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至瑧玉返家之日,贾敏早早便带人在二门处候着,一见瑧玉便搂在怀里,直说瘦了,不免又滴下泪来。黛玉在一旁劝道:“这院里风大,母亲细心冒了风,我们却进屋去说岂不是好?也教哥哥安息安息。”贾敏忙道:“但是呢,一见你哥哥,甚么都胡涂了,他走了这半日,定是累的,快出来罢。”瑧玉便扶着贾敏往屋里去,一面转头向黛玉一笑。黛玉晓得哥哥这是赞本身之意,也笑了,叮咛家人将瑧玉的东西抬出来,便往正房去讫。
【注:1瑧玉当时约莫是十岁(虚岁),当代对考生的春秋没有特别的限定,汗青上也有十岁落第者,故瑧玉在这个春秋考取举人功名完整能够,释“瑧玉当时年纪太小,如何落第”之疑。
转眼便到了七月,目睹乡试日期将近,贾敏便叮咛家报酬瑧玉打叠东西,以备科考。恰前日贾敏偶感风寒,已是卧床了五六日,现在强打精力起来看着丫环为瑧玉清算,渐觉力量不支。瑧玉因劝他往房中安息,只是贾敏究竟放心不下,便招了黛玉来,令他看着丫环们清算:“我曾听你父亲说,这测验最是累人的。一考便是三场,每场要考整整一日,还需提早一天入号房,连用饭睡觉都要在内里。别的尚可,若饿坏了可如何好?这药材我已是办理好了,你且看着丫头们,这干粮务要清算齐备,——我传闻内里并无床铺,这被褥也要丰富些的,好少令你哥哥吃些苦头。”黛玉点头一一应了。
黛玉到得房中,只见偌大一个箱子在本地,唬了一跳道:“那边来的这个?”紫鹃道:“大爷令人送来的,说是给女人带的顽意儿,叫女人自看,我们还未曾翻开哩。”黛玉闻言,便令紫鹃雪雁开了箱子,只见内里包裹整齐,倒是厚厚一叠澄心堂纸,连同各色花笺,珊瑚、槟榔、蝉羽、云母等等,不一而足。又有大小湖笔一盒,李廷珪墨两块,另有各色布料同新巧顽意儿,满满摆了一地。黛玉心下甚喜,忙令雪雁去同瑧玉伸谢,翌日又亲去谢过,不在话下。
堪堪又是几月畴昔。是年科试中瑧玉取了廪生,入了府学,拜在陈宗师门下,起字叫是“胤之”。因来岁便是乡试之年,贾敏便令他不必每日前来问安,埋头勤奋,其吃用等物皆亲为看管。黛玉当时已有五岁,先前所觅得的先生因年纪老迈,已于月前辞馆,尚未请新的来,便每日在贾敏身边学些女红针黹等事,读书或有不明之处,便问贾敏,或是拿着书籍去寻瑧玉。这瑧玉本是最勤奋不过的,读书时等闲无人敢扰,偏对黛玉宠嬖非常,不管何时见他来本身院里,定要丢了手边功课,或同黛玉讲书,或兄妹二人顽笑。贾敏恐黛玉误了瑧玉攻书,常常嗔他不准去滋扰哥哥;偏二人好得非常,黛玉凡是得了甚么希罕之物,定要留着与他兄长,更不时去他院中顽,两人在房中一说便是半日。贾敏没法,又见瑧玉并未是以迟误功课,只得罢了。瑧玉因想起宝玉扯谈为黛玉起字之事,只觉“颦颦”二字大有不吉之意,暗道莫如先给mm把这字定下来,恰黛玉现在跟着他读书,便回了贾敏。贾敏原不忍扫瑧玉之兴,想黛玉年纪虽幼,然现时无甚讲究,女儿家未至及笄便起字的也甚多,故允了他所求,由他为黛玉起字“胤然”,重他一个“胤”字。林海闻听也不甚在乎,况此字原是子孙延绵之意,便由他去了。
2古时男人二十取字,女子十五及笄取字,但《红楼梦》原书中薛蟠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有表字(文起或文龙),黛玉刚入府宝玉就起字“颦颦”,是以瑧玉入了府学以后起字也是合适原著设定的。
瑧玉正同贾敏谈笑,见黛玉出去,笑道:“管家姑奶奶来了!”黛玉脸上一红,啐道:“那边有如许的人,一回家便说嘴,教妈打了你出去。”贾敏拉黛玉于本身身畔坐了,笑道:“你哥哥不过同你顽笑,瞧你这般小家子气。令人传膳了未曾?”黛玉笑道:“听小厮报说本日到家,我早叮咛下预备着了。今儿做了哥哥常日爱吃的冬笋老鸭汤,再有几色利口小菜,煮几碗长进的银丝面,本日晚了,先胡乱花些,明日令他们好生治席同哥哥拂尘。恰我们这园子里菊花开得好,就摆在园里亭子上,有上面庄子奉上来的螃蟹,已着人在大缸里养着了,明儿我们赏菊吃蟹,岂不是好?”
