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夏口
“这便是夏口了！”雷远有些感慨。
刘豫州用来领受转运淮南豪右人丁的据点，是他在江北独一的城池夏口。
淮南豪强与他们所属的百姓翻越灊山，又跋涉长途，终究靠近夏口，已经是凛冬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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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口位于夏水与大江的交汇之处，是荆州江夏郡的重镇。建安四年冬，江夏太守黄祖于沙羡为东吴所破，就被迫移屯夏口，筑坚城以捍蔽荆州。黄祖败身后，荆州牧刘表又以宗子刘琦领兵镇守此地，东拒孙权。赤壁战前，刘豫州和麾下大将关羽带领海军精甲万人退守夏口，与刘琦合兵。
“子柔，且用些薄酒，去去寒气。”周瑜笑而不语，随即轻展袍袖，为冯熙倒了一盏淡酒。
雷远浅笑着向简雍点头，随即又侧身向另一边的冯熙躬身感激：“这也要感激吴侯的关照。若非吴侯前后几次动用雄师遥为援助，我们这些贫困鼠窜之人，早就被曹公碾为齑粉。”
酒天然是好酒，冯熙连宣称谢。但贰心中有事，喝酒也感觉没滋没味；连着几大口咽下，又把身躯侧向周瑜：“或者，都督对淮南的战事将有新的方略么？”
这位庐江雷氏的代理宗主……不是刻薄人啊，每次见我，都要提一句“睡得很好”吗？那几个值哨的卫士，我可再也没见过，都被你挖坑埋了吧！
周瑜探手虚扶：“子柔不必客气，请起，请坐。”
当是时也，曹公军威赫赫，仿佛天下无敌，戋戋刘备、孙权，何足道哉？遂下书于孙权曰：“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
港湾间簌簌摆动的芦苇荡里，有几艘轻舟相侯。待得冯熙和主子、保护等连续登船，海员们便解缆放舟，船只在江面上顺水而下，势若奔马，瞬息间就阔别了沔口。冯熙站在船尾回望，开初还能够见到雷远等人都在鲁山上挥手请安，垂垂的便看不清了。
战后，吴侯以大将程普为江夏太守，治沙羡；而曹公则以南阳大族首级文聘为江夏太守，统兵占有安、随一带，治于石阳；刘豫州虽南下征服荆南四郡，仍留兵于夏口。因而，江夏郡为三方分据，三方实际的节制地区以河道、林地、丘陵冈阜和葭苇弥望的湖泊池沼为天然豆割，构成犬牙交叉的态势。
他双手捧着酒盏，踌躇了一瞬，持续道：“唉，子柔想必晓得，我军新得江陵，当然权势大张，但是刘豫州表刘琦为荆州刺史今后，当即徇师荆南、括取四郡，其力量一样陡增。我常常担忧以刘豫州的枭雄之姿，终不能屈居吴侯之下，由此也没法悠长维系孙刘联盟。传闻子柔此去灊山未有收成，也与刘豫州在其间插手争夺有关。以是，我想听听你的经历；别的，还想就教下，你对刘豫州的部下有甚么观感……不瞒子柔，如此存眷刘豫州的所行所求，实在是因为孙刘联盟保持不易，我须得好好策画两边的态度。”
再细心看去，此人实在也不年青了，眉眼鬓角很有风霜之色；面庞也有些暗淡，像是久病未愈的模样。但他背脊还是矗立，而眼眸里带着光，带着年青人特有那种精力畅旺而跃跃欲试的逼人锐气，带着将统统都置于掌中的激烈自傲。
雷远又道：“子柔先生本日去后，请务必代我们向吴侯请安。就说我们深感吴侯的恩德，永久不敢健忘；信赖以吴侯的仁慈爱民，必然会获得万众推戴，还请不要介怀我们这些山野之人的挑选。此后如有效获得我们的处所，也请吴侯不要嫌弃我等才气鄙陋，随便叮咛便是。”
周瑜当即反问：“子柔觉得呢？”
舱门处有帷幄低垂，两枚雕镂精彩的铜制熏球带着长长的流苏，跟着波浪起伏与帷幄一起闲逛着，披收回袅袅轻烟。扒开帷幄向内几步，本来轻舟还是平常的轻舟，只是打扫的极其干净，哪怕犄角旮旯之处也被擦得亮光如新，暴露木料的本质；舱内一应噜苏的器具都被弃去，唯设一案、一几和竹席两幅，另有几枚错金席镇随便搁置着，别的别无他物。面对着冯熙的那幅坐席上，正端坐着一名宽袍博带、身披柔嫩大氅的漂亮年青人。
从者们早就清算了行囊，冯熙驻着竹杖，沿着山麓下坡，往南面的一处港湾去。
因为数万人的庞大行列连绵几十里，一时难以安设，因而临时沿着沔口东侧的冗长江堤设营驻扎。
登上山头，只见天空层云密布，遮天蔽日；江干霜林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刚下过了雪。向南边了望，可见浩浩大荡的大江与汉水相连，仿佛无边无涯，只能模糊看到对岸。再看江面上的波浪起伏澎湃；而水浪拍打岸边的降落巨响入耳，一声又一声，仿佛亘古以来从未停歇。
