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小说
会员书架
爱看小说 >都市娱乐 >韩娱之幻梦 > 十一 急转直下

十一 急转直下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看看一月,士隐已先抱病,夫人封氏也因思女构疾,日日请医问卦。不想这日三月十五,葫芦庙中炸供,那和尚不谨慎,油锅火逸,便烧着窗纸。此方人家俱用篱笆木壁,也是劫数该当如此,因而接二连三牵五挂四,将一条街烧得如火焰山普通。彼时虽有军民来救,那火已成了势了,如何救得下?直烧了一夜方息,也不知烧了多少人家。只不幸甄家在隔壁,早成了一堆瓦砾场了,只要他佳耦并几个家人的性命未曾伤了。急的士隐惟跌足长叹罢了。与老婆商讨,且到田庄上去住。偏值近年水旱不收,贼盗蜂起,官兵剿捕,田庄上又难以安身,只得将地步都折变了,携了老婆与两个丫环投他岳丈家去。

只因当年这个石头,娲皇未用,本身却也落得清闲安闲,各处去玩耍。一日来到警幻仙子处,那仙子知他有些来源,因留他在赤霞宫中,名他为赤霞宫神瑛酒保。他却常在西方灵河岸上行走,瞥见那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棵绛珠仙草,非常娇娜敬爱,遂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光阴。厥后既受六合精华,复得甘露滋养,遂脱了草木之胎,变幻人形,仅仅修成女体,整天游于离恨天外,饥餐秘情果,渴饮灌愁水。只因尚未酬谢灌溉之德,故乃至五内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常说:‘本身受了他雨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若来世为人,我也同去走一遭,但把我平生统统的眼泪还他,也还得过了。’是以一事,就勾出多少风骚朋友都要下凡,造历幻缘,那绛珠仙草也在此中。本日这石正该来世,我来特地将他仍带到警幻仙子案前,给他挂了号,同这些情鬼下凡,一了此案。”那道人道:“果是好笑,向来不闻有‘还泪’之说。趁此你我何不也来世度脱几个,岂不是一场功德?”那僧道:“正合吾意。你且同我到警幻仙子宫中将这蠢物交割清楚,待这一干风骚孽鬼来世,你我再去。现在有一半落尘,然犹未选集。”道人道:“既如此,便随你去来。”

真是闲处工夫易过,倏忽又是元宵佳节。士隐令家人霍启抱了英莲,去看社火花灯。半夜中霍启因要小解,便将英莲放在一家门槛上坐着。待他小解完了来抱时,那有英莲的踪迹?急的霍启直寻了半夜。至天明不见,那霍启也不敢返来见仆人,便逃往他乡去了。那士隐佳耦见女儿一夜不归,便知有些不好;再使几人去找寻,返来皆云影响全无。伉俪二人半世只生此女,一旦落空,多么烦恼,是以日夜哭泣,几近不顾性命。

一日到了中秋佳节,士隐家宴已毕,又另具一席于书房,本身步月至庙中来邀雨村。本来雨村自那日见了甄家丫环曾回顾他两次,自谓是个知己,便时候放在心上。今又正值中秋,不免对月有怀,因此口占五言一概云:未卜三生愿,频添一段愁。闷来时敛额,行去几次眸。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俦?蟾光如成心,先上美女头。雨村吟罢,因又思及平生抱负,苦未逢时,乃又搔首对天长叹,复高吟一联云: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粱,绿纱今又在蓬窗上。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

