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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回 评女传巧姐慕贤良 玩母珠贾政参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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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正要骂他,只见老太太那边打发人来讲道:“老太太说了,叫二爷明儿不消上学去呢。明儿请了姨太太来给他解闷,只怕女人们都来,家里的史女人,邢女人,李女人们都请了,明儿来赴甚么消寒会呢。”宝玉没有听完便喜好道:“可不是,老太太最欢畅的,明日不上学是过了明路的了。”袭人也便不言语了。那丫头归去。宝玉当真念了几天书,巴不得顽这一天。又闻声薛阿姨过来,想着“宝姐姐天然也来”。内心喜好,便说:“快睡罢,明日早些起来。”因而一夜无话。到了次日,公然一早到老太太那边请了安,又到贾政王夫人那边请了安,回了然老太太今儿不叫上学,贾政也没言语,便渐渐退出来,走了几步便一溜烟跑到贾母房中。见世人都没来,只要凤姐那边的奶妈子带了巧姐儿,跟着几个小丫头过来,给老太太请了安,说:“我妈妈先叫我来存候,陪着老太太说说话儿。妈妈返来就来。”贾母笑道:“好孩子,我一早就起来了,等他们总不来,只要你二叔叔来了。”

冯紫英道:“人间的荣枯,宦途的得失,终属难定。”贾政道:“象雨村算便宜的了。另有我们差未几的人家就是甄家,畴前一样功劳,一样的世袭,一样的起居,我们也是经常来往。未几几年,他们进京来差人到我这里存候,还很热烈。一回儿抄了客籍的家财,至今杳无音信,不知他近况如何,心下也实在惦记。看了如许,你想仕进的怕不怕?”贾赦道:“我们家是最没有事的。”冯紫英道:“公然,尊府是不怕的。一则里头有贵妃照顾,二则故旧好亲戚多,三则你家自老太太起至于少爷们,没有一个刁钻刻薄的。”贾政道:“虽无刁钻刻薄,却没有德行才情。白白的衣租食税,那边当得起。”

那奶妈子便说:“女人给你二叔叔存候。”宝玉也问了一声“妞妞好?”巧姐儿道:“我昨夜闻声我妈妈说,要请二叔叔去说话。”宝玉道:“说甚么呢?”巧姐儿道:“我妈妈说,跟着李妈认了几年字,不晓得我认得不认得。我说都认得,我认给妈妈瞧。妈妈说我瞎认,不信,说我一天尽子顽,那边认得。我瞧着那些字也不要紧,就是那lt;lt;女孝经gt;gt;也是轻易念的。妈妈说我哄他,要请二叔叔得空儿的时候给我理理。”贾母听了,笑道:“好孩子,你妈妈是不认得字的,以是说你哄他。明儿叫你二叔叔理给他瞧瞧,他就信了。”宝玉道:“你认了多少字了?”巧姐儿道:“认了三千多字,念了一本lt; lt;女孝经gt;gt;,半个月头里又上了lt;lt;列女传gt;gt;。”宝玉道:“你念了晓得吗?你要不懂,我倒是讲讲这个你听罢。”贾母道:“做叔叔的也该讲究给侄女听听。”宝玉道:“那文王后妃是不必说了,想来是晓得的。那姜后脱簪待罪,齐国的无盐虽丑,能安邦定国,是后妃里头的贤达的。若说有才的,是曹大姑,班婕妤,蔡文姬,谢道韫诸人。孟光的荆钗布裙,鲍宣妻的提瓮出汲,陶侃母的截发留宾,另有画荻教子的,这是不厌贫的。那苦的里头,有乐昌公主破镜重圆,苏蕙的回文感主。那孝的是更多了,木兰代父参军,曹娥投水寻父的尸首等类也多,我也说不得很多。阿谁曹氏的引刀割鼻,是魏国的故事。那守节的更多了,只好渐渐的讲。如果那些艳的,王嫱,西子,樊素,小蛮,绛仙等。妒的是秃妾发,怨洛神等类,也少。文君,红拂是女中的……”

贾母听到这里,说:“够了,不消说了。你讲的太多,他那边还记得呢。”巧姐儿道:“二叔叔才说的,也有念过的,也有没念过的。念过的二叔叔一讲,我更晓得了好些。”宝玉道:“那字是天然认得的了,不消再理。明儿我还上学去呢。”巧姐儿道:“我还闻声我妈妈昨儿说,我们家的小红头里是二叔叔那边的,我妈妈要了来,还没有补上人呢。我妈妈想着要把甚么柳家的五儿补上,不知二叔叔要不要。”宝玉听了更喜好,笑着道:“你听你妈妈的话!要补谁就补谁罢咧,又问甚么要不要呢。”因又向贾母笑道:“我瞧大妞妞这个小模样儿,又有这个聪明儿,只怕将来比凤姐姐还强呢,又比他认的字。”贾母道:“女孩儿家认得字呢也好,只是女工针黹倒是要紧的。”巧姐儿道:“我也跟着刘妈妈学着做呢,甚么扎花儿咧,拉锁子,我虽弄不好,却也学着会做几针儿。”贾母道:“我们如许人产业然不仗着本身做,但只到底晓得些,今后才不受人家的拿捏。”巧姐儿承诺着“是”,还要宝玉讲解lt;lt;列女传gt;gt;,见宝玉呆呆的,也不敢再说。

