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时宝钗小惠得人心
此时听得黛玉头疼,宝玉过后略略与宝钗等说谈几句,也是寻了个由头,赶着归去瞧黛玉。不想,黛玉会到屋舍当中,思及其间各种,更感觉心中闷闷的,又想着此处并非自家,原是客居于此,便有委曲也只得忍下,正自落了几滴泪。
不等黛玉说话,紫鹃忙就抬高了声音,眉头紧皱,虽还是轻声,却实在有些呵叱之意,道:“你这丫头,混说甚么!这是你该说的?府中谁不晓得,老太太、太太心疼女人,就是三位女人都得发展一射之地,原与宝二爷普通无二的。”
有了这等心机,黛玉虽因着王夫人之故,且生就一副高慢清净之心,不屑于用心架空宝钗,未曾发作甚么,色色依着礼数而行,只待其淡淡的。宝钗对此略有所觉,倒也置之一笑,并不在乎。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却又透出几分哀伤。春纤听得心中一怔,心内转了几转,模糊觉出些许不对来,只得压下旁的话,口中忙答允下来。
本日本身若只说王夫人如何,约莫还不至于此,但是暗中模糊点出贾母也一定非常至心,倒是过分了。且不说贾母待黛玉且有几分至心垂怜之意,只本身原是老太太屋子里出来的,不过半年就忘了老太太,且又模糊有些教唆之意,黛玉未曾愤怒撵了本身,已是非常好了。
黛玉原生就一副小巧剔透的心肠,冷眼瞧了两日,再想着先前曾听到的薛蟠之事,心内的不喜不但未曾减去分毫,倒是更添了三分,因暗想:这薛家女人原不过是府中的外甥女儿,客居于此,要做得这般划一,乃至赛过了三位姐妹,又是为何?且她兄长如此,她便是半丝不知?若端的是个贤能和顺的,那里能本身这般划一,却不劝止兄弟,任其猖獗?可见也是个内里藏奸的。
黛玉心中越加不乐,却也说不得甚么,只与湘云玩耍一番,便推说有些头疼,自回到屋子里。这原也是常有的事,世人也不在乎,独占一个宝玉,原是待众姐妹非常亲厚,兼着黛玉才貌双全,又生得单弱,虽平素待他也是淡淡的,他却更加经心。
紫鹃瞧着心中微微一顿,口中倒是半分不让,只又逼问一句。春纤方垂下视线,低声道:“我只是为女人不平罢了。姐姐但是忘了,当年姑太过分世,大老爷、大太太、老爷、太太并琏二爷、琏二奶奶并宝二爷二女人、三女人都是要服大功的,可究竟如何样,姐姐是瞧见了的。老太太待女人自是心疼,但若说是与宝二爷普通无二,我却不信,只怕也一定似太太待姨太太。”
此时,黛玉已然考虑了一回,心内明白七八分来,当即一叹,且拉着春纤的手,叮咛道:“这般的话,今后万不能再说了。你的心机都在我这儿,方是说如许的话来。这我明白,但如果再有个旁人听到了,便是我,也不能护住你了。”
此番事体,便暂告一段落。
黛玉便不说话。
这话一说,就是紫鹃也无话可回,半晌畴昔,她才是叹了一口气,且道:“这些事情,你既是深知。也该晓得,说了这些与女人听,若真是起了嫌隙,于女人也是有害无益的。且老太太,原也心疼女人,这半年来的各种,你也该是瞧得见的。”
“是我胡涂,总想着女人色色事情心内稀有方好,却忘了女人的性子,原就是爱钻牛角尖儿的,此番听得这话,更加得……”春纤亦是叹了一口气,眉头紧皱,倒是低头缓缓着道:“姐姐是晓得我的经历的,说句冒昧的话,此番如此,也是存了一点兔死狐悲的心机罢了。”
春纤说得明白,黛玉与紫鹃面色都是一变。
谁晓得不过一二个月,不说府中婆子丫环等等,只说黛玉多有不及之处,且乐意与宝钗靠近。就是三春宝玉等,也是非常靠近宝钗,待其却与黛玉不相高低。黛玉见着如此,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烦闷不乐,暗想:我虽不敷之处,但也决然不会色色不如那等藏奸之辈,偏他们眼底心中,竟就是如此。可见,不但上面的婆子丫环等等,就是宝玉他们,待本身也就平常尔尔,却不是知己。
春纤度量黛玉的神采,晓得她对此已是有了几分考虑,也是见好就收,当即忙屈膝一礼,且先告罪,而后才低声叹了一声,道:“女人,我那话虽是胡涂,可总归有一二分意义可取。天然,长辈如何,小辈是再说不得一个字的,但是您也想一想老爷,若他晓得如此,又会如何心疼?”
