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淑静太妃恸哭起来，湛莲忙忙与洪姑姑连声安抚，太妃才稍稍平复了些，神采却愈发惨白，湛莲让洪姑姑去请太医来，本身抱着肥胖的母妃说尽好话，淑静太妃却只在她怀里声声喊着永乐、永乐。
湛莲见他们跑了，招手叫来蕊儿，“留一口气，对外说打死了。”
“别在这儿惺惺作态，我们殿下还得去泰来斋复帝命，快让开！”蕊儿喝道。
喜芳本欲禁止蕊儿，但思及百口来人说全皇后要杀殿下，是以踌躇作罢。
她幽幽感喟一声，冷静走往芙蕖宫，全皇后的亲信雁儿并三四个寺人劈面而来，虚情冒充地带笑请她去昭华宫。
湛莲好笑地摇摇被握着的手腕。
湛莲晓得三哥哥又在想事儿，便不吱声。
湛莲从未想过本身有朝一日会成为大梁的皇后，她稍有深思，旋即轻笑，“只要哥哥欢愉，我自是情愿的。”
湛莲行至大门，转头看了向正堂，湛煊还站在那儿瞅着她笑。她摆摆手，表示他快出来，湛煊却大步上前朝她走来。
湛煊闻言又是一阵好亲。
湛煊倒是轻笑，“朕也是犯傻了，这事儿叫你如何提及，”他垂怜不已地低头亲亲她的眼角，“只是莲花儿，你须晓得，你如果盘算主张，朕就毫不放你走了。朕……舍不下了。”
湛莲总算说通小狗似的真龙天子留在御书房励精图治，自个儿怕他又改了主张，快步走了。
“本宫对皇后是不是大不敬，你作不了主，你以下犯上，对本宫倒是真真大不敬，本宫却作得了主，来人，把雁儿押下去，带五十大板！”
湛莲出了宁安宫，心机却愈发不平静，她原是想有朝一日奉告母妃身份，却因各种启事担搁，现在她又与三哥哥……如果此时说出真相，恐怕更加盘曲。
湛煊这才如梦初醒，再紧了紧她的小手，缓缓放开。
湛莲自是不去，雁儿却命寺人们拦着她，嘴里说着皇后懿旨不得不从，大有强押之意。
“哥哥是说皇后坐实了借端诬告贤妃之事？”
太妃不知是哭累了，还是被太医扎的两针，恹恹疲惫，湛莲趁机辞职。
湛莲现在等闲听出了那边头的密意，她这谢毫不踌躇地点点头，道：“我盘算主张了。”
湛莲盈盈行至宁安宫，却吃了一个闭门羹。宁安宫的大宫女说，太妃金体欠佳，不能见客。
“您另有我，如太妃不弃，我愿替代永乐一辈子服侍您，另有您的外甥黄子杰，外甥女黄大妮儿二妮儿，他们都盼着长大了孝敬您哪。”
淑静太妃转头，看着她竟是笑了，“哀家，本不肯哭……但我儿永乐，家中老父，不肖亲弟，个个离哀家而去，哀家，真恰是哀家了。”
蕊儿领命疾步而去。
湛莲冷了娇颜，“刁奴！上回你推着本宫叫皇后掐本宫，莫觉得本宫健忘了，本宫还未找你算账，你反而还敢到本宫面前来？”
湛煊笑出声来，一把抱紧了她。
淑静太妃猛地昂首，愣愣瞪着她看。
湛煊脸上因她这一声笑染上了可疑的红光。他清清嗓子，故作端庄，“你笑甚？”
雁儿眼中慌了一下，但立即平静下来，“殿下，奴婢们都是轻贱的，那里有本身主张，不过是照主子号令行事。皇后娘娘那会儿气不顺，您都不敢违逆她，更何况奴婢们？”
湛莲如何向三哥哥申明本身那一场梦境，只低头含混不说。
谁知一进泰来斋，就撞上顺安公公奉迎的笑容与……一碗药汤。
湛莲不肯再那般了，这辈子，她定要三哥哥欢愉。
雁儿道：“康乐殿下不畴昔宁安宫请了安，有甚可复帝命？殿下三番两次拒皇后娘娘的懿旨，娘娘都忍了，今儿殿下再不去，那便是对皇后娘娘明目张胆地大不敬了！”
“我……”
秦秀士与一干宫人好笑，却见转头的帝王竟已规复了平时的高深莫测，一时讳饰不及，个个低头。
“对，哀家另有外甥，外甥女儿，哀家要请陛下恩准，将他们接进宫来，亲身教养！不，不，不成，不能叫他们进宫，哀家身上倒霉，他们进宫来，定也会被哀家克死，你叫他们离哀家远远的，越远越好！”
湛莲扬唇点了点头。
“是！”秦秀士仓猝应下。
湛莲跟着洪姑姑入内，见里头到处白森森的，不似佛堂竟似灵堂。淑静太妃跪在观音像前，断断续续地念着经文，湛莲走近，才见母妃泪流满面，手中的佛珠都不知沾了多少泪水。
