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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甄士隐详说太虚情贾雨村归结红楼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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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丫头回道:“花自芳的女人出去存候。”王夫人问几句话,花自芳的女人将亲戚作媒,说的是城南蒋家的,现在有房有地,又有铺面,姑爷年纪略大几岁,并没有娶过的,何况人物儿长的是百里挑一的。王夫人听了情愿,说道:“你去应了,隔几日出去再接你妹子罢。”王夫人又命人探听,都说是好。王夫人便奉告了宝钗,仍请了薛阿姨细细的奉告了袭人。袭人哀痛不已,又不敢违命的,内心想起宝玉那年到他家去,返来讲的死也不归去的话,“现在太太硬作主张。若说我守着,又叫人说我不害臊;如果去了,实不是我的心愿”,便哭得咽哽难鸣,又被薛阿姨、宝钗等苦劝,回过动机想道:“我如果死在这里,倒把太太的美意弄坏了。我该死在家里才是。”

千古艰巨唯一死,悲伤岂独息夫人!

那日已是迎娶吉期,袭人本不是那一种凶暴人,委委曲屈的上轿而去,内心另想到那边再作筹算。岂知过了门,见那蒋家办事极其当真,全都按着正配的端方。一进了门,丫头仆妇都称奶奶。袭人此时欲要死在这里,又恐害了人家,孤负了一番美意。那夜原是哭着不肯俯就的,那姑爷却极柔情曲意的承顺。到了第二天开箱,这姑爷瞥见一条猩红汗巾,方知是宝玉的丫头。本来当初只知是贾母的侍儿,益想不到是袭人。此时蒋玉菡念着宝玉待他的旧情,倒觉满心惶愧,更加周旋,又用心将宝玉所换那条松花绿的汗巾拿出来。袭人看了,方知这姓蒋的本来就是蒋玉菡,始信姻缘前定。袭人才将苦衷说出,蒋玉菡也深为感喟爱护,不敢勉强,并更加和顺体贴,弄得个袭人真无死所了。看官传闻:固然事有前定,无可何如。但孽子孤臣,义夫节妇,这“不得已”三字也不是一概推委得的。此袭人以是在《又副册》也。恰是前人过那桃花庙的诗上说道:

过了几日,贾政回家,世人驱逐。贾政见贾赦、贾珍已都回家,弟兄叔侄相见,大师历叙别来的情状。然后内眷们见了,不免想起宝玉来,又大师伤了一会子心。贾政喝住道:“这是必然的事理。现在只要我们在外把持家事,你们在内互助,断不成还是畴前如许的散慢。别房的事,各有各家摒挡,也不消承总。我们本房的事,里头全归于你,都要按理而行。”王夫人便将宝钗有孕的话也奉告了,将来丫头们都放出去。贾政听了,点头无语。

回到家中,贾琏、贾珍接着,贾政将朝内的话述了一遍。世人喜好。贾珍便回说:“宁国府第清算齐备,回了然要搬畴昔。栊翠庵圈在园内,给四mm静养。”贾政并不言语,隔了半日,却叮咛了一番仰报天恩的话。贾琏也趁便回说:“巧姐婚事,父亲、太太都情愿给周家为媳。”贾政昨晚也知巧姐的委曲,便说:“大老爷、大太太作主就是了。莫说村居不好,只要人家明净,孩子肯读书,能够长进。朝里那些官儿莫非都是城里的人么?贾琏承诺了“是”,又说:“父亲有了年纪,何况又有痰症的根子,静养几年,诸事原仗二老爷为主。”贾政道:“提起村居养静,甚合我意。只是我受恩深重,尚未酬谢耳。”贾政说毕进内。贾琏打发请了刘姥姥来,应了这件事。刘姥姥见了王夫人等,便说些将来如何升官,如何起家,怎模样孙昌隆。

这士隐自去度脱了香菱,送到太虚幻景,交那警幻仙子对册。刚过牌坊,见那一僧一道,缥缈而来。士隐接着说道:“大士、真人,恭喜,道贺!情缘结束,都交割清楚了么?”那僧道说:“情缘尚未全结,倒是那蠢物已经返来了。还得把他归复原所,将他的后事叙明,不枉他来世一回。”士隐听了,便拱手而别。那僧道仍携了玉到青埂峰下,将宝玉安设在女娲炼石补天之处,各自云游而去。从而后,“天外书传天外事,两番人作一番人。”

