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8 危楼高百尺

杜赫见褚季野如此慎重其事的讲授，便知此物乃是对方敬爱，赶紧双手奉回：“我只是一时猎奇罢了，岂敢打劫季野兄所爱。此折扇匠心别具，较之腰扇远远有甚，实在是一件妙物。”

褚季野见状便是一笑：“道晖只知其一，此事缘起另有旁因。现在都中众皆谛视之南苑邸舍，便是其家财产。这南苑运营别具一格，除沈家本身售卖诸多器物以外，另有多处闲余之地。此中一座风景台，人皆可置货台上，供来宾观赏目量，每月得价最高之雅物，不独占财贿相赠，更可得南苑一处邸舍于中运营得利。”

杜赫听到这话，神采便是一喜，他确是钟爱这类雅物，当即便谢过褚季野，旋即才又想起此前话题，便笑问道：“都中三甲，季野兄直言二甲，不知这第三甲，又是何家俊彦？”

“腐败高远殷渊源，其家固然旧誉稍逊，然殷浩玄理深悉，风骚雅胜，时人难与相争。三府俱征，浩却皆不该辟，可谓得意风骚。”

又行小半个时候，褚季野便指着内里街道笑语道。

苑中神态如杜赫普通或赞叹或感慨者不在少数，哪怕褚季野于此地已经出入惯了，常常行入仍有诸多感慨：“人力之伟，岂独面前？如此梦中都未曾见之盛景便立于面前，可知世事纵使艰苦，亦不敷驯我之心。日垒一石，功达参天！”

杜赫循着褚季野所指的方向望去，神态顿时透暴露惊奇之色。他由牛车上望去，吸引视野的还非街道上比肩接踵涌动的人流和来往不竭的车驾，而是那几近矗立入云的几座弘大修建。这些修建拔地而起，如山岳普通耸峙在城中，彩帛招展，亭台兀立，还未靠近畴昔，便让人感遭到实足的压迫感。

杜赫将这折扇在手中翻来覆去张望，神采间尽是钟爱之色。

行在这些弘大修建当中，民气中不免生出寒微之感，但一想到如此人间盛景亦是人手堆砌而成，更有一股从未感受过的高傲感油但是生！

杜赫闻言后倒是有所认同，王氏与江北便是甲等家世，渡江后更是烜赫一时。他家哪怕远居关中，也多闻王太保“江左夷吾”之称，有此家传渊源，这王长豫确切让人难生争锋之念。

“以金量人便是缘起于此，人之雅趣，内感于心，外应于物。民气难量，其所好之物倒是详细。以金标物，实则标人。现在这风景台标物，已经成了都中一桩盛事。不过也确有人不悦此事，偶或涉事此中，随后倒是耻于言利。此类事情积累下来，达到令媛以后，南苑便以此项资财大散于中，这便是令媛义施的由来。”

褚季野所言第二甲便是陈郡殷浩，固然家世难与王长豫共论，但其风采雅量倒是时人共推赞成，无人反对。

褚季野笑语道：“王长豫乃太保之子，现在担负吴王友，与我也算同僚。脾气雅正，澹泊自处，与人无争，其风采翩然，却非我能望其项背。”

“南苑到了。”

褚季野见状，便也不再多言，于亭中接待杜赫草草用过一餐，然后便叮咛人备好车驾，往南苑行去。

“这还只是一斑罢了。便如时人所赞令媛易散，便是客岁此时，此子广集都中名流，臧否时之清雅，以金量之。与会者名著几金，皆以等量赠之。”

此物也是贰心中钟爱，但好友远来，岂能没有奉送。当即便叮咛仆人取来一个锦缎扇套，另有一小盒用以养护折扇的沉香粉末，并细心跟杜赫讲授这扇子的诸多养护工序。

褚季野闻言后微微一愣，旋即才认识到他已经风俗了此物，但是对于方才渡江来的杜赫而言却还是别致之物。因而当即便将扇子又收拢起来，萧洒的在手中一转，继而由案上推到了杜赫面前，笑语道：“此物名为折扇，亦名哲子扇，为都中南苑所制，早在客岁便流行都中。”

牛车沿秦淮河缓缓而行，越近城中，所见便越繁华。这对于多见北地流浪失所、满目疮痍的杜赫而言，仿佛到了另一个天下。他暮年在家中，多听长辈言道洛阳昔日之繁华，明天身临建康城繁华之地，心内便下认识感觉起初的洛阳即便繁华，大抵也无过于此了。

杜赫谨慎将那折扇拿起，放在手中细心察看。只见这折扇扇骨狭长，握在手中温光光滑，乃是象牙雕成，缓缓伸开后，内里扇骨则更是小巧精美，有镂空斑纹，精美奇妙。而扇面则似是上等竹纸，但摸起来又比竹纸要坚固很多，底色乃是淡黄色漫衍均匀的纹路，正面书以卫体“清风徐来”字样，背面则是一丛栩栩如生的青竹丹青。

