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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小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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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两三百万,别说上赶着凑趣贾敏,就算是对贾敏三跪九叩,贾赦、贾琏也在所不吝。

跑到校场前高高的红漆台子边一瞧,公然贾赦涨红了脸抱着拳单膝跪在台子上,百口莫辩地瞅着可儿;可儿眼泪涟涟地把头低着,好似一身在贾珠跟前无往倒霉的手腕派不上用处一样,面上比贾赦还委曲,若不知情,还觉得她是被贾赦强掳了,藏在虎帐的呢。

——怕是贾将军受不住虎帐贫寒,把小妾、女儿都带来吧?

“再来!”摔了一跤后,揉动手腕子,这小公子毫不泄气地又向迎春冲来。

小郡主白嫩嫩的手悄悄地伸开,望了一眼迎春脚下的影子,睁大眼睛说:“你没死?人家都说你掉进水井里淹死了,泡得不成人样……你家老太太太悲伤,才说不过大寿了。”

“不得已?你也不得已,我也不得已,莫非,统统将士都要带了家眷出去?”南安老王爷冷冷地一笑,“谁也别再多嘴,立即拿了军法措置,打他二十军棍。”

小郡主——贾赦一噎,望了一眼那面如满月、虎头虎脑愣小子一样的小公子,遗憾地想如何就是个郡主了呢?被一众将士盯着,又羞赧地红了脸。

贾赦脸上一会白一会红,先叫道:“王爷冤枉,这丫头是来服侍我这女儿的,当真不是我的小妾。”又瞪向可儿,“你这蹄子无端乱跑甚么?”

……

贾赦丈二和尚摸不着脑筋,迎春忙叫道:“老爷,女儿才五岁,再如何虚岁,也虚不到八岁上。”巴不得小一岁,就也不提本身六岁。

南安老王爷嘴微微张了一下,也被迎春这一下整懵了。

“也该甚么?”南安老王爷嘲笑一声,不跟可儿计算,只一脚踹在贾赦身上,“要不要本王替你抬了高床软枕来?若不是有人说你有点本事,本王肯叫你滥竽充数,踏足我这西山?”

迎春只忙着练本身那狗爬一样的烂字,也不耐烦管她,由着她去了,练了两张字,瞧见没人指导,她这字再如何练,都没长进,丢下笔,揉着脖子洗了手,就要用饭,连续叫了两声可儿,不见可儿过来;又改口叫了一声费大,也不见费大来,内心纳罕,虽不甘心走出这屋子,但推测可儿迟迟不回必然有启事,就出了这院子去找,只瞧见两边杨树夹道的路上一堆人嚷嚷着“老王爷要军法措置了贾将军”,心想西山的贾将军可不就是她老子贾赦嘛,也顾不得贾琏起初交代过不准出了这院子的话,也跟着人跑。

“胡言乱语甚么?”南安老王爷脸上一红,本是罚贾赦带了家眷进西山,没想到他的家眷也寻过来了,对威远将军、威镇江军一摆手,“叫人都散了吧,今儿个是中秋佳节,没回家的将士尽管去本王那领了酒水菜肴。”

“既然被拐出来,如何没见人告诉你去找……”南安老王爷问了一句,内心就明白是贾母怕担上骂名,不肯去找人,反倒要对付着说人淹死了,讽刺道:“真是狼母生出狗儿子,狗儿子又生出虎女来。我瞧着这世道的男儿,不管是陋屋小户,还是中等人家,乃至皇亲贵胄,个个浑身的脂粉气浓得化不开,大家只晓得出门扯淡回家困觉,能比上她们这两个女孩子的,都没剩下几个了。罢了,你在西山,送她回家,她就是死路一条,还是留她一命,叫她在西山跟着你吧。”

那小公子被迎春一指,愣了一下,虽才来,但因迎春的话立即明白出了甚么事,笑道:“莫非要上演一出‘缇萦救父’?”

迎春瞥见昨儿个陪着南安老王爷打马球的威远将军、威镇将军拿了火红的军棍过来,瞧了贾赦那一身进了西山才略紧实一点的皮肉,心想这几棍子下去,不要了贾赦的命才怪,忙跪倒南安老王爷跟前,恰瞥见又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儿过来,因不能“忘恩负义”,手指不能指向冯唐父子,就指向那穿了一身绀碧色锦袍的小公子,“若说了带家眷,这不一样带了家眷吗?”