因而,袭人含悲叩辞了世人,那姐妹分离时天然更有一番不忍说。袭人怀着必死的心肠上车归去,见了哥哥、嫂子,也是抽泣,但只说不出来。那花自芳悉把蒋家的聘礼送给他看,又把本身所办嫁妆一一指给他瞧,说那是太太赏的,那是购置的。袭人此时更难开口,住了两天,细想起来:“哥哥办事不错,如果死在哥哥家里,岂不又害了哥哥呢。”千思万想,摆布难堪,真是一缕柔肠,几近牵断,只得忍住。

这一日空空道人又从青埂峰前颠末,见那补天未用之石仍在那边,上面笔迹仍然如旧,又重新的细细看了一遍,见前面偈文后又历叙了多少收缘成果的话头,便点头叹道:“我畴前见石兄这段奇文,原说能够闻世传奇,以是曾经誊写,但未见返本复原。不知何时复有此一嘉话,方知石兄下凡一次,磨出光亮,修成圆觉,也可谓无复遗憾了。只怕年深日久,笔迹恍惚,反有舛错,不如我再誊写一番,寻个世上安逸无事的人,托他传遍,晓得奇而不奇,俗而不俗,真而不真,假而不假。或者尘梦劳人,聊倩鸟呼归去,山灵好客,更从石化飞来,亦未可知。”想毕,便又抄了,仍袖至那繁华昌隆的处所,遍寻了一番,不是建功立业之人,即系糊口谋衣之辈,那有闲情更去和石头饶舌。直寻到激流津觉迷渡口,草庵中睡着一小我,因想他必是闲人,便要将这誊写的《石头记》给他看看。那知那人再叫不醒。空空道人复又用力拉他,才渐渐的开眼坐起,便接来草草一看,仍旧掷下道:“这事我已亲见尽知。你这誊写的尚无舛错,我只指与你一小我,托他传去,便可归结这一新奇公案了。”空空道人忙问何人,那人道:“你须待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到一个悼红轩中,有个曹雪芹先生,只说贾雨村言托他如此如此。”说毕,仍旧睡下了。

不言袭人今后又是一番六合。且说那贾雨村犯了婪索的案件,审明科罪,今遇大赦,褫籍为民。雨村因叫家眷先行,本身带了一个小厮,一车行李,来到激流津觉迷渡口。只见一个道者从那渡头草棚里出来,执手相迎。雨村认得是甄士隐,也赶紧打恭。士隐道:“贾老先生别来无恙?”雨村道:“老仙长到底是甄老先生!何前次相逢觌面不认?后知火焚草亭,下鄙深为惶恐。本日幸得相逢。益叹老仙翁品德高深。奈鄙人下愚不移,致有本日。”甄士隐道:“前者垂白叟高官显爵,贫道怎敢相认!启事故交,敢赠片言,不料垂白叟相弃之深。但是繁华穷通,亦非偶尔,本日复得相逢,也是一桩奇事。这里离草庵不远,暂请膝谈,未知可否?”

次日贾政进内,叨教大臣们,说是:“蒙恩感激,但未服阕,应当如何谢恩之处,望乞大人们指教。”众朝臣说是代奏请旨。因而圣恩浩大,即命陛见。贾政进内谢了恩,圣上又降了好些旨意,又问起宝玉的事来。贾政据实回奏。圣上称奇,旨意说,宝玉的文章固是清奇,想他必是过来人,以是如此。若在朝中,能够进用。他既不敢受圣朝的爵位,便赏了一个“文妙真人”的道号。贾政又叩首谢恩而出。

