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第两百一十五章 乌云摧凤姐托儿女
而后事件生长，公然如顾茜所说。不出几日，参王子腾的奏章便翻了两番，饶是圣上念及昔日，故意开释，王家也少不得被削了一层皮，虽未曾抄家，但是事情接连不竭，或是仆人逃逸，或是家人多行犯警，便是赎罪的罚金就足足去了三令媛。
顾茂游移半晌,点头道：“本日朝上多有参王公的奏章。但是,圣上皆留中不发，且令唤王公重入朝中。”顾茜微微一怔,因问道：“这不是功德儿？”
凤姐唬得面上一白，连声道：“这是如何了？”
顾茂内心点头，口里却道：“你这话虽也在理，却不在情，在你嫂嫂跟前竟不必提了。她虽也晓得这些，但总还念着昔日交谊，如果晓得了，必会悲伤。就是在外头，如许的话你也不必说出，心中明白就是。”
这一番话却说得贾琏更加迷惑，因道：“这好好儿的，你说如许的沮丧话何为么？”凤姐眼圈儿一红，哽咽道：“莫非我娘家竟不是好好儿的，忽而碰到如许的事？我的二爷，你也瞧一瞧，这些日子里里外外多少风言风语？我娘家虽现在败了，到底二叔的丧事，圣上格外隆恩，特特下了圣旨，又免了罪的。背面真要有甚么，也没得再翻到他那边的理儿。”
可看着凤姐蕉萃倦怠的模样，贾琏到了嘴边的话，又实在说不出口：好话轻易说，可真要有个甚么，倒叫孩子如何办？
凤姐那里不晓得这事理，实在是有些提心吊胆罢了。这会儿听贾琏这么说，她也只得道：“罢罢，现也只能如此了。只你在外头走动，多多留意在乎，如有甚么不好，可要尽早说与我才是。”
顾茂不觉顿足,抬眼望去,见顾茜面有愁色，眉心紧蹙，显见着于此事多有担忧，便唤她入内，屏退旁人,慢慢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朝夕祸福，本就是天理人数。mm岂不闻,君子之泽，五代而斩？”
顾茜点了点头，道：“我免得的，你尽管放心就是。”至如贾府如何，她却没有再提了。顾茂见了，反倒有些惊奇，道：“平日里你总追根问底，本日如何闭口不语？”
凤姐动了动唇，故意说些贴己话，又见王夫人非常倦怠，到底咽下旁话，只安慰一番，归去却少不得与贾琏商讨：“我瞧着，竟将哥儿姐儿托与我娘家那边才是。”
“恰是。”顾茂微微点头，道：“你嫂嫂本就身子有些弱症，现在又在月子里，一发要紧，这些事情你多留意些，总要瞒这十余日才是。”
见她如此，顾茂方心中一松，转头看向窗外。但见着天涯一片暮色，远山近树尽染得漠漠苍茫，唯有一只白鸟掠过。贰心中忽而一顿，沉沉道：“现在也只能先看王公归朝一事，究竟如何了。”
只他也料不得，事情竟真如凤姐所虑那般，忽而就火烧燎原普通起来了。头前也只一个两个御史参奏贾家犯警事，背面竟零零散散多了好些，又有些非常不好的流言涣散开来，竟真有几分地动山摇的意义。如果昔日，贾琏想着家中煊显赫赫几代，树大根深，原也是不打紧的事。可因凤姐不时扣问，他自家便也有些万一之想。
王夫人、凤姐俱是为此驰驱劳累，归去且要提心吊胆。十余日畴昔，姑侄两人竟瘦了大半，相互对视之时，更添了几分相依为命的意义。王夫人更因元春、王家两件事接连而来，非常叹道：“现在可如何是好……”
他本是外头驰驱的，那些汹汹言论只要听得更多的。就是贾政、贾珍他们也曾说过几句真言，实在朝上有些不好的事儿出来。可若说家里是以遭难，他又是不信：娘娘才薨了多久？这么个脸面竟也不顾了？又有，家里也实没做甚么事，那里就到了那境地？
王夫人却只点头道：“已是到了这境地，又能如何筹划？幸而大哥虽去了，到底抱住了满门性命，又有我们照看一二，过个三年五载风头去了，一定不能起来。”
顾茜自是点头应下。
听到这两句，顾茜双目微睁，半日方道：“哥哥是不是听到了甚么动静？”
顾茜心下一想，便也晓得端倪，因皱眉道：“哥哥这么一说，我便明白了。当今却分歧昔日，早前三条皆在。先帝多有恩宠，犒赏官爵。那边东府仙逝的敬公亦是科考得中，可为栋梁之才。又有王公、林公等得力姻亲，天然安定如山。当今一条条去了，且宦海累年，总有些仇敌，这会儿便有些伤害。”
平儿本是个忠心的，天然非常不肯。无法凤姐早有主张，立逼着她收了，又非常叮嘱。平儿只得一一应下，内心却想：奶奶这几日心机重，竟遂了她的意义就是。反正我内心明白，今后总与她一体的。