“王爷——”迎春才走上红台子跪着,冯唐就带了冯紫英仓促地跑来,走下台子,替贾赦讨情,“老王爷,人是末将带出去的,因为贾恩侯家里出了要紧的事,不得已,贾恩侯才留了她们在西山。”瞥了贾赦一眼,眼皮子一跳,贾赦竟然留了女儿、丫头在虎帐大半个月,也没跟南安老王爷提起。

“这是王爷膝下的小郡主,不是小郡王。”冯唐唯恐贾赦再胡涂,忙按了按他的肩膀,悄悄地提示一声。心想贾赦这么个满心妇人算计的将军不来虎帐,才是皇上之福、百姓之福。

贾赦咳嗽一声,贾母嫌家里兽头大门扒了过大寿不面子,倒是会给她打消寿宴找来由,见南安老王爷看他,低声道:“王爷,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再来!”被摔懵了的小公子先回过神来,推开迎春站了起来,摸了两下箭袖,有模有样地摆起架式,冲着迎春撞过。

“子不语怪力乱神,胡言乱语甚么呢?”南安老王爷蹙着眉头,从身后把小郡主拉到跟前。

贾赦听了,神采立即乌青了下来。

贾赦脸上涨红,听那小公子喊再来,搂着迎春,心想随南安老王爷如何说,他家的小公子跟迎春在众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的,总要给他个交代;迎春本就是庶出,能做了南安王府小公子的妾,也不算委曲她。

可儿身边还放着一堆开米大花朵的桂花枝条,她这短短十几年,碰到的最凶悍的人,也不过就是周瑞家的一流,现在跪在刀口舔血的南安老王爷面前,颤抖着说不出话,好半天嗫嚅道:“奴婢瞧着中秋了,想着虽不能回家,也该、也该……”

“你是……贾家的二女人?”一是尊卑有别,一是嫡庶有别,南安王府的小郡主盯着迎春看了好久,才认出她来,忙躲到南安老王爷背后,叫道:“见鬼了见鬼了!你不是掉进井里淹死了吗?如何又出来了?”

那小公子走了过来,倨傲地瞥了迎春一眼,“那里错了?莫非你不是要救你老子吗?”

——这是谁家的孩子?

迎春利落地让开后,悄悄地一推,那小公子刹不住本身的力道,噗咚一声趴倒在地上。

贾琏听了,也没多舍不得那峥嵘轩阔的荣禧堂,叮咛可儿,“好生服侍女人,别私行出了这院子门。”嗅了嗅身上的汗酸味,嫌弃地拧着脖子,就向耳房洗漱了。

迎春才不管甚么家丑不成传扬,说道:“我没掉井里,是叫二太太院子里的婆子拐出来了,若不是赶上了朱紫,早被发卖掉了。”

“都去歇着吧。”贾赦道。

可儿忙赶着服侍迎春沐浴,待她坐在木桶里,才想起这边没有迎春的衣裳,正想着,就听糊了粗糙一层纱的窗子外,费大喊:“可儿,你出来,把神武将军给女人和你买的衣裳捎带出来——真没想到你这丫头值那么多银子。”

可儿捧了个填漆茶盘出去,茶盘上放着两个雨过天青御窑方口瓷杯,一杯泛动着黄中带绿的甘蔗汁,一杯空荡荡的只留下一点陈迹,仿佛是贾琏方才抢了喝了。

贾赦将一杯甘蔗汁端了摆在劈面,叫迎春坐了劈面太师椅上喝去,就望着贾琏,寥寥几句将迎春的遭受说了,唯恐可儿听了去,只把迎春遇见穆老三的事瞒住,就把请张友士替他们去姑苏走一趟的话说了。

可儿低低地啐了费大一声,想着贾赦该当把银子还给冯唐了,出来抱了大大的两个白地红花的承担出来,迷惑地想神武将军如何推测她们要在西山多住几天?瞧这一包衣裳,也够她们一个月穿的了,将承担放在床边没有螺钿也没有雕花的立柜上,揭开了取出一身粉色的肚兜、水绿亵裤并一身月白的中衣、中裤拿给迎春,待大营里咚咚的梆子声、“天干物燥,谨慎火烛”的呼喊声响起,就替迎春掖了帐子,去床劈面的炕上躺着,想到这被褥是旧的,就狐疑有怪味道,狐疑到怪味道,更加地睡不着,听迎春的呼吸陡峭了像是已经睡熟了,自嘲地想人家令媛蜜斯都睡得着,她一个丫头,反倒挑三拣四的瞎矫情,因而翻身就也睡了。

迎春站在桌子边,迷惑道:“虎帐里来了女人,不要跟南安王爷说一声?”