这里雨村且翻弄诗籍解闷,忽听得窗外有女子嗽声。雨村遂起家往外一看,本来是一个丫环在那边掐花儿,生的仪容不俗,端倪清秀,虽无非常姿色,却也有动听之处。雨村不觉看得呆了。那甄家丫环掐了花儿方欲走时,猛昂首见窗内有人:敝巾旧服,虽是贫窘,然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方腮。这丫环忙回身躲避,心下自想:“此人生的如许雄浑,却又如许褴褛,我家并无如许贫窘亲朋。想他定是仆人常说的甚么贾雨村了,怪道又说他‘必非久困之人,常常成心帮忙周济他,只是没甚么机遇。’”如此一想,不免又转头一两次。雨村见他转头,便觉得这女子心中成心于他,遂狂喜不由,自谓此女子必是个巨眼英豪、风尘中之知己。一时小童出去,雨村探听得前面留饭,不成久待,遂从夹道中自便门出去了。士隐待客既散,知雨村已去,便也不去再邀。

斯须茶毕,早已设下杯盘,那美酒好菜自不必说。二人归坐,先是款酌慢饮,渐次谈至兴浓,不觉飞觥献起来。当时街坊上家家箫管,户户歌乐,当头一轮明月,飞彩凝辉。二人愈添豪兴,酒到杯干。雨村此时已有七八分酒意,狂兴不由,乃对月寓怀,口占一绝云:时逢三五便团,满把清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抬头看。士隐听了大呼:“妙极!弟每谓兄必非久居人下者,今所吟之句,高涨之兆已见,不日可接履于云霄之上了。可贺可贺!”乃亲斟一斗为贺。雨村饮干,忽叹道:“非晚生酒后大言,若论时髦之学,晚生也或可去充数挂名。只是现在行李盘费一概无措,神京路远,非赖卖字撰文即能到得。”士隐不待说完,便道:“兄何不早言!弟已久有此意,但每遇兄时并未谈及,故未敢冒昧。今既如此,弟虽鄙人:‘义利’二字却还识得;且喜明岁合法大比,兄宜作速入都,春闱一捷,方不负兄之所学。其盘费馀事弟自代为措置,亦不枉兄之谬识矣。”当下即命小童出来速封五十两白银并两套冬衣,又云:“十九日乃黄道之期,兄可即买舟西上。待雄飞高举,明冬再晤,难道大快之事!”雨村收了银衣,不过略谢一语,并不介怀,还是吃酒谈笑。那天已交三鼓,二人方散。

士隐送雨村去后,回房一觉,直至红日三竿方醒。因思昨夜之事,意欲写荐书两封与雨村带至都中去,使雨村投谒个官吏之家为寄身之地。因令人畴昔请时,那家人返来讲:“和尚说,贾爷本日五鼓已进京去了,也曾留下话与和尚传达老爷,说:‘读书人不在黄道黑道,总以事理为要,不及面辞了。’”士隐听了,也只得罢了。

士隐心中此时自忖:这两小我必有来源,很该问他一问,现在悔怨却已晚了。这士隐正在痴想,忽见隔壁葫芦庙内借居的一个穷儒,姓贾名化、表字时飞、别号雨村的走来。这贾雨村原系湖州人氏,也是诗书官吏之族。因他生于季世,父母祖宗根底已尽,人丁衰丧,只剩得他一身一口。在故乡无益,因进京求取功名,再整基业。自前岁来此,又淹蹇住了,暂寄庙中安身,每日卖文作字为生,故士隐常与他交代。当下雨村见了士隐,忙见礼陪笑道:“老先生倚门伫望,敢贩子上有甚消息么?”士隐笑道:“非也。适因小女哭泣,引他出来作耍,恰是无聊的很。贾兄来得恰好,请入小斋,相互俱可消此永昼。”说着便令人送女儿出来,自携了雨村来至书房中,小童献茶。方谈得三五句话,忽家人飞报:“严老爷来拜。”士隐仓猝起家谢道:“恕诓驾之罪,且请略坐,弟即来作陪。”雨村起家也让道:“老先生请便。晚生乃常造之客,稍候何妨。”说着士隐已出前厅去了。