贾赦道:“我们不消说这些话,大师吃酒罢。”大师又喝了几杯,摆上饭来。吃毕,喝茶。冯家的小厮走来悄悄的向紫英说了一句,冯紫英便要告别了。贾赦贾政道:“你说甚么?”小厮道:“内里下雪,早已下了梆子了。”贾政叫人看时,已是雪深一寸多了。贾政道:“那两件东西你清算好了么?”冯紫英道:“收好了。若尊府要用,代价还天然让些。”贾政道:“我留意就是了。”紫英道:“我再听信罢。气候冷,请罢,别送了。”贾赦贾政便命贾琏送了出去。未知后事如何,下回分化。

贾母等着那些人,见这时候还不来,又叫丫头去请。返来李纨同着他妹子,探春,惜春,史湘云,黛玉都来了,大师请了贾母的安。世人厮见。独占薛阿姨未到,贾母又叫请去。公然阿姨带着宝琴过来。宝玉请了安,问了好。只不见宝钗,邢岫烟二人。黛玉便问起“宝姐姐为何不来?”薛阿姨假说身上不好。邢岫烟晓得薛阿姨在坐,以是不来。宝玉虽见宝钗不来,心中迷惑,因黛玉来了,便把想宝钗的心临时搁开。未几时,邢王二夫人也来了。凤姐闻声婆婆们先到了,本身不好掉队,只得打发平儿先来乞假,说是正要过来,因身上发热,过一回儿就来。贾母道:“既是身上不好,不来也罢。我们这时候很该用饭了。”丫头们把火盆今后挪了一挪儿,就在贾母榻前一溜摆下两桌,大师次第坐下。吃了饭,还是围炉闲谈,不须多赘。

冯紫英道:“传闻这就叫做母珠。”因叫拿一个盘儿来。詹光即忙端过一个黑漆茶盘,道:“使得么?”冯紫英道:“使得。”便又向怀里取出一个白绢包儿,将包儿里的珠子都倒在盘子里散着,把那颗母珠搁在中间,将盘置于桌上。瞥见那些小珠子儿滴溜滴溜滚到大珠身边来,一回儿把这颗大珠子举高了,别处的小珠子一颗也不剩,都粘在大珠上。詹光道:“这也奇特。”贾政道:“这是有的,以是叫做母珠,原是珠之母。”那冯紫英又转头看着他跟来的小厮道:“阿谁匣子呢?”那小厮赶快捧过一个花梨木匣子来。大师翻开看时,本来匣内衬着虎纹锦,锦上叠着一束蓝纱。詹光道:“这是甚么东西?”冯紫英道:“这叫做鲛绡帐。”在匣子里拿出来时,叠得长不满五寸,厚不上半寸,冯紫英一层一层的翻开,打到十来层,已经桌上铺不下了。冯紫英道:“你看里头另有两折,必得高屋里去才张得下。这就是鲛丝所织,暑热气候张在堂屋里头,苍蝇蚊子一个不能出去,又轻又亮。”贾政道:“不消全翻开,怕叠起来倒费事。”詹光便与冯紫英一层一层折好清算。冯紫英道:“这四件东西价儿也不很贵,两万银他就卖。母珠一万,鲛绡帐五千,lt;lt;汉宫春晓gt;gt;与自鸣钟五千。”贾政道:“那边买得起。”冯紫英道:“你们是个国戚,莫非宫里头用不着么?”贾政道:“用得着的很多,只是那边有这些银子。等我叫人拿出来给老太太瞧瞧。”冯紫英道:“非常。”贾政便着人叫贾琏把这两件东西送到老太太那边去,并。叫人请了邢王二夫人凤姐儿都来瞧着,又把两件东西一一试过。贾琏道:“他另有两件:一件是围屏。一件是乐钟。共总要卖二万银子呢。”凤姐儿接着道:“东西天然是好的,但是那边有这些闲钱。我们又不比外任督抚要办贡。我已经想了好些年了,象我们这类人家,必得置些不摆荡的根底才好,或是祭地,或是义庄,再置些坟屋。今后子孙遇见不对劲的事,还是点儿根柢,不到一败涂地。我的意义是如许,不知老太太老爷,太太们如何样。如果外头老爷们要买,尽管买。”贾母与世人都说:“这话说的倒也是。”贾琏道:“还了他罢。原是老爷叫我送给老太太瞧,为的是宫里好进。谁说买来搁在家里?老太太还没开口,你便说了一大些沮丧话!”说着,便把两件东西拿了出去,奉告了贾政,说老太太不要。便与冯紫英道:“这两件东西好可好,就只没银子。我替你留意,有要买的人,我便送信给你去。”冯紫英只得清算好,坐下说些闲话,没有兴头,就要起家。贾政道:“你在我这里吃了晚餐去罢。”冯紫英道:“罢了,来了就叨扰老伯吗!”贾政道:“说那边的话。”正说着,人回:“大老爷来了。”贾赦早已出去。相互相见,叙些寒温。不一时摆上酒来,肴馔列举,大师喝着酒。至四五巡后,提及洋货的话,冯紫英道:“这类货本是难消的,除非要象尊府这类人家,还可消得,其他就难了。”贾政道:“这也不见得。”贾赦道:“我们家里也比不得畴前了,这回儿也不过是个佛门面。”冯紫英又问:“东府珍大爷可好么?我前儿见他,提及家常话儿来,提到他公子续娶的媳妇,远不及头里那位秦氏奶奶了。如此后娶的到底是那一家的,我也没有问起。”贾政道:“我们这个侄孙媳妇儿,也是这里大师,畴前做过京畿道的胡老爷的女孩儿。”紫英道:“胡道长我是晓得的。但是他家教上也不如何样。也罢了,只要女人好就好。”

