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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尴尬人难免尴尬事鸳鸯女誓绝鸳鸯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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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巧王夫人、薛阿姨、李纨、凤姐儿、宝钗等姊妹并外头的几个执事有头脸的媳妇,都在贾母跟前凑趣儿呢。鸳鸯喜之不尽,拉了他嫂子,到贾母跟前跪下,一行哭,一行说,把邢夫人如何来讲,园子里他嫂子又如何说,今儿他哥哥又如何说,“因为不依,方才大老爷越性说我恋着宝玉,不然要等着往外聘,我到天上,这一辈子也跳不出他的手心去,终久要报仇。我是横了心的,当着世人在这里,我这一辈子莫说是‘宝玉’,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天子’,反正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着我,我一刀抹死了,也不能从命!如果造化,我死在老太太之先,若没造化,该讨吃的命,伏侍老太太归了西,我也不跟着我老子娘哥哥去。我或是寻死,或是剪了头发当尼姑去!若说我不是至心,临时拿话为支吾,今后再图别的,六合鬼神,日头玉轮照着嗓子,从嗓子里头长疔烂了出来,烂化成酱在这里!”

金文翔忙应了又应,退出回家,也不等得奉告他女人转说,竟本身劈面说了这话。把个鸳鸯气的无话可回,想了一想,便说道:“便情愿去,也须得你们带了我反响老太太去。”他哥嫂听了,只当回想过来,都喜不自胜。他嫂子马上带了他上来见贾母。

因又说道:“宝玉,我错怪了你娘,你如何也不提我,看着你娘受委曲?”宝玉笑道:“我偏着娘说大爷大娘不成?通共一个不是,我娘在这里不认,却推谁去?我倒要认是我的不是,老太太又不信。”贾母笑道:“这也有理,你快给你娘跪下,你说太太别委曲了,老太太丰年纪了,看着宝玉罢。”宝玉听了,忙走畴昔,便跪下要说。王夫人忙笑着拉他起来,说:“快起来,快起来,断乎使不得。终不成你替老太太给我赔不是不成?”宝玉传闻,忙站起来。贾母又笑道:“凤姐儿也不提我。”凤姐儿笑道:“我倒不派老太太的不是,老太太倒寻上我了!”贾母听了,与世人都笑道:“这可奇了!倒要听听这不是。”凤姐儿道:“谁教老太太会调度人,调度的水葱儿似的,如何怨得人要?我幸亏是孙子媳妇,如果孙子,我早要了,还比及这会子呢。”贾母笑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凤姐儿笑道:“天然是老太太的不是了。”贾母笑道:“如许,我也不要了,你带了去罢!”凤姐儿道:“等着修了这辈子,来生托生男人,我再要罢!”贾母笑道:“你带了去,给琏儿放在屋里,看你那没脸的公公还要不要了!”凤姐儿道:“琏儿不配,就只配我战役儿这一对烧糊了的卷子和他混罢。”说的世人都笑起来了。丫环回说:“大太太来了。”王夫人忙迎了出去。要知端的,下回分化。

邢夫人无计,吃了饭回家,晚间奉告了贾赦。贾赦想了一想,马上叫贾琏来讲:“南京的屋子另有人看着,不止一家,马上叫上金彩来。”贾琏回道:“前次南京信来,金彩已经得了痰迷心窍,那边连棺材银子都赏了,不知现在是死是活,便是活着,人事不知,叫来也无用。他老婆子又是个聋子。”贾赦听了,喝了一声,又骂:“下贱囚攮的,偏你这么晓得,还不离了我这里!”唬得贾琏退出,一时又叫传金文翔。贾琏在外书房服侍着,又不敢家去,又不敢见他父亲,只得听着。一时金文翔来了,小幺儿们直带入二门里去,隔了五六顿饭的工夫才出来去了。贾琏临时不敢探听,隔了一会,又探听贾赦睡了,方才过来。至晚间凤姐儿奉告他,方才明白。

那边邢夫人因问凤姐儿鸳鸯的父母,凤姐因回说:“他爹的名字叫金彩,两口儿都在南京看屋子,从不大上京。他哥哥金文翔,现在是老太太那边的大班,他嫂子也是老太太那边浆洗的头儿。”邢夫人便令人叫了他嫂子金文翔媳妇来,细细说与他。金家媳妇自是喜好,兴兴头头找鸳鸯,只望一说必妥,不想被鸳鸯抢白一顿,又被袭人平儿说了几句,羞恼返来,便对邢夫人说:“不顶用,他倒骂了我一场。”因凤姐儿在旁,不敢提平儿,只说:“袭人也帮着他抢白我,也说了很多不知好歹的话,回不得主子的。太太和老爷商讨再买罢。谅那小蹄子也没有这么大福,我们也没有这么大造化。”