却说甄士隐俱听得明白,遂不由上前见礼,笑问道:“二位仙师请了。”那僧道也忙答礼相问。士隐因说道:“适闻仙师所谈因果,实人间罕闻者,但弟子呆笨,不能洞悉明白。若蒙大开痴顽,备细一闻,弟子洗耳聆听,稍能警省,亦可免沉湎之苦了。”二仙笑道:“此乃玄机,不成预泄。到当时只不要忘了我二人,便可跳出火坑矣。”士隐听了,不便再问,因笑道:“玄机固不成泄漏,但适云‘蠢物’,不知为何,或可得见否?”那僧说:“若问此物,倒有一面之缘。”说着取出递与士隐。士隐接了看时,本来是块光鲜美玉,上面笔迹清楚,镌着“通灵宝玉”四字,前面另有几行小字。正欲细看时,那僧便说“已到幻景”,就强从手中夺了去,和那道人竟过了一座大石牌坊,上面大书四字,乃是“太虚幻景”。两边又有一副春联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有为有处有还无。

他岳丈名唤封肃,本贯大如州人氏,虽是务农,家中却还殷实。今见半子这等狼狈而来,心中便有些不乐。幸而士隐另有折变田产的银子在身边,拿出来托他随便置买些房地,觉得后日衣食之计,那封肃便半用半赚的,略与他些薄田破屋。士隐乃读书之人,不惯心机稼穑等事,勉强支撑了一二年,更加穷了。封肃见面时,便说些现成话儿;且人前人后又怨他不会过,只一味好吃懒做。士隐晓得了,心中未免懊悔,再兼上年惊唬,急忿怨痛,暮年之人,那禁得贫病交攻,竟垂垂的暴露了那来世的风景来。

士隐意欲也跟着畴昔,方举步时,忽听一声轰隆若山崩地陷,士隐大呼一声,定睛看时,只见骄阳炎炎,芭蕉冉冉,梦中之事便忘了一半。又见奶母抱了英莲走来。士隐见女儿越产生得粉装玉琢,乖觉可喜,便伸手接来抱在怀中斗他玩耍一回;又带至街前,看那过会的热烈。方欲出去时,只见从那边来了一僧一道。那僧癞头跣足,那道跛足蓬头,疯疯颠癫,华侈谈笑而至。及到了他门前,瞥见士隐抱着英莲,那僧便大哭起来,又向士隐道:“施主,你把这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怀内何为!”士隐听了,知是疯话,也不睬他。那僧还说:“舍我罢!舍我罢!”士隐不耐烦,便抱着女儿回身。才要出来,那僧乃指着他大笑,口内念了四句言词,道是: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士隐听得明白,心下踌躇,意欲问他来源。只听道人说道:“你我不必同业,就此分离,各干谋生去罢。三劫后我在北邙山等你,会齐了同往太虚幻景销号。”那僧道:“最妙,最妙!”说毕,二人一去,再不见个踪迹了。

恰值士隐走来闻声,笑道:“雨村兄真抱负不凡也!”雨村忙笑道:“不敢,不过偶吟前人之句,何期过誉如此。”因问:“老先生何兴至此?”士隐笑道:“彻夜中秋,俗谓团聚之节,想尊兄旅寄僧房,不无寥寂之感。故特具小酌邀兄到敝斋一饮,不知可纳芹意否?”雨村听了,并不推让,便笑道:“既蒙错爱,何敢拂此美意。”说着便同士隐复过这边书院中来了。

可巧这日拄了拐扎挣到街前散散心时,忽见那边来了一个跛足道人,猖獗落拓,麻鞋鹑衣,口内念着几句言词道: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要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要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典,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要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敬子孙谁见了?士隐听了,便迎上来道:“你满口说些甚么?只闻声些‘好’‘了’‘好’‘了’。”那道人笑道:“你若果闻声‘好’‘了’二字,还算你明白:可知世上万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我这歌儿便叫《好了歌》。”士隐本是有夙慧的,一闻此言,心中早已悟彻,因笑道:“且住,待我将你这《好了歌》注解出来何如?”道人笑道:“你就请解。”士隐乃说道: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