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这是国子史史丞的新妇孟氏，本来的全四蜜斯，你们大抵都熟谙罢？”太妃笑着偏头看看全皇后，又看看底下的德妃等人。
太妃捻着佛珠淡淡一笑。
太妃进了佛堂不需伴随，湛莲回了西殿里屋，用心誊写昨夜未及抄的经文。
德妃道：“太妃，臣妾不嫌费事，您就让臣妾过来陪您说说话罢。”
全皇后抚着肚子渐渐走着，“是福是祸，现在还拿不准。”
如果真是如此，即便令百口满门抄斩，也停歇不了他的雷霆大怒！
德妃掩嘴笑道：“太妃，臣妾可不敢与您抢人。”
湛莲心有迷惑，一时却也不能问出口。
太妃点头笑道：“熟谙就好，这丫头很合哀家的眼缘，哀家就想留她在宁安宫住上一段光阴，你们如果有空，便叫她一处玩儿也是好的。”
即便事隔两年，天子仍记得他的莲花儿写横时爱往上翘，上勾轻微，长捺老是拖得比别人长些。而面前的字字句句，无一不与那小人儿的书法堆叠。便是拓写，也没有这般相像的。
湛莲答道：“陛下曾有御旨，不准妾呈现在圣驾面前，现在须接驾，唯有蒙面。”
湛莲起家时无法地偷瞄了天子一眼，只求他早日放下成见，不然他二人要何时才气相认？
大师笑了一阵。
湛莲陪着太妃用了早茶，与她在侧殿说了会话。淑静太妃是她的生母，她爱听甚么，不爱听甚么，湛莲自是了如指掌，她一面与太妃闲话，一面还能分神于方才的存候上。
皇后笑道：“如果我等扰了太妃清修，臣妾便不敢来了。”
全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扶着皇后入内殿，道：“娘娘，太妃看来对四蜜斯非常中意，这但是天赐的良机啊。”
她不免猎奇，寻了机遇问洪姑姑，洪姑姑道：“这是太妃为与永乐公主祈福设的，自永乐公主薨，太妃这法事从未间断过。”
湛莲中规中矩地见过太妃与全皇后等人，随后太妃招手，她灵巧地立在太妃身侧。
太妃不识得湛莲的字，是因湛莲畴前的经文都是让人代写的，但是明德帝怎会不识得莲花儿的字？那是他手把手，一笔一画教出来的。
议事告一段落，顺安趁机出去禀道：“陛下，主子派人去查了，只是早间宫仆希少，竟是没有瞥见有人在菡萏宫盘桓，只是……”
德妃笑眯了眼，倒是说道：“是福不是祸，这得看机遇造化了。”
明德帝并不叫起，“又是你？朕不是说过莫要再呈现在朕的面前，你可知违背圣旨该当何罪？”
全雅怜的字，竟然与莲花儿的字一模一样！
淑静太妃亲身拿了过来，送到明德帝面前，“陛下只当给我一个薄面，看一看罢。”
湛莲暗自叫苦，她就最怕三哥哥全然被恨意蒙蔽。
湛莲看向好似好久未见的三哥哥，内心头欢乐不已，直想跑上前去与他撒娇说话，早上对他的怨气顿时扔到九霄云外去了。只是明德帝冷眼看来，才使她满腔热忱浇熄，这会儿的本身还是他最为讨厌的人哪。
明德帝眉头舒展。
湛莲动容，看向母妃肥胖背影不免鼻酸，只觉本身真真是个害人精。
又是全雅怜！“太妃要她长伴身侧？”
***
因莲花儿恼他的时候极少，近侍也不知那排兵布阵是何意。只是为何本日，会突地呈现在菡萏宫外？
明德帝垂眸拾杯，并不接话。
“太妃把那孟夫人招进宫来，不是正合了娘娘的情意，信赖假以光阴，娘娘就能达成所愿。”
她福了一福，悄悄走到太妃面前站定。
湛莲在明德帝面前跪下，“臣妾全雅怜，叩见吾皇万岁。”
洪姑姑出去了又返来，将湛莲一齐带进了正殿。
太妃此举实在令人费解，说是即将在后宫掀起惊涛骇浪也不为过。只是不晓得，她是掀的全皇后的浪，还是掀的德妃的浪。
天子紧了手中经文。
二人又说了会话，太妃正要午歇一会，却听得御驾到了。
那是他与莲花儿之间的奥妙。犹记得莲花儿刚开端学算术时，他因琐事缠身毁了与她的商定，将她触怒了，她捡了五颗石子儿排在他的面前，说她对他有五分活力，要他好好地哄她。以后这事儿成了奥妙的风俗，偶尔莲花儿恼了他，就在菡萏宫外排上石子儿，意为她有多恼他，警戒他要谨慎。记得她唯一一次排上十颗子儿，就是因她病中不让她出宫去放鹞子，她强撑着在宫外排了十颗琉璃。
淑静太妃非常欢畅，忙让湛莲等人外出接驾。湛莲自袖中拿出一方丝帕遮于面上。太妃不解，问她为何故纱遮面。
三哥哥的妃子看来并未增加几个，贤妃、文嫔、柳嫔都是白叟了，德妃、曹美人和钱美人是新来的，只是照方才看来，倒是德妃独大了，连全皇后都谦让几分的模样……这德妃美则美矣，内秀似不过尔尔，怎地三哥哥就宠嬖了她？何况，良贵妃怎地不见，莫非她还在因丧子而悲伤？
