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估计要到午后。县尉令我选定挖窖地点，着人尽快完工。”文吏咬一口包子，喝一口粥，咽下去后，才对小吏说道。

五人结伴前来应役，一起之上，伯威和长石没少照顾其他三人。在官寺录名之前，更峻厉警告他们，每日不得懒睡，必须夙起。如营中锣响三遍尚未起家，必定要受罚，乃至会遭到鞭挞。

用筷子夹起咸蛋，几人都舍不得大口吃，咬下一小口，配上粟粥，粥碗见底，蛋黄还剩下一大半。

“都利落点，腰带系上，履穿好。方豹，净手去！”见方豹上一刻抓过脚，下一刻就要用抓脚的手去挖药膏，伯威当即喝道，“伤药多么贵重，你再敢如此，休怪我脱手！”

统统筹办伏贴，伙夫抄起木锤，敲在悬于门前的铜锣上。

伯平几人呼地站起家，抢先恐后冲向蒸笼。

“县内抓到两个掠卖女子的暴徒，经查，被他们祸害的好女不下十人。其身后必有朋友，勾搭的商队也得抓住。县丞调出簿册，清查两人出身的里聚，县尉正调拨人手，欲-要亲身前去拿人。”

新来的更卒抓着包子，吃得满嘴流油。观他们的穿戴打扮，家道和伯平几人不差多少，有的乃至还不及。

“多数是趁游徼亭长空缺，暴徒才敢如此大胆。”文吏吃完包子，将粟粥饮尽，单手拍拍小吏的肩膀，“放心，县丞和县尉亲理此事，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红日将将跃出地平线, 酷热尚将来袭, 水塘边堆积五六只小兽, 草丛里传出一阵阵鸟鸣, 清脆委宛，极是动听。

小吏见文吏没走，而是和世人一起吃起早餐，晓得他本日会留在营中，当即上前搭话，扣问赵嘉何时能来虎帐。

世人不约而同，敏捷取来大碗，列队等待支付饭食。

“掠卖人丁？”小吏当即面现喜色，咬牙道，“县中还藏着这等恶人？”

营房内，伯平坐起家, 翻开葛布制的蚊帐, 也不着履，赤脚踏在地上, 两步走到条桌前，捧起一只陶罐，咕咚咚灌下几大口水, 舒爽地呼出一口气。感到肩后痛痒，又拿起陶罐旁的木盒，挖出碧绿色的药膏，用手指擦在痒处。

让伯划一人吃惊的是，取出葵菹以后，伙夫没有停手，又捧出一只木盆，盆里尽是对半切开的咸蛋。蛋白滑嫩，蛋黄流油，别说更卒和健仆，连小吏都双眼发直。

昨日来到营地，目之所及都让两人吃惊不已。

至于更役辛苦，青壮们底子没放在心上。

被官寺征召，七月服更役，乡中青壮都是早早办理行囊，提早解缆，就为给家中省下些粟米。

五人同小吏见礼，后者没多说甚么，只道本日要挖地窖，等赵县尉带人过来选好地点，当即脱手完工。

文吏没有分开，而是一溜烟来到灶房前，领了一碗粟粥，外加两个包子，也不顾忌甚么形象，和更卒一起蹲在屋檐下吃起来。

伯平四人一样被香味吸引，前后走出营房。只是有伯威和长石提示，几人都服膺营中端方，未得号令不敢肆意走动，遑论到灶房内一探究竟。

说话间，伙夫已经走出灶房，抬出披发热气的蒸笼，并排放好两只木桶，倒出新熬好的粟粥。

得知他们还没用饭，小吏让伙夫再蒸些包子，包子不敷就蒸饼，本日要挖地窖，这些壮劳力刚好用得上。

边郡本就少种麦，加上伯平几人地点的里聚相对偏僻，来往商贩未几，很多新奇的吃食都没传去。别说包子，连发面饼他们都很少见到。

说到这里，文吏抽抽鼻子，看向小吏身后，问道：“本日吃包子？”