那空空道人牢服膺取此言,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公然有个悼红轩,见那曹雪芹先生正在那边翻经向来的古史。空空道人便将贾雨村言了,方把这《石头记》示看。那雪芹先生笑道:“公然是‘贾雨村言’了!”空空道人便问:“先生何故认得此人,便肯替他传述?”曹雪芹先生笑道:“说你空,本来你肚里公然空空。既是假语村言,但无鲁鱼亥豕以及背谬冲突之处,乐得与二三同道,酒余饭饱,雨夕灯窗之下,同消孤单,又不必大人先生品题传世。似你如许寻根究底,便是刻舟求剑,胶柱鼓瑟了。”那空空道人听了,仰天大笑,掷下抄本,飘但是去。一面走着,口中说道:“公然是对付荒唐!不但作者不知,抄者不知,并阅者也不知。不过游戏笔墨,陶情适性罢了!”先人见了这本奇传,亦曾题过四句为作者缘起之言更转一竿头云:

说到酸楚处,荒唐愈可悲。由来同一梦,休笑世人痴!

雨村欣然领命,两人联袂而行,小厮驱车随后,到了一座茅庵。士隐让进雨村坐下,小童献上茶来。雨村便就教仙长超尘的委曲。士隐笑道:“一念之间,尘凡顿易。老先生从繁华境中来,岂不知和顺繁华乡中有一宝玉乎?”雨村道:“如何不知。近闻纷繁传述,说他也遁入佛门。下愚当时也曾与他来往过数次,再不想此人竟有如是之断交。”士隐道:“非也。这一段奇缘,我先知之。昔年我与先生在仁清巷旧宅门口叙话之前,我已会过他一面。”雨村惊奇道:“都城离贵乡甚远,何故能见?”士隐道:“神交久矣。”雨村道:“既然如此,当今宝玉的下落,仙长定能知之。”士隐道“宝玉,即宝玉也。那年荣宁查抄之前,钗黛分离之日,此玉早已离世。一为避祸,二为拉拢,今后夙缘一了,形质归一。又复稍示神灵,高魁贵子,方显得此玉那天奇地灵煅炼之宝,非尘寰可比。前经茫茫大士渺渺真人照顾下凡,现在尘缘已满,还是此二人携归本处,这便是宝玉的下落。”雨村听了,虽不能全然明白,却也十知四五,便点头叹道:“本来如此,下愚不知。但那宝玉既有如此的来源,又何故情迷至此,复又豁悟如此?还要就教。”士隐笑道:“此事说来,老先生一定尽解。太虚幻景便是真如福地。一番阅册,原始要终之道,历历平生,如何不悟?仙草归真,焉有通灵不复原之理呢!”雨村听着,却不明白了。知仙机也不便更问,因又说道:“宝玉之事既得闻命,但是敝族闺秀如此之多,何元妃以下算来结局俱属平常呢?”士隐感喟道:“老先生莫怪拙言,贵族之女俱属从情天孽海而来。大凡古今女子,那‘淫’字固不成犯,只这‘情’字也是感染不得的。以是崔莺苏小,不过仙子尘心;宋玉相如,大是文人丁孽。凡是情思缠绵的,那成果就不成问了。”雨村听到这里,不觉拈须长叹,因又问道:“就教老仙翁,那荣宁两府,尚可如前否?”士隐道:“福善祸淫,古今定理。当今荣宁两府,善者修缘,恶者悔祸,将来兰桂齐芳,家道复初,也是天然的事理。”雨村低了半日头,俄然笑道:“是了,是了。现在他府中有一个名兰的已中乡榜,刚好应着‘兰’字。适间老仙翁说‘兰桂齐芳’,又道宝玉‘高魁子贵’,莫非他有遗腹之子,能够飞黄腾达的么?”士隐微浅笑道:“此系后事,不便预说。”雨村还要再问,士隐不答,便命设俱盘飧,邀雨村共食。

食毕,雨村还要问本身的毕生,士隐便道:“老先生草庵暂歇,我另有一段俗缘未了,正现本日结束。”雨村惊奇道:“仙长纯修若此,不知另有何俗缘?”士隐道:“也不过是后代私交罢了。”雨村听了益发惊奇:“叨教仙长,何出此言?”士隐道:“老先生有所不知,小女英莲幼遭尘劫,老先生初任之时曾经判定。今归薛姓,产难完劫,遗一子于薛家以承宗祧。此时恰是尘缘脱尽之时,只好接引接引。”士隐说着拂袖而起。雨村心中恍恍忽惚,就在这激流津觉迷渡口草庵中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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