明德帝脑中浮出千百种怪诞动机，大起大落转了一圈……莫非，这是全皇后与百口人令全雅怜冬眠多年，经心安排的成果？
“这……好似是淑静太妃今儿召进宫里伴随的全雅怜。”
“我传闻陛下因为全四丫头动了肝火，便想着召她进宫见一见，倘如果个无知率性的，我替陛下出一口气也好，毕竟皇后是她的亲姐，于情于理她也不会处治于她。谁知我将人召了出去，却见她是个灵巧懂事的，我才想明白日家是因陈年旧事才降罪于她。”太妃顿一顿，抬眸睇向神情未变的天子，游移一下说道，“陛下仍顾虑永乐，我内心非常感激，她有你如许的好哥哥，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也怪她受不了这天大的福分，早早去了……”
……如果有人想操纵这事儿引发他的重视，他定要此人生不如死。明德帝捏紧了手中玉玩，眼底染上噬血之色。
“只是有主子在四周瞥见了一个眼熟的女子，未着宫服，像是自宫外出去的。”
明德帝内心翻江倒海，脑中闪现全雅怜那投壶的举止，棋盘上的工致黑子，现在誊写的笔迹，另有菡萏宫外突地现出的十颗琉璃……
太妃吃完茶，又要进佛堂。湛莲略为不解，母妃实在是个爱热烈的性子，当初研习佛法不过是怀想和敬皇太后罢了，平常只习迟早两堂课，平时并不着素衣，现在怎地这般虔诚了？
全皇后也拥戴笑了笑，看向湛莲交代道：“孟夫人既是有幸奉养太妃身侧，切莫偷懒玩皮，需多多聆听太妃教诲。”
御驾已进了宫殿，湛莲等人在正殿门前下跪接驾，明德帝看也不看跪下之人，径直跨入大殿。
“太妃，她是臣妾的远亲mm，臣妾哪有不熟谙的事理？”全皇后强笑道。
淑静贵太妃下了早课，去乾坤宫请了安的皇后等人已候在宁安宫正殿，等着给她存候。太妃一如既往，驯良地让众嫔妃坐了，对洪姑姑说了两句，转转头对皇后老调重提，“哀家早已说过，你们不必日日过来存候，哀家晓得你们这份情意，哀家已经很满足了。”
太妃怜悯感喟。
世人都等着太妃发话，正襟端坐屏气凝神。
午间淑静太妃出来，湛莲陪她用了午膳，将抄好的经籍呈献太妃。太妃看了非常对劲，直搂着她说她是个好孩子。
天子只要拿了过来，假模假样地翻一翻，权当打发太妃。但是翻来覆去看了几眼，本要扔开的行动却停了下来，明德帝盯着此中一页，本是意兴阑珊的黑眸忽如涌起滔天巨浪。
实在淑静太妃连召国子史史丞夫人入宫几日，后宫中的故意人岂有不知之理？今儿一早醒来，她们就得知了太妃让全雅怜进宫长伴于她的动静。
一提全雅怜手抄经文，明德帝的心就莫名凉透了。他也不知自个儿在期盼甚么，总之突地绝望到了极致。
好久不提起永乐，一思仍让淑静太妃湿了眼眶，她以帕抹抹眼泪，继而道：“只是我想着当初永乐保了全四丫头，大略是谅解了她，何况是隔多年，当初的刁蛮蜜斯也是会变的，你瞧，这不是全丫头日日誊写佛经，写得工工致整，字字清秀。洪姑，将刚才全丫头呈上来的经文拿来给圣上过目。”
待湛莲拜别，太妃亲身为天子斟一杯茶，略带悔怨道：“这事儿怪我，没有早些与陛下提及此事。”
洪姑将经文拿来，双手呈奉天子面前，天子不接。
德妃道：“太妃，臣妾前些日子才聘请了这位孟夫人进宫哩。”
太妃道：“你们那里会扰了哀家上课，不过哀家怕你们日日过来费事。”
明德帝一见全雅怜就按捺不住满心的嫌恶，原想的摸索也没了耐烦，他冷酷道：“何人敢在朕面前遮面？拉出去打十板子。”
“只是甚么？”
幸而太妃赶紧止住，“天家这是错怪她了，她原是有你的旨，故而不敢在你面前露面。”
天子饮尽佳茗，只觉比平常更苦。
“本宫何喜之有？”虽是问话，德妃的柳眉却已高低垂起。
“回陛下，恰是如此。”
世人又说了会话，皇后领着众妃辞职。斯须，众妃又与皇后辞职，各自不咸不淡地散了。
嫔妃们个个见着湛莲，个个暴露了惊奇之色。
湛莲点头应是。
明德帝换下朝服，坐在御书房内与众臣议事，心头仍被菡萏宫前整齐排放的十颗琉璃所扰。
“那女子是谁？”
待湛莲再入偏殿时，太妃与天子已坐在榻上喝茶了。
太妃见天子神采不豫，暗道低估了他对全四蜜斯的仇恨之情，她打了一句圆场，让湛莲临时退下。
德妃回了平阳宫，摘着金饰都止不住笑意，她的贴身宫婢笑道：“奴婢先恭喜娘娘，道贺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