榴红绫袄，下配着条半旧的百褶红裙。
邵子期忆起一去不归的朗月，神采落寞，抱怨了一句道：“都出去了好几日了，也不知何时返来。连个信儿也没有，真真叫人挂记。”
邵子牧夙来敬佩谢庭岳的胸怀气度，也未曾多想，轻笑道：“你自小跟我的到大，连我的性子都摸不透了？这事还值得你来回我，取了叫那人带归去便是。”
“外里的别庄有件活计，夫人不放心旁人去做，亲点的红凝姐姐呢。可不是天大的脸面，我们这些姐妹们都恋慕的了不得呢。”环儿抿紧牙根，面上笑若娇花。
邵子姜因着沈辛夷的叮嘱，正不知该如何与子牧说。便见环儿从旁笑道：“红凝姐姐前儿得的大运道，出府去了。”
环儿赶快上前一步，替邵子牧撤了残茶。玉手一抬，又袅袅端上来一盏新茶，音似出谷黄莺道：“牧哥儿且尝尝，这是本年新进的春茶，又用春里头场雨水滚过的，不知可合哥儿的意。”
世人正说话间，云儿打帘出去，回说：“内里婆子传话出去，说是外门那边候着个小子，有事要寻哥儿回禀，请哥儿出去一趟。”
“如果得运，倒是个好前程……”邵子牧面色微凝，喃喃说道。
“晓得了。”邵子牧敛袖起家，徐行出了垂花门，便见青云候在不远处的墙根下。
秋玉见世人止了话头，才趋前一步，回说：“夫人，外间的几个管事妈妈正等着回话呢，现在但是要带出去？”
一时沈辛夷拜别，便有小丫头捧上新的茶果点心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