邢夫人听了,因说道:“又与袭人甚么相干?他们如何晓得的?”又问:“另有谁在跟前?”金家的道:“另有平女人。”凤姐儿忙道:“你不该拿嘴巴子打他返来?我一出了门,他就逛去了,回家来连一个影儿也摸不着他!他必然也帮着说甚么呢?”金家的道:“平女人没在跟前,远远的看着倒象是他,可也不逼真,不过是我白揣测。”凤姐便命人去:“快打了他来,奉告他我来家了,太太也在这里,请他来帮个忙儿。”丰儿忙上来回道:“林女人打发了人下请字请了三四次,他才去了。奶奶一进门我就叫他去的。林女人说:‘奉告你奶奶,我烦他有事呢。’”凤姐儿听了方罢,用心的还说:“每天烦他,有些甚么事!”

探春故意的人,想王夫人虽有勉强,如何敢辩;薛阿姨也是亲姊妹,天然也不好辩的;宝钗也不便为姨母辩;李纨、凤姐、宝玉一概不敢辩;这正用着女孩儿之时,迎春诚恳,惜春小,是以窗外听了一听,便走出去陪笑向贾母道:“这事与太太过么相干?老太太想一想,也有大伯子要收屋里的人,小婶子如何晓得?便晓得,也推不晓得。”犹未说完,贾母笑道:“但是我老胡涂了!姨太太别笑话我。你这个姐姐他极孝敬我,不象我那大太太一味怕老爷,婆婆跟前不过应景儿。但是委曲了他。“薛阿姨只承诺“是”,又说:“老太太偏疼,多疼小儿子媳妇,也是有的。”贾母道:“不偏疼!”

他嫂子脸高低不来,因说道:“情愿不肯意,你也好说,不犯着牵三挂四的。鄙谚说,‘当着矮人,别说短话’。姑奶奶骂我,我不敢还言,这二位女人并没惹着你,‘小老婆’长‘小老婆’短,人家脸上如何过得去?”袭人平儿忙道:“你倒别这么说,他也并不是说我们,你倒别牵三挂四的。你闻声那位太太、太爷们封我们做小老婆?何况我们两个也没有爹娘哥哥兄弟在这门子里仗着我们横行霸道的。他骂的人自有他骂的,我们犯不着多心。”鸳鸯道:“他见我骂了他,他臊了,没的盖脸,又拿话调拨你们两个,幸亏你们两个明白。原是我急了,也没别离出来,他就挑出这个空儿来。”他嫂子自发败兴,负气去了。

二人见他急了,忙陪笑央告道:“好姐姐,别多心,我们从小都是亲姊妹普通,不过无人处偶尔取个笑儿。你的主张奉告我们晓得,也好放心。”鸳鸯道:“甚么主张!我只不去就完了。”平儿点头道:“你不去一定得干休,大老爷的性子你是晓得的。固然你是老太太房里的人,现在不敢把你如何样,将来莫非你跟老太太一辈子不成?也要出去的。当时落了他的手,倒不好了。”鸳鸯嘲笑道:“老太太在一日,我一日不离这里;如果老太太归西去了,他反正另有三年的孝呢,没个娘才死了他先纳小老婆的!等过三年,晓得又是如何个风景,当时再说。纵到了至急难堪,我剪了头发作姑子去,不然,另有一死。一辈子不嫁男人,又如何样?乐得洁净呢!”平儿袭人笑道:“真这蹄子没了脸,更加信口儿都说出来了。”鸳鸯道:“事到如此,臊一会如何样!你们不信,渐渐的看着就是了。太太才说了,找我老子娘去。我看他南京找去!”平儿道:“你的父母都在南京看屋子,没上来,终久也寻的着。现在另有你哥哥嫂子在这里。可惜你是这里的家生女儿,不如我们两小我是单在这里。”鸳鸯道:“家生女儿如何样?‘牛不吃水强按头’?我不肯意,莫非杀我的老子娘不成?”