春耕时，作为家中的壮劳力，每餐都能分到满碗粟饭或是菽饭。但是，八尺的男人，整日都要下田，耕牛不敷用还要本身拉犁，破钞的体力可想而知，一碗饭岂能吃饱。

饭食吃到一半，营地外来人，又有十名更卒到达，因时候太晚，昨夜留在城内，本日由文吏送来虎帐。

县丞对着簿册皱眉，明显是感觉事情不对。

边郡本当场广人稀，隔三差五又要和匈奴对砍，人丁增加的速率慢到必然程度。战役频繁的年份，更是只见减少不见增加。

吃过一顿饱饭，五人都下定决计，只要能吃饱、能睡好，活再累，练习再苦，都必须咬牙对峙下来。如果心生退意，外人非论，同亲就会看不起。事情传回里中，一家人都难抬开端。

本来，他们现居的村寨并非其出世地，两人是在五年前搬来。而他们出身之地，靠近一处榆林，周遭百里竟无有一座村寨。

沁凉感袭来，痛痒很快消逝。

被同亲瞪眼，方豹臊红了脸，忙不迭穿上草履，排闼走出营房，用木盆打水洗濯。

伯平几人顾不得烫，单手捧着粥碗，手里抓着一个包子，嘴里再咬着一个，前后走到屋檐下，蹲在一起，大口吃起来。

在边郡保存，何时不辛苦？

就在文吏和小吏说话时，沙陵县丞已经翻阅簿册，查明恶棍及其朋友出身的里聚。

两只蜘蛛在塘边结网, 十多只蜻蜓掠水而过, 捕获大片堆积的蚊虫。

赵嘉沉吟半晌，心头格登一声，如许的村寨里聚同阳寿卫多么类似？

比起两人，伯平三个惊奇很多，更多则是镇静。

等木松放下陶罐，伯威等人也连续起家穿衣。

而就在当日，县丞做主，给几人送去半扇烤制的肥羊。此事在官寺中不是奥妙，文吏和小吏天然也非常清楚。

新县尉的思惟回路和做事体例较着差异前任。营房安插和供应的炊事无不让几人大开眼界。

伯平转过身, 发明长铺上的几人接连坐起, 木松正打着哈欠, 大手抓着胸前和肚腹，迟迟不肯下榻。被身边的伯威一巴掌拍在后背，向前一栽，用胳膊直起家，终究完整复苏过来。

无需审判，三名刑徒主动担责。归正他们都犯下重罪，到死都要做城旦，不在乎再多一项罪名。事谍报上去，正如三人预感，不过是刑期加长。对已经是无期徒刑的他们来讲，美满是不痛不痒。

包子表皮暄软，肉馅里裹着葱粒。大口咬下去，滚烫的肉汁溅到嘴里，烫得几人直吸气，还是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转眼将两个包子吃完。

和初度应役的伯平三人分歧，伯威和长石都是第三次服更役，晓得本来的营房是甚么模样，别说蚊帐药膏，连草席都一定有。为此，在解缆之前，两人还从家中带了铺盖。不想全都用不上。

最首要的是，春耕已经结束，夏种也畴昔一半，等他们退役返来，运气好的话，恰好能赶上秋收。如此一来，一年的生存不担搁，在退役时表示得好，或许还能得些犒赏，为家中添些进项。

想起之前退役的景象，伯威和长石几次掐大腿。本身掐不算，还去掐其他三人，就怕是俄然间睡含混了，统统都是做梦。

至于包子，世人自取便可。

大量蚊虫聚在水面之上, 飞舞着连成一片。

小吏抬头喝尽粟粥，抹洁净嘴，上前施礼道：“赵县尉不在，没法验明正身。”

下田劳作的青壮和健妇勉强能包管每日两餐，不能下田的白叟乃至会每日一餐，就为节流下部分口粮。

晓得伯威是美意提示，木松天然没有抱怨，一边揉着肩膀一边翻开蚊帐。双脚落地，和伯平一样未着履，捧起一只陶罐，抬头就灌下一大口。

罐中的水早已不冰，对夜里睡出热汗的人来讲，还是如同甘霖。

伙夫在灶房里繁忙，被热气一熏，满脸都是大汗。

可惜本身识字未几，才气也普通。如果当初下苦功，成为文吏……想到这里，小吏狠狠咬一口包子，思及已经拨为县尉属吏的两个老文吏，的确是非同普通地恋慕。

更役要做活不假，但也有机遇接管练习。疆场上，多一份本领就多一份保命的本钱。开弓的速率快上一点，就有能够杀死仇敌，保住性命。

先前有掠买女子孩童的恶人被送去狱中，服刑不到半月，人就被活活殴死。抬出来时，身上骨头大多折断，满身高低几近没一块好肉。

“县尉在官寺。”文吏将圈好的木牍递给小吏，上面有赵嘉的官印，“这十人县尉已经见过，安排下来便可。”