周瑜赶紧欣喜：“淮南豪霸之流，皆粗鄙之人也，未有远略；纵以张仪苏秦的辩才，恐怕也难以指导，以是我绝无以此指责子柔的意义。之以是想体味这些……”
冯熙听了也有几分打动：“续之这番话，我定会带给吴侯。孙刘两家乃是一体，此后吴侯想必会有与续之见面的时候，但愿当时候大师都有闲暇，能够纵情欢宴。别的，也请续之、辛先生向雷宗主传达我的问候，此后相互来往的日子还长，但愿他竭力加餐，以保身材安康！”
大江宽广，轻舟在起伏的浪涛中进步，只觉四周浩浩渺渺。江面的大风把水雾吹得溅起，落在冯熙的身上，使他打了个激灵。身边的从者赶紧捧来长袍，冯熙摇了点头，回身往船舱中去。
此人眼看冯熙手扶着帷幄，愣愣地瞪着本身，不由笑了起来，和蔼地号召道：“子柔，好久不见你。路上辛苦了！”
孰料孙权以周郎为将，领水军三万进驻夏口，赤壁一战，曹公海军灰飞烟灭，雄师狼狈北还，又在乌林遭到刘备截击，丧失惨痛。
“刘豫州的所行所为，竟然使周都督都感到警戒了吗？”冯熙悚然吃惊。
淮南世人此前数日都沿江行军，如邓铜这等胆小猎奇的，还带人下到江里沐浴，几乎被水流冲走，成了鱼鳖之食。但现在在高处旁观大江全貌，其震惊与江干所见大是分歧了。诗云：汉之广矣，不成泳思；江之永矣，不成方思。实在不是虚言。
简雍指划着面前的阵势，为雷远先容道：“恰是。这座城池原为黄祖构筑，因其形状迂回以顺江河之势，故而名曰却月城，别名偃月垒。古语有云：劲莫如济，曲莫如汉。说的就是汉水在郢沔之间波流回荡，潴为连缀薮泽。夏口位于这片庞大地形当中，兼有江汉山泽之险固，可谓坚城。刘豫州驻军于此，足以震慑荆豫，使得曹军匹马不敢南下。”
两边相互致以祝贺，冯熙又饮了几杯，便向雷远道别。
简雍脾气开畅，畴昔二十多天里与雷远等人也都熟谙了，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拍着雷远的肩膀笑道：“续之，到了这里，你便能够高枕无忧了！”
因为冯熙提早联络了江东的舟船，先行告别，以是这一日凌晨，雷远领着辛彬、郭竟、邓铜、贺松等报酬他饯行，赵云、简雍也伴跟着一起。世人一齐登临沔口以东不远处的鲁山，一来抚玩名胜，二来在山间设了个小小的祖道典礼。
曹公本人领兵攻陷襄阳、江陵以后，随即身率襄阳海军与北军步骑数十万，以蒙冲斗舰数千艘浮江而下，直取夏口；同时又以章陵太守赵俨为都督护军，护于禁、张辽、张郃、朱灵、李典、路招、冯楷七军自汝南至南阳一线展开，威胁夏口北面。
冯熙面色微变。
这番言语倒是情真意切，竟然是当着赵云与简雍之面说的，也不避讳。
如许的轻舟是东吴海军用来通报讯息的制式船舶，冯熙公事来往时乘很多了，闭着眼睛都能晓得舱内的大抵安插，可这会儿推开舱门，面前的景象却让他蓦地一怔。
赤壁战后，东吴两处用兵，周瑜直接执掌的是荆襄一线战事；淮南边面的军政事件，迩来都由吴侯亲身卖力，由张昭、韩当等报酬之辅弼。不过，以周瑜的身份职位，他若想要体味下此中的细节，进而提出建议，也无不成。
冯熙赶紧快步趋前，施礼如仪：“冯熙拜见周都督。”
冯熙眼皮连跳，略拱手回礼：“这是应有之义。”
“实在未曾想到都督亲至此处，一时吃惊过火，失礼了。”冯熙依言落座，稍许游移了半晌，又道：“我此去灊山一事无成，恐怕吴侯会有惩罚。都督此来，莫非是对我有甚么指导？”
冯熙是颍川名族以后、讨虏将军幕府中的得力僚属，夙来都颇以才调自矜的，是以如许的礼遇并未让他产生特别的感受。在他的内心深处，仍然几次缭绕着此番在灊山中的所见所闻，此次失利的经历让他深感惭愧。他怔怔地想了半晌，叹了口气。
此人恰是赤壁战时与程普并为摆布都督的东吴肱股之将，时人以“周郎”称之的偏将军、南郡太守周瑜。
“诚如宪和先生所言，昨夜我就已经睡得很好，向来没有这般放心过。”
第九十一章夏口
周瑜点头道：“我主威武雄才，兼有老将襄助；曹公兵力虽盛，无能为也。吾料曹公不日必将悻悻而返，这其间，并没有需求我多言的处所。此来，我只为了向子柔请教……”他单手按着案几，俯身道：“子柔，可否说说你此在灊山中的经历？”
饮得几杯水酒以后，潮湿冰冷的氛围从江面上漫来，令得世人精力一振。这时雾气略散，透过晨雾蔼蔼向西面了望，只见满盈苍茫当中，一座核心呈弧形的城池恰与鲁山隔水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