因见王夫人在旁,便向王夫人道:“你们本来都是哄我的!外头贡献,公开里策画我。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要,剩了这么个毛丫头,见我待他好了,你们天然气不过,弄开了他,好玩弄我!”王夫人忙站起来,不敢还一言。薛阿姨见连王夫人怪上,反不好劝的了。李纨一闻声鸳鸯的话,早带了姊妹们出去。

鸳鸯一夜没睡,至次日,他哥哥回贾母接他家去逛逛,贾母允了,命他出去。鸳鸯意欲不去,又怕贾母狐疑,只得勉强出来。他哥哥只得将贾赦的话说与他,又许他如何面子,又如何当家作姨娘,鸳鸯只咬定牙不肯意。他哥哥没法,少不得去答复了贾赦,贾赦怒起来,因说道:“我这话奉告你,叫你女人向他说去,就说我的话:‘自古嫦娥爱少年’,他必然嫌我老了,约莫他恋着少爷们,多数是看上了宝玉,只怕也有贾琏。果有此心,叫他早早歇了心,我要他不来,而后谁还敢收?此是一件。第二件,想着老太太疼他,将来天然往外聘作正头伉俪去。叫他细想,凭他嫁到谁家去,也难出我的手心。除非他死了,或是毕生不嫁男人,我就伏了他!若不然时,叫他趁早转意转意,有多少好处。”贾赦说一句,金文翔应一声“是”。贾赦道:“你别哄我,我明儿还打发你太太畴昔问鸳鸯,你们说了,他不依,便没你们的不是,若问他,他再依了,细心你的脑袋!”

本来他一出去时,便袖了一把剪子,一面说着,一面左手翻开首发,右手便铰。众婆娘丫环忙来拉住,已剪下半绺来了。世人看时,幸而他的头发极多,铰的不透,赶紧替他挽上。贾母听了,气的浑身乱战,口内只说:“我通共剩了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要来算计!”

正说着,只见他嫂子从那边走来。袭人道:“当时找不着你的爹娘,必然和你嫂子说了。”鸳鸯道:“这个娼妇专管是个‘九国贩骆驼的’,听了这话,他有个不阿谀去的!”说话之间,已来到跟前。他嫂子笑道:“那边没找到,女人跑了这里来!你跟了我来,我和你说话。”平儿袭人都忙让坐。他嫂子说:“女人们请坐,我找我们女人说句话。”袭人平儿都装不晓得,笑道:“甚么话这么忙?我们这里猜谜儿赢手批子打呢,等猜了这个再去。”鸳鸯道:“甚么话?你说罢。”他嫂子笑道:“你跟我来,到那边我奉告你,反正有好话儿。”鸳鸯道:“但是大太太和你说的那话?”他嫂子笑道:“女人既晓得,还何如我!快来,我细细的奉告你,但是天大的丧事。”鸳鸯传闻,立起家来,照他嫂子脸高低死劲啐了一口,指着他骂道:“你快夹着嘴离了这里,好多着呢!甚么‘好话’!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都是好画儿。甚么‘丧事’!状元痘儿灌的浆儿又尽是丧事。怪道成日家恋慕人家女儿作了小老婆,一家子都仗着他横行霸道的,一家子都成了小老婆了!看的眼热了,也把我送在火炕里去。我若得脸呢,你们在外头横行霸道,本身就封本身是舅爷了。我若不得脸败了时,你们把混蛋脖子一缩,存亡由我。”一面说,一面哭,平儿袭人拦着劝。

鸳鸯气得还骂,平儿袭人劝他一回,方才罢了。平儿因问袭人道:“你在那边藏着做甚么的?我们竟没瞥见你。”袭人道:“我因为往四女人房里瞧我们宝二爷去的,谁知迟了一步,说是来家里来了。我迷惑如何不遇见呢,想要往林女人家里找去,又遇见他的人说也没去。我这里正迷惑是出园子去了,可巧你从那边来了,我一闪,你也没瞥见,厥后他又来了,我从这树背面走到山子石后,我却见你两个说话来了,谁知你们四个眼睛没见我。”一语未了,又听身后笑道:“四个眼睛没见你?你们六个眼睛竟没见我!”三人唬了一跳,回身一看,不是别个,恰是宝玉走来。袭人先笑道:“叫我好找,你那边来?”宝玉笑道:“我从四mm那边出来,迎头瞥见你来了,我就晓得是找我去的,我就先藏了起来哄你。看着你头畴昔了,进了院子就出来了,逢人就问,我在那边好笑,只等你到了跟前唬你一跳的,厥后见你也藏藏躲躲的,我就晓得也要哄人了。我探头往前看了一看,倒是他两个,以是我就绕到你身后。你出去,我就躲到你躲的那边了。”平儿笑道:“我们再今后找找去,只怕还找出两小我来也未可知。”宝玉笑道:“这可再没了。”鸳鸯已知话俱被宝玉听了,只伏在石头上装睡。宝玉推他笑道:“这石头上冷,我们回房里去睡,岂不好?”说着拉起鸳鸯来,又忙让平儿来家坐吃茶。平儿和袭人都劝鸳鸯走,鸳鸯方立起家来,四人竟往怡红院来。宝玉将方才的话俱已闻声,心中天然不快,只冷静的歪在床上,任他三人在外间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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