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倒V)
宝钗闻言如五雷轰顶,心下想道:“我自问未曾获咎了谁去;对人也未曾骄易过,那边传出的这番话来!”一面不免滚下泪来,待要问着他两个,又觉无趣,反怕他两个一时出来瞧见本身,乃强撑着往房中去了,幸得薛阿姨不在,并未曾见他异状;如此一起行至房中,莺儿同雀儿见他哭了,都唬了一跳,只道同黛玉闹了不快;宝钗便勉强笑道:“不干林mm事。我自想起了父亲,以是悲伤。”如此命他两个出去了,自躺在床上,心下又想道:“可见此民气也一定换得民气的。林mm是那一等明白人,我与他好,他天然不疑我;那起子胡涂人却只当我是有所图,真真教人好气又好笑。一个个主子家,莫非有甚么值得我图的?只恨父亲不在了,不然如安在他家受这气!”因又想起宝玉,乃咬牙暗自发狠道:“休说我并无这个动机,纵我有,也当不起这些主子一声奶奶。如此看来,还是搬出去洁净。”如此满心委曲愤怒,在房里整哭了一夜。次日夙起来,因要去贾母那边省,只得胡乱清算清算,便往这边来。
黛玉闻言,便知是薛蜨取状元之事,乃笑道:“这原是圣上点的,况薛大哥哥本就有文采,不然为何是他,不是旁人?那起子小人说嘴的,也教他去考一个来。天然是他们考不得,以是感觉大哥哥刺了他们的眼;心下气不过,因有这些话说出来。他们愈是妒你,你愈不肯活力,还是该如何如何。过得久了,也就败兴儿了。”宝钗叹道:“如果我劝旁人,也有这些话儿。只是到了本身,尽管心下难过起来,纵有千万好话,也是听不出来的。”黛玉见他如许,又知他平日矜持,不肯同薛阿姨同薛蜨等人说这话,除了同本身,倒也无旁人可说的,乃又想起当日下人说本身不如宝钗之语,心下暗叹道:“可见这起子小人是见不得人好的,不管阿谁,都要说上几句。我尚且能有哥哥同我排解,他却尽管本身闷在内心。”是以倒也不好再劝,只将其他事儿同他说来;宝钗明知黛玉美意,又同他谈笑一阵,方垂垂地好了,因又想起一事,乃道:“我们不日就要搬出去了,到时可常来寻我顽罢。”黛玉闻言,笑点头应了。两人又说了一阵子,黛玉方往贾母院中归去。
他姊妹二人一径行至梨香院中,宝钗便唤莺儿倒茶来。一时莺儿捧了茶钟送与黛玉,乃道:“林女人快解安慰劝我们女人罢。昨儿直哭了一夜,问甚么也不说,把我们唬得甚么似的。”说罢,便拉了一把雀儿,二人往外径去,将门掩上了。黛玉见状,便移到他身畔坐了,拉着他笑道:“我的姐姐,这是谁获咎了你?我们也好了这些年,甚么时候见你如许过来?”宝钗见他如许,不免又心伤起来,很久方道:“这里却只要你一个知我心的。二丫头三丫头他们虽好,毕竟差着些甚么;我们虽没甚么血缘,我却只拿你当亲mm普通,原同琴儿是一样的。”黛玉闻他这话,也知是肺腑之言,笑道:“有甚么话儿直说罢,说这些肉麻话何为么?如果谁给了姐姐不快,我替你骂他。谁不知我最是嘴里刻薄不饶人的?”
邢夫人因常日也同凤姐说的,闻得这话也不恼,乃道:“你知我取中那一个?”凤姐儿笑道:“我就大胆猜一猜,——但是我们东北院儿先前那一个?”一行说着,将两个手指头一比。邢夫人便知他猜中,笑道:“公然你是个地里鬼儿。只是我们是女孩儿,上赶着去说,瞧着倒不像。”凤姐儿便想了一想,献计道:“这倒是用得着二爷之时。他日教他去探探薛大哥儿的话,若成最好;纵不成,也没甚么波折。”邢夫人恰是要教贾琏去问,闻得他这话,正中下怀,乃笑道:“我就将此事交与你了。”
及至贾母院中,先见黛玉在那边,瞧他这般风景,倒唬了一跳,乃问道:“这是如何说?昨早晨归去好好儿的,如何今早就这般了!敢是我获咎了你不成?”宝钗忙拉他道:“好mm,你低声些儿。到时见了老太太,只说我因这气候热,有些火气上冲罢了。”黛玉闻言便知有原因,只得应下,一时往贾母房中来,公然贾母问他,宝钗便照前话回了。黛玉也笑替他讳饰了几句,贾母便不睬论。一时吃罢饭出来,黛玉惦记取问宝钗何事,便同他往梨香院去。湘云待要跟着,谁知宝玉正要同他说事儿,只得罢了。
【第四十五回】闻恶语宝钗触苦衷·择才郎凤姐献良谋
现在且说大房院中。迎春因新近定了亲,故邢夫人央人寻了个好的教养嬷嬷在家里教他,那日看着迎春去了,恰凤姐儿来省,乃笑道:“凤丫头坐。我们娘们儿好些日子没说话儿了。”凤姐忙笑谢了座,乃笑道:“是媳妇儿不孝,未曾来同太太解闷。”邢夫人道:“快收了这话,你克日忙着理睬二丫头之事,已是累得很了。况也没有甚么事,不过我们说些闲话。”因又问贾琏置田宅之事,凤姐儿一一回了。邢夫人听了,乃叹道:“若迎丫头这性子及得你一半,我也不至操心至此。他原是个最和婉的,我只恐他嫁畴昔被人磋磨,到时候我们故意有力,——那有娘家替嫁出去的女儿出头的?”凤姐儿闻言,也道:“恰是这话。那边能谁都同太太这们善心,待媳妇儿如本身亲女普通的?”