贾赦嗫嚅着,不敢吭声,内心苦笑着,他巴不得不来西山,在他那衙门里悄悄松松睡大觉呢。

“……不消了,叫你哥哥回家去,瞅准了你姑姑打发来都城的婆子走了,就接了你家去。”贾赦想起南安老王爷来,耳边就炸响一句“窝囊废”,竟像是怕死了的贾代善一样怕南安老王爷。

“多谢王爷犒赏。”威远将军、威镇江军拱了拱手,瞧了一眼贾赦,忍俊不由地就走下红台,叫将士们都散了去。

“mm来了?我说可儿如何在这边呢。”贾琏拿了一方十样锦汗巾子擦着脸颊,瞧见贾赦冷着脸,忙收了脸上忧色。

迎春瞧他那模样,埋汰了一句“二哥是一时闻不到胭脂味,就浑身不安闲”,笑了一笑,就跟着可儿进了房,只瞧这房里也是没有一丝的脂粉味,挂在床上的帐子,也不知谁用过,在角落处贴了巴掌大一块补丁。

冯唐愣住,忙去看南安老王爷的神采。

闻声小妾两个字,迎春就晓得那里出了不对,定是可儿走迷了路被人拿住了,人家一问,可儿说是贾家人,南安老王爷就当贾赦耐不住孤单,擅自带了小妾进虎帐寻欢作乐;南安老王爷眼里容不下沙,以是要经验贾赦以正视听。

“小哥哥这话就错了。”

站在贾赦面前的南安老王爷瞧见了迎春,指着贾赦的鼻子嘲笑,“还说本王冤枉你,瞧瞧,你不但带了小妾来,还带了女儿来,是要在我这西山享了鱼水之欢,又要享用嫡亲之乐?”

冯唐呆了一下,眼皮子一撩,认出是南安老王爷的老来子,才六岁的小郡主做了公子打扮过来,内心明白南安老王爷不回城,南安太妃就亲身带了女儿过来陪他过节。瞧好戏地望着南安老王爷。

“谁敢撵了女人走?”可儿笑了,眉眼里还带着两分国公府珠大爷身边第一人的傲气;回想贾珠屋子里堆积的绫罗绸缎、感染的芬芳香气,只觉这屋子实在住不得人。

正洋洋对劲女儿巾帼不让须眉的南安老王爷气味一滞,聪明地贯穿到贾赦的企图,气得发笑道:“贾赦呀,贾赦,你也真是小我物!”

“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没闻声我们来时,老王爷拿着球杖指着老爷骂他窝囊废吗?这边比我们老爷身份高的多的是,趁早把你身上的傲气收起来吧。”迎春说着话,就脱了身上脏兮兮的衣裳,要去沐浴。

这一睡可儿直睡到金光满窗的大中午才起家,起来后瞥见迎春本身墨了满满一砚台的墨汁正拿了就摆在这边的羊毫练字,因瞧见她的字歪歪扭扭,远不如贾珠的顺溜,就也没生出甚么思疑来,本身个洗漱后,瞧迎春那墨汁不细致,就替她重新磨了满满一砚台墨汁,等费大送了饭菜来,紧赶着接了,就随迎春一同用饭。

贾赦没听出言外之意,捋着髯毛,赞美地望着贾琏,“更加地会办事了。”略顿了顿,又问,“刚才的马球打得如何样?”

这红台下下,因今儿其中秋,大多数将士回了家,就只会聚了约莫八百人。

……

南安老王爷瞥了一眼,眼皮子一跳,心说她如何来了?

迎春、贾琏瞧贾赦累得眼皮子直打斗,忙见机地不再诘问,走出这边,到了一棵没有蔓枝的杨树下,贾琏问起家里的事,迎春就把贾母拆了兽头大门、荣禧堂的话说了,说话时,心想这下子林黛玉进贾府不消考虑走大门还是走角门了,不管贾政那还是贾赦这,都只要一道门。

迎春蹙眉,自打她来了这世道,见的男儿多是浑身脂粉气的,不料这小公子奶声奶气的,倒是很有毅力,听他喊再来,就不介怀再叫他噗咚一声摔一跤。

冯唐并那抱着军棍的威远将军、威镇江军,也忍不住嗤嗤地笑起来。

“她有影子吗?她脚跟着地了吗?”方才很有毅力的小郡主捂着眼睛,不敢去瞧迎春。

睡梦里,俄然一阵呼喝声传来,迎春、可儿吓了一跳,瞥见天气还黑着,猜想是人家要在校场上练习了,就拿了被子蒙住头还是睡了。

女孩子?迎春听了,立即起家走到那小公子跟前,瞧见他下巴高高地翘起,仿佛在等着看她的好戏,就趁着他不防备,抓着他的臂膀,脚下一绊,便将他跌倒在地上,低头觑见那唇红齿白,年纪跟她仿佛的小公子被摔得懵住了,内心过意不去,忙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俗话说,报酬财死鸟为食亡。

——哎呦,哪来了个小女人?