夜色散去, 天涯出现鱼肚白, 明示凌晨到临。

跟着日头降低，晨风的风凉敏捷被炎热代替。水塘边仍有来喝水的小兽，鸟鸣声却逐步减少，直至再听闻不到。

“恰是。”小吏先在衣服上擦擦手，才慎重接过木牍，细心查对以后，确认是赵嘉落印无误，才将几人送往营房。并非他信不过对方，这是必经的法度。

伯平三人都是家中宗子，也都是第一次应役，得悉长石两人要提早解缆，前后找上门来，但愿能结伴随行。秉着照顾同亲、入营后能抱团的心机，长石伯威没有回绝，更在路上多加照顾，主动提点。

他们身材魁壮，种田都是妙手。何如边郡天灾天灾不竭，田中出产少得不幸。水灾以后田亩绝收，是照着力田说的体例，抓蝗虫应急，一家长幼才勉强活下来。

营房以外，饭食都好得超出设想。发面饼，粟饭，羊肉汤，带着辛味的肉酱，另有爽口的葵菹，滋味好不说，吃不饱还能再领。

最简朴的事理，本日累到半死，也比他日丢掉性命要强！

小吏脸上带着笑，想起本身初度吃到赵县尉安排的饭食，表示也一定强到那里，乃至生出动机，如果能成为县尉的属吏那该有多好。

十人放下行李，又被小吏带出营房。

赶上北边的匈奴来犯，不管男女长幼，都要抄起兵器冒死。

特制的蒸笼架在火上，大到两人才气抱拢。笼里是肉馅的包子，每个都有拳头大。灶房里热气满盈，香味也随之飘散，传到灶房外，引得起家的更卒和健仆一个劲咽口水。

“是县内出事了？”小吏职位不高，却有多年经历，直觉非常灵敏。加上跟在赵嘉身边数日，体味他的脾气行事，当下就猜出几分启事。

伙夫脖子上挂着布巾，手里抓着一臂长的木勺，一勺就能填满大半个陶碗。再添半勺，就让更卒往前走，由另一名伙夫往碗里加葵菹，再放半个咸蛋。

对于掠卖人丁的暴徒和奸商，官寺高低都是深恶痛绝。抓到以后，活活打死都不希奇。即便是幸运活下来，这些人也不会有好了局，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押去做城旦，最脏最累的活都归他们。

但这也是大部分边民家中的实际环境。

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端起木碗，沿碗边喝一口粟粥，配上葵菹，身上很快冒出一层热汗，倒是非常的熨帖。

羁系的官吏不提，一同受罚的刑徒中，只要还没有耗费人道，对他们一样是讨厌至极。

“包子？”

小吏也歇在营中，起得很早，正捧着几册翰札，带着两名健仆走向校场东侧的值房。

布告张贴，游徼告于乡中，录下每里应役的壮丁，即将名单送往县内。

“伙夫本日蒸包子，羊肉馅，甚是甘旨。汝等牢记，吃饱便可，莫要撑破肚皮。”小吏笑道。

“究竟是何物，为何这般香？”方豹脸上还挂着水珠，顾不得擦，甩了两下就转头望向灶房，五脏庙不竭轰鸣。

让几人想不到的是，今岁卖力练兵的是赵嘉，伯威和长石的经历很多用不上。

“愣着何为，没吃饱就再去领。”小吏又领了两个包子，一碗粥。不过咸蛋数量有限，粥里只加了葵菹。

边郡地广人稀不假，但为了防备野兽，边民多会尽量堆积到一处。起码两三个村寨里聚相邻，相互互为照顾。像如许孤零零悬在外，实在有些违背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