【第四回】绛珠子稚龄掌家事·真龙君少年入秋闱
瑧玉见他二人一派正色,不由好笑道:“母亲不必镇静,mm也不必焦急。你们且想:现在恰是七月,我却要八月初八才了局;任凭筹办了多少干粮,到时也吃不得了。再有这被褥,现在气候尚且酷热,若端的筹办得厚厚的,只怕我还未考,先就中了暑气,到时不免一头栽倒,那才真是‘苦也’。”贾敏听他说得有理,发笑道:“我的儿,是我胡涂了,只怕你饿着冻着。”黛玉在一旁便道:“母亲何必焦急,我心下已有计算了。”贾敏奇道:“你小小孩子,有甚么计算?且说出来我听听。”
瑧玉听他一气说完,笑道:“嗳哟哟,现在我可不敢惹mm了。眼瞧着mm竟成了这府里的当家人,你哥哥方才言语冒昧,好歹别同我普通见地,不然此后想讨口茶都没了。”说着便起家一揖到地。黛玉忙躲开,嗔道:“给我带的好东西呢?我巴巴儿筹措了半日,这一个揖且打发不了我呢。”贾敏笑道:“你哥哥天然备下很多好物事给你,连我都没给看呢,早连箱子抬到你屋里去了,待归去看罢。”一时有传饭的婆子来报说晚膳已备好了,便在花厅安席。
捎带着说下瑧玉和黛玉表字的脑洞。胤有持续的意义,之和然都是虚字,小我感受“胤之”的意义是“从这里就开端连绵下去”,“胤然”约莫就是“就如许一向连绵下去”,两人起的字有承接干系,瑧玉肇端黛玉持续如许……不过仅仅是我小我感受啦xd前面偶然候会用然卿代指黛玉,不过不太多,看到了晓得是说黛玉就好了。】
贾敏听得又惊又笑,搂着他道:“我的儿,公然好计算。只可惜你是个女儿,不然同你哥哥一道了局,有多少考不中的。”瑧玉也大奇,心道这绛珠仙子公然名不虚传,心机精密,事事想得殷勤;那书中只道他会使小性儿,竟无一人见他这般妥当之处。只听黛玉又对劲道:“只怕小厮们笨,记不得这很多事体,莫如我扮成小厮,随哥哥去赶考,岂不比小子们妥当很多?”不由笑道:“前面还在理,越说越不像了。你只同母亲在家住着,等我考中返来,给你带好东西。”黛玉红了脸,伏在贾敏怀中只是笑。贾敏见女儿说得头头是道,也便罢休让他做主为瑧玉办理。如是到了临考之时,瑧玉带了两个小厮,自登车赴考去了。
黛玉道:“这干粮是不消筹办的。我们只叮嘱跟哥哥的小厮,令他鄙人场前去买些烧饼点心之类,专选这好克化的,教哥哥带着出场;这被褥我也想了,年上母亲给了我一床蚕丝絮的被子,又轻又软,我还好好儿的收着没用过呢,现在拿来给哥哥。垫着的不消说,自是要丰富的,从家里选一床新的来;哥哥怕热,再拿一领湘妃竹簟带上,——这倒是不消新的,还是哥哥常日用的方好。这八月中另有蚊虫,我们着人比着那号房做一顶帐子来,再有哥哥随身带的香囊,也过得去了;我听妈说这测验是隔两日一场的,中间便有一天得出场外,令小厮在客店里备好热水,出场便直奔客店沐浴,再饱饱吃上一顿,倒头便睡,养足了精力好去下一场的。”
瑧玉看了黛玉这一番去处,心下暗想:本来这绛珠仙子也并非不食人间炊火,这一气叮咛下来桩桩件件俱各清楚,恍忽竟有了几分府里当家人的模样,浑不似原书中那病怏怏一盏美人灯。又见黛玉现在精力开朗,神采飞扬,并不一味伤春悲秋,更觉本身昔日之功未曾白搭;照现时看来,虽不希冀黛玉今后能为本身助力,起码不必用心照顾,倒是本身来此处的第一件丧事,面上不免稍有得色。贾敏看他脸上带笑,只道他考得不错,心下也甚喜,见丫环摆了饭上来,便向瑧玉道:“你快尝尝这鸭子汤。前些日子庄子送来的冬笋,你mm拣了好的都给留下了,专等你返来吃,连我们都未曾吃着。”瑧玉知他顽笑,也笑道:“这可折煞儿子了。定是母亲疼我,才许mm留了好的下来,不然他焉敢如此。”黛玉笑道:“恰是这话。哥哥且不必谢我,倒是谢母亲才是。”瑧玉一行笑,一行揭了面前盖盅,只闻得香气扑鼻,忙取调羹舀了一勺放到口中。贾敏同黛玉都笑了。一时饭毕,婆子们撤下碗盘去,娘儿三个坐着谈笑。不时便有小厮隔门报说林海返来了,贾敏忙携了后代出去,父子二人不免酬酢几句,因见天气已晚,便命他兄妹二人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