湛莲清喝一声，身后的陪侍满是顺安亲身遴选叮嘱过的，一听也不管雁儿是不是皇后的人，上前抓住她就拖着往宫廷刑房走。昭华宫几个寺人见状，上前两步，蕊儿瞪眼，“怎地，康乐殿下在此，还敢冒昧，你们也想被打五十大板？”
湛莲原是想去芙蕖宫看一看，突遭此事便改了主张，轻移莲步往泰来斋走去。
“朕自是欢愉，”湛煊闻言大喜，挑了她的下巴又深深亲她一记，随后抚着她的脸儿与她对视，“莲花儿，究竟产生了甚么事，叫你改了主张，嗯？”
湛莲并不觉得，昨日那些身临其境刻骨铭心的幻景只是黄粱一梦，她死而重生，很多觉得从不信赖的事儿都信赖了，或许她昨日看到的，是另一个人间的孟光野、三哥哥与本身……
湛莲眼神微凝，三哥哥这是要对皇后动手了。废妃轻易，废后倒是牵涉庙堂的大事儿。虽说百口欲弃皇后保命，但朝中应仍有支撑全皇后的大臣，想来届时定是一场混乱。何况……“哥哥真要我入中宫么？”
“朕陪你一起去看太妃。”他低低笑语。
“去罢。”湛煊说着，手却还缠着不放。
湛煊顿时从杀气腾腾的算计中回神，声音温和下来，“莲花儿情愿么？”
“去把平弘文叫来。”看不见宝贝眸子子的明德帝转眼没了温情脉脉，一面淡淡开口，一面大步跨进正殿。
白发苍苍的陈太医是常为淑静太妃请脉的太医，他自是晓得太妃身子状况，他拿了脉，为太妃扎了两针，开了两帖安神的药，叮嘱了洪姑姑几句，这才躬身走了。
湛莲不忍之极，脱口而出，“母妃，我是永乐。”
另一个本身最后留给她的，是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经过光阴积累的沉沉豪情，她没法全数贯穿，却知那份情中，藏着浓烈的可惜与悔怨。或许阿谁本身了然了三哥哥那份情义却自始至终故作不知，或许本身看着三哥哥那般难过却不肯回应，或许……
湛莲奉迎地笑道：“再不躲了。”
几个寺人面面相觑，自知景象不妙，转头便跑。康乐公主如此肆无顾忌对昭华宫脱手，定有撑腰之人，岂是他们这些小蝼蚁管得了的？唯有快些归去告诉自家主子。
淑静太妃看了她好一会儿，“哀家方才听你……”她停了一停，自嘲笑笑，摆手让她走了。
“这会儿承认躲着朕了？”湛煊奖惩似地捏捏她。
他将湛莲送至泰来斋门边，捏着她手儿道：“看望了太妃便返来。”
相拥一阵，湛莲要去宁安宫看母妃，“前阵子躲着没进宫，好久都未曾看望母妃了。”何况不知母妃是否得知了亲弟被问斩的事儿。
湛莲扑哧一声笑了，三哥哥怎地愈发黏人？
“朕看不止，平弘文还未递折子，但朕听闻百口这些光阴明里暗里寻平弘文频繁……”说着说着天子没了声响，只抱着她动也不动。
湛莲也端了神采，“我只是笑哥哥记性大，忘了书房里另有与山般高的折子，就想偷闲去宁安宫。”
好一会儿，湛煊才又开口，“既然百口将证据奉上门来，朕便领了他的情用上一用，这个罪，大略还合适些，只是得好好考虑考虑……莲花儿，这几日你便留在公主府，闲杂人等一概不见，朕再多派人护你全面，皇后如果派人寻你，你一率回绝，如果强请，棒杀了主子便是。”
“太妃娘娘，殿下，陈太医过来请脉了。”
“太妃……”湛莲心疼不已，跪在她身边为她拭去惨白脸上的泪痕，“太妃，您这是何必！”
洪姑姑俄然走出去，将湛莲猛地动醒。此时岂能是奉告身份的良机？她忙不迭地叫洪姑姑把太医请出去。
从未听过的笑声闯进湛莲耳膜，让她的心儿都跟着如挠了痒痒般，她不由也回抱了三哥哥笑了起来。
湛莲一听便知母妃是因黄贵重之事悲心伤怀，不免心焦，叫宫女出来通报一回。那宫女不想获咎湛莲，出来与洪姑姑说了一声，洪姑姑听是康乐公主，思及她现在与黄家渊源，踌躇半晌，进佛堂去了一会，出来便让宫女请湛莲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