迎春揣摩不出南安老王爷哪来这么大感慨,但这小郡主是南安王爷的女儿,瞧这气度又不像是庶出,那么南安太妃年纪该当也不大,顶多四十多;如此,现在在南安王府当家的南安郡王一准不是南安太妃的亲生儿子。这么看来,中秋佳节的,南安太妃不先跟南安老王爷说一声,就带了女儿来西山,也是“家家有本难经的经”,不得已来寻南安老王爷给她做主?如果如此,虽是庶出的,但拿着“同病相怜”四个字,倒是能跟这位小郡主靠近一二。

贾琏忙堆笑说:“老爷一走,老王爷连着赢了七八个球,欢畅得了不得,直申明儿个还要打球呢。”

可儿最后闻声内里的呼喝声,忍不住有些心惊胆战,待过了两三天,再听就不感觉如何;又过了七八天,一时没闻声那呼喝声按着时候响起,反倒有些不风俗;比及了八月十五这一天,一大早的,还不见贾琏来接人,内心迷惑得很,瞧这屋子光秃秃的四壁,不觉想起贾珠在时,一屋子姊妹热热烈闹过生日的场面,轻叹一声,忽地想女人在这大营里也闷了大半个月,猜想她也感觉无聊得很,昔年她曾经亲手给贾珠做了一样桂花馅的月饼,很得贾珠的欢心,既然现在跟了女人,不如也去做来,献给贾赦、迎春父女,讨他们欢心还在其次,要紧的事本身有个差事,就不如许百无聊赖了,丢下一句“女人且等着我吧”,就回身向外去。

——瞧着,是南安王府长史官领来的。

迎春道:“缇萦父亲淳于意乃是获咎权贵,被人诬告‘借医欺人’才要处以肉刑,我父亲可没获咎权贵。王爷,你说对吧?”

“多谢王爷。”贾赦忙感激涕零地谢恩。

面皮白里透红的贾琏一面为贾母、王夫人所作所为心寒,一面对劲地说:“如果旁人,儿子还没甚么体例,如果那张友士,这就轻易了。他儿子要买官,偏短了一二千两,我们将银子给他就是。”晓得得这么清楚,言外之意,也就是张友士父子也曾来他们家门前借过银子,偏那会子不肯跟张家人靠近,没借;现在用得着人家了,人家不开口,也要把银子送去。

“你真短长,是如何赶上朱紫的?”小郡主想着虽是碰到朱紫,但能从拐子手里脱身,也是本事;何况刚才她使出浑身的解数也打不赢迎春,可见迎春真有本事。

只听屋子外可儿嗳了一声,“琏二爷,这是女人的甘蔗汁”,话音落下,就见贾琏满脸绯色,眉飞色舞地跨步出去。

贾琏一颗心乱跳,暗骂本身一时浮滑,说了错话,贾赦一走,南安老王爷就接连地赢球,可不是暗射贾赦是扫把星么。

南安王府的小公子?单膝跪在地上的贾赦没记起来南安王府有几位小公子,心机一动,趁着没人理睬他,先一把抱住迎春,叫道:“八岁的大女人了,哪能随随便便地跟人摔交!”

“方才没瞧见,我立时叫人换了新的来。”可儿瞧那帐子都是旧的,狐疑被褥也是旧的,既然是旧的,就用不得,因而还没站定,就要出去叫人。

南安老王爷一怔,挺着比贾赦还紧实的胸膛,捋着髯毛笑了,“不错,你父亲不是获咎权贵。”心想这他那女人倒是聪明,才来就晓得出了甚么事;贾赦这小丫头也是不遑多让,待他说出一句叫她没法回嘴的话,看她如何办,手指指向女儿,用心肠开口说:“但他是男孩子,将来要子继父业,来这西山也是情有可原。你,但是女孩子。”

“站住,姑息着吧,本来大营里进了女人就是忌讳,再啰嗦聒噪,指不定要把我们撵出去呢。”迎春站在床边瞧一瞧,没闻见甚么异味,那被褥晒过了,也尽是阳光的气味,就不感觉有甚么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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