她却料不得，过不得五日，忽而风雨一变，贾府竟端的叫围住了！
一日返来，他便将旁人遣去，独留下凤姐道：“当今二叔的丧事已是过了百余日，竟能略略走动起来。你好生清算了两个孩儿的东西，令人在前面守着，如果有个不当，我们也要早做筹算。”
是以想了半日，贾琏方道：“话是如此，可当今也没这么个理儿。旁的不说，那边独占小舅子一人，需求拜托与叔母顾问。偏叔母当今多么悲伤慌乱，我们不去帮衬，倒叫她再顾问孩儿，实在张不开嘴。更何况，老太太他们又如何说通？向来没如许的理。”
待得翌日，凤姐自是唤了平儿细细办理了，又寻出一个匣子与了她：“这是你的卖身契。我已是往官府那边报备了，将你的身契取了来，又另立了文契使你做姐儿的贴身嬷嬷。真要有甚么不好，他们两个我只能拜托给你了。”
“我如何不知这么个理儿！只是心中实在还惊骇。”凤姐紧紧攒着丝帕，本就黄瘦了的脸儿，这会儿倒出现一片潮红来：“要独独我们两个，即使有个甚么，也是命里必定罢了。可那两个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们有个甚么不好，我就是死了，内心也放不下！”
待得事情告终，王家早没了头前的风景。幸亏另有些亲故世交的人家照顾，方不至于再被敲打。又有圣上格外恩旨，毕竟将这事定下，等闲再不能生甚么风波。
“你这是忙昏了头不成？”贾琏听她忽而说这话，忙回身道：“没头没脑的，如何送去？不说老太太他们决然不依的，就单单一条，那边正在丧中，也断没有我们不去帮衬，反倒要添扰的事理。”
“我晓得，这事我让平儿亲身理睬。门子那边倒是小事，使两个诚恳的前后守着，另备个马车就是。”凤姐面上微微有些青白之色，低头想了一阵，便将事情安插下来。贾琏细想一番，并无旁的马脚，方点了点头。可说罢这事，伉俪两人四目一对，都欲言又止，竟无话可说。
“自来勋贵之家，能有所依靠,不过三件事物。”顾茂自提壶倒了一盏茶,抿了一口，便细述此中原因：“这一则,是祖宗遗泽。但君子之泽，一代代灭亡，末端也不过一个不打紧的虚爵，并不能入圣上法眼。二来,便是子孙成材。只是两位娘舅皆无宦海浮沉的大志，上面小辈或是安荣尊福，或是年事尚小，这一条也临时不能算上。至如第三，便是姻亲得力，相互搀扶讳饰。这一件，倒是舅家这一二十年安稳的紧急之处。先前内有贤德妃的贵妃名分，外有王公的一二品大员的权势，又有先岳父林公等几处紧急的姻亲，天然稳妥。”
贾琏不由沉默下来。
贾琏想了想，毕竟承诺下来。
“原我明白了，天然不必诘问。”顾茜微微一叹，因道：“这仇敌两字，却分了好些种类。当然那等世仇大恨的叫人提心吊胆，可若论难缠，却还是那种不知何时就获咎了的。而这两样仇敌，旁人不能化解，又最好雪上加霜，多少人家便就……”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淡淡道：“何况那边府上也多有犯警事，我们家尽一尽情意情分，也就是了。若要下死力帮衬，却也不能甘心。”
“外头很有些不好的话。我们早些预备了，也是个万一的意义。好不好，总与他们两个一条后路，反正也无妨事。只是一条，这事必得细心，不能有半点张扬出去。”贾琏叹了一口气，将朝中已是令人查访一件道明，又晦涩道：“需求亲信嘴快的才行。”
说是暴病，细说首尾却也非常详细。说是赶路劳乏，又偶感风寒，一日到了十里屯，便延医调节。无法那原是个小处所，并无良医，误用了药，一剂便亡故了。
但是，这事休说顾茂这等朝堂中人，就是顾茜也一听便点头：“那样的人家，虽是先前遭了难，秘闻却还是在那儿的，王公又是一等紧急的人，必是会请大夫相随摆布。何况今番也并无告急事体，不过几个奏折罢了，王公焉能这般焦心？必是有些诡计伎俩。”
凤姐原是极利落的脾气，这会儿也磨得满心倦怠，因含泪道：“太太，这飞还横祸又有甚么体例呢？倒是今后如何，竟要筹齐截二了。”
这一夜都未曾好睡。
只是，饶是顾茂心知不好，也决然没想到，过不得两日，外头便传来动静，道是那王子腾暴病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