宝钗听了这话,倒笑了,想了一会子,越性将那两个丫头的话都同他讲了,只是隐去了说本身欲嫁宝玉一事,又叹道:“这倒是我自误了。我只想着对阿谁都好,却不料别人竟是这般想的。”黛玉笑道:“他们道你内心藏奸,莫非你就真的内心藏奸不成?我闻你那日还劝邢姐姐不要理那起子人,谁知本日本身赶上了,还是放不下。可见劝人轻易,劝本身难。”宝钗道:“恰是这话。我虽原知是这个事理,却还是是难过的。幸得你还同我好,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
只听那厢一个丫头说道:“现在姨太太可对劲起来了。要照我说,还是我们太太心善,觑着薛家孤儿寡母不幸,才教住在我们这里。现在中了个状元,少不得连我们太太都不瞧在眼里了!”又一个道:“但是呢,白住着这府里的屋子,使着这府里的人,倒住得适意,只顾赖在这里不走了!教阿谁不晓得似的,若林家大爷不是为了阿谁原因儿,且轮不着他做状元呢!”前一个便道:“他们家大女人倒会做人,等闲待人也和蔼,又常常地给些东西。”那后一个便嘲笑了一声,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不过是感觉我们府里势大,上赶着凑趣罢了。另有一桩事儿你不晓得呢——”说着,便停了一停,才道,“他天然日下就拉拢起民气来。当阿谁不晓得似的,他家大女人瞧上了我们的宝二爷,要嫁进府里做二奶奶呢!他不现在挣个好名儿,图甚么来?”
本来邢夫民气下想了几番,明知岫烟家世寒薄,配不得高门,挑来拣去,倒是选中了薛蝌;见他虽不若薛蜨瑧玉两个聪慧,倒也灵透,为人办事皆挑不出错儿,家世约也同岫烟相配。只恐本身去问薛阿姨不当,现在凤姐儿自告奋勇替贾琏应下,倒是称了本身之心。是以又同凤姐儿商讨一阵,方打发他去了。后回再见。
邢夫人闻他阿谀,倒笑了,道:“猴儿,你少赞我两句罢。我现在却有一件事要同你筹议的;这不岫烟也大了?他老子娘是不顶用的,少不得下落在我身上。我现在却取中了一个,不知成之与否。”凤姐儿听了,心下约也猜中,笑道:“太太瞧中的,天然是好的。”邢夫人道:“成与不成尚且难说呢。他们家家世原薄着些,老子娘又是那们等的人,常常想起来,内心怪可惜儿的。”凤姐儿平日冷目睹了,也知岫烟为人不错,乃道:“真真太太心善。不是我说,舅爷也有些瞧着不像。太太满心为他,他却只顾抱怨太太不看管。”
及至府中,宝钗因同黛玉往他房中而去。两人却也无甚闲事可说,不过看一回书,又下两局棋,宝钗见天气已晚,乃同他说了一声,便往梨香院去了。因莺儿先已归去同银雀儿说清算床铺之事,故宝钗也未曾教人跟着,乃本身循着路渐渐往那边走,一行想道:“哥哥现在高中状元,今后前程是尽有的,也免得教人小瞧了去。”又想:“阿姨平日原感觉比我们强些儿,虽我们在这儿住着,一应供应皆由自出,仍有些人感觉我们是来打秋风的,不晓得仗了这府里的多少势;想来这‘富’竟不如‘贵’了。”如此垂垂走至贾母院外,到了府中一处小亭中间,却闻得一边山子石前面嘁嘁喳喳有人说话。宝钗闻得那二人丁里带出“薛家”字样来,不免便煞住脚往里谛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