褚季野听到杜赫感慨，心中不免也有些许高傲感，笑语道：“面前这些楼宇，尚是小态。道晖若见城东沈园摘星楼之宏态，才知人力之伟，无有尽处！”

听到这诗作，杜赫神采也是变了一变。固然此诗并无时下骈俪浮华亦或堆砌用典的诗风，但在这朴实平实的言辞以外，却给人以瑰丽壮阔、似是身临其境之感。越是念诵，心内越是诧异，难怪褚季野要如此盛赞那位沈维周，公然是妙趣天成、皎皎不群之辈。

“如此高的楼宇以何物制作？莫非就不怕有坍塌之危？”

讲到这里，饶是褚季野有皮里春秋，眼神亦是熠熠生辉，拍掌咏颂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斗。不敢大声语，惊骇天上人！令媛沈郎诗才横溢，凭此已可独步江东！”

单单这扇面上的书画，已知雅趣不俗，让人赏识以后心中便生风凉之意，暑热尽消。待他学着褚季野先前之状将扇子翻开握在手中缓缓扇动，更有沁民气脾的芳香袭面而来。

杜赫对于殷浩倒是有些陌生，闻言后便不作置喙，他也知江东自有风景臧否，本身过江未久，也实在没有群情臧否的资格。不过看到褚季野言及殷浩神态间很有推许之色，心中也想见地一下这位风骚甲冠江东的人物。

杜赫听到这话，心内便是一奇。哪怕不因旧谊，他也深知褚裒之才情义趣远非常人能及，现在却听其本身言道对那所谓都中三甲甘拜下风，实在让他有些讶异。

“道晖不必再费考虑，这位沈维周并非江北人家，乃是吴中新出流派。正因如此，时人言及此节都是不能淡然，不甘心被一吴人流派跃居其上。”

只是将要在言落第三位时，褚季野倒是顿了一顿，探手往袖中悄悄一勾，旋即便有尺余长一乌黑之物落动手中。旋即他手指悄悄一捻，此物一端竟然缓缓伸开，变成了一个外型独特的扇子。

褚季野见状后，沉吟半晌才说道：“道晖既然钟爱此物，那便收下便可。”

他谨慎翼翼将折扇收起，闻言后便笑语道：“腰扇只作平常遮阳，此物更类江东人家所用屏扇。只是屏扇粗笨，现在匠心独运缩于掌间，诸多奇巧便是妙趣横生。有此雅物在手，麈尾只配蒙尘。稍后我引道晖往南苑去，不管道晖钟意何种，都可纵情遴选。”

听到褚季野这么说，杜赫倒是有些讶异，实在不明就里，诘问道：“还要请季野兄胪陈，为何毁誉参半还会名列甲等？”

跟着牛车驶入苑中，面前所见诸多壮观更是让杜赫目不暇接，瞪大两眼四周张望。这些楼宇最低的都稀有丈高，最高的那一座更是有十余丈，底层庞大如同山基，巨大的岩石块垒堆砌而起，岩缝相互之直打仗针插不入。几座楼宇拱卫四周，底方固然相连，但跟着往高处耸去相互楼身便分离开，当中有栈道相连。

褚季野感慨一声，旋即便又说道：“但若由心内而言，对于这位沈维周，我心内也是非常敬佩。此人意趣差异于凡人，擅作巧思奇论，且能别具气势，自成雅趣。便如道晖先前所见哲子扇，便是这位沈维周先作，继而流行建康。”

“人之清趣，发乎方寸，旷达于怀，以金量人？似是……有污风骚啊！”

“沈维周？”

杜赫听到这里，心中已是充满猎奇，想要去南苑看一看这让他倍感别致的风景台标物盛事。

杜赫听到这话，神态便有几分鄙夷。

腰扇别名叠头扇，构造倒是跟面前这折扇近似，一样是扇骨支撑扇面折叠，凡是朱紫们出行时悬于腰间遮挡骄阳。但在用材和美妙程度上，较之折扇倒是不成同日而语。

因此他便笑语道：“不知季野兄所言三甲究竟是哪三位？”

看到这一幕，杜赫眸子顿时一亮，忍不住开口道：“季野兄手中此物，可否予我一观？”

“令媛义施沈维周，便是这第三人之名。”言到这里，褚季野神态也是非常庞大。

“这第三甲，其实在都中也是毁誉参半，颇受争议。但若此人不入甲等，信赖都中年青一代也无人敢言能取彼而代之。”

“澹泊和令王长豫。”

褚季野见杜赫推委，便也不再刚强相送，毕竟此扇不管选材还是扇面上的书画都是他极其钟意，今后再选一定能找到这么心仪之物。

“如此雅物，实在让人赞叹！”

若说殷浩之名只是有些陌生，那么这位沈维周那真是闻所未闻。杜赫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到江北哪家旧姓是姓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