紫鹃忙便拉了春纤的手,用了几分力度捏了捏,才是嗔道:“更加得胡涂,也不晓得如何编出如许的话来,平白招惹女人悲伤难过。还不从速吃一口茶,也静一埋头。”她的母亲,原是老太太身边的亲信大丫环,自入了贾府,因着是个陈人,又有母亲的脸面在,虽是丫环,却也过得非常自如。而当今与了黛玉不过半年不足,主仆敦睦,竟垂垂有几分姐妹之情,天然不肯黛玉与府中人等生了嫌隙。依她看来,虽说太太略有不敷,但只消老太太待女人好,便也使得了,不想春纤却模糊有些点出老太太也一定心疼女人之意,她自是急了。
春纤这方明悟。
“我只为女人不平罢了。”周遭再无旁小我在,黛玉又靠在床榻之上,原是非常隐蔽的地点。唯有一个紫鹃在侧做些针线,春纤想着这些光阴以来的各种,便也故意多说些话,一面又看着黛玉神采郁郁,眼圈儿微微有些发红,悄悄在心中感喟一声,轻声道:“女人原是老太太特特送信,又有旁的原因,方才一起风雨而至,必是住在府中的,却色色不如薛家安排得全面。”
这般心机,恰是无处排解,却又来一个湘云,因宝玉求了老太太而接过来玩耍,倒是与宝钗一见相合,非常推许,口中更是道:“宝姐姐真真是好的,样样全面,色色稳妥,言谈也好,行事也好,才识更是一等的。我如果有这么一个姐姐,于愿足矣。”
心内这么想着的,春纤面上便暴露几分犹疑之色。
对此,春纤自也明白。她此番与黛玉说话,也是略有些弄险的,但毕竟先前有些伏笔已然埋下,黛玉又是极敏感细心的,只消想到了这些,自会揣摩。而内宅的事情,原就是越揣摩,内里的意义越能繁复的,自此可临时放下。倒是紫鹃,却可趁此做一番劝说,只这些话,竟也不好让黛玉听入耳中,容后再言也是不迟。由此,她只轻声道:“原是我冒昧,倒是让女人悲伤。”又是告罪。
紫鹃的脚步一顿,半晌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目光有些庞大,半晌才拉着她到了屋舍以内,而后却与昔日普通无二。便是黛玉心内有所考虑,可到底年事尚小,兼着又来了个丰度端方,面貌丰美的宝钗,一日两日的倒是临时将这事情放下,且将目光放在宝钗身上。
春纤点了点头,应了一句晓得,毕竟还是多说了一句话:“紫鹃姐姐,虽我说得冒昧,可儿情冷暖世态炎凉八个字,却不是假的。”
饶是如此,只怕黛玉心内也有几分不喜。幸亏本身前面铺设得宜,今后行事更和缓些,将此事渐渐圆畴昔,也是不难。但这倒是一记警钟,今后说话做事,倒是少行险,稳妥细心,总要事理上站得住,天衣无缝方好。
想到了这里,她不免心下一软,点了点头,毕竟道:“罢了,今后谨慎便是。女人那边,你总谨慎些,我也会与你转圜一二的。”
紫鹃原与春纤交好,天然晓得她的经历――原是一个农家老太太收养的孙女儿,虽也日日做活过得幸苦,到底有老太太心疼着,倒也罢了。谁知老太过分世,那一对养父母就待她一日不如一日,背面更是卖了她。幸亏那村里便有一个媒婆,原是端庄的路数,倒也式微到那等肮脏的地界,入了贾府当中,竟是不幸当中的大幸。
“紫鹃说的是,你再有如许的心机,我也不敢要你了。”黛玉原是有些愤怒的,但听得紫鹃的话,心中却由不得一颤,那些许因脸面受损而生得几分气恼立时消去,反倒添了几分伤感,半晌过后也就悄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可在暗中,她却也不免生出几别离样的心机来。
说来宝钗的言谈行事,实在比黛玉并三春等高出一筹。才入了府中住下,她便将各色土仪等物一份份分好,打发人送了来,只说是玩意儿。背面她常常做出事儿来,又或是一道儿说话,或是做些针黹,色色样样都是齐备。待上面的婆子丫环也是全面又和蔼,又有王夫人与她做脸,不消三五日,府中人等便感觉她实在是个好的。
紫鹃却在心中存了一段事,及等下响的时候,黛玉昼寝,她便拉着春纤到了一处僻静地点,低声道:“今儿你是如何了?竟是甚么话都敢说出来!老太太如何待女人的,我们都是瞧在眼中的,真真是心疼如珍了。偏你却有一通话!旁的我都不说,只问你两句话,老太太于你可有恩情?老太太但是女人远亲的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