且说贾政这日正与詹光下大棋,通局的胜负也差未几,单为着一只角儿死活未分,在那边打劫。门上的小厮出去回道:“内里冯大爷要见老爷。”贾政道:“请出去。”小厮出去请了,冯紫英走进门来。贾政即忙迎着。冯紫英出去,在书房中坐下,见是下棋,便道:“尽管下棋,我来观局。”詹光笑道:“晚生的棋是不堪瞧的。”冯紫英道:“好说,请下罢。”贾政道:“有甚么事么?”冯紫英道:“没有甚么话。老伯尽管下棋,我也学几着儿。”贾政向詹光道:“冯大爷是我们相好的,既没事,我们干脆下完了这一局再说话儿。冯大爷在中间瞧着。”冯紫英道:“下采不下采?”詹光道:“下采的。”冯紫英道:“下采的是不好多嘴的。”贾政道:“多嘴也无妨,反正他输了十来两银子,终久是不拿出来的。今后只好罚他做东便了。”詹光笑道:“这倒使得。”冯紫英道:“老伯和詹公对下么?”贾政笑道:“畴前对下,他输了,现在让他两个子儿,他又输了。经常还要悔几着,不叫他悔他就急了。”詹光也笑道:“没有的事。”贾政道:“你尝尝瞧。”大师一面谈笑,一面下完了。做起棋来,詹光还了棋头,输了七个子儿。冯紫英道:“这盘终亏损在打劫里头。老伯劫少,就便宜了。”贾政对冯紫英道:“有罪,有罪。我们说话儿罢。”冯紫英道:“小侄与老伯久不见面,一来会会,二来因广西的同知出去引见,带了四种洋货,能够做得贡的。一件是围屏,有二十四扇子,都是紫檀雕镂的。中间虽说不是玉,倒是绝好的硝子石,石上镂出山川人物楼台花鸟等物。一扇上有五六十小我,都是宫妆的女子,名为lt;lt;汉宫春晓gt;gt;。人的端倪口鼻以及脱手衣褶,刻得又清楚又细致。装点安插都是好的。我想尊府大观园中正厅上却可用得着。另有一个钟表,有三尺多高,也是一个小童儿拿着时候牌,到了甚么时候他就报甚么时候。里头也有些人在那边打十番的。这是两件重笨的,却还没有拿来。现在我带在这里两件却有些意义儿。”就在身边拿出一个锦匣子,见几重白锦裹着,揭开了锦子,第一层是一个玻璃盒子,里头金托子大红绉绸托底,上放着一颗桂圆大的珠子,光彩耀目。

你道宝玉呆的是甚么?只因柳五儿要进怡红院,头一次是他病了不能出去,第二次王夫人撵了晴雯,大凡有些姿色的,都不敢挑。厥后又在吴贵家看晴雯去,五儿跟着他妈给晴雯送东西去,见了一面,更觉娇娜娇媚。本日幸亏凤姐想着,叫他补入小红的窝儿,竟是喜出望外了。以是呆呆的想他。

且说凤姐因何不来?头里为着倒比邢王二夫人迟了,不美意义,厥后旺儿家的来回说:“迎女人那边打发人来请奶奶安,还说并没有到上头,只到奶奶这里来。”凤姐听了迷惑,不知又是甚么事,便叫那人出去,问:“女人在家好?”那人道:“有甚么好的,主子并不是女人打发来的,实在是司棋的母亲央我来求奶奶的。”凤姐道:“司棋已经出去了,为甚么来求我?”那人道:“自从司棋出去,整天哭泣。俄然那一日他表兄来了,他母亲见了,恨得甚么似的,说他害了司棋,一把拉住要打。那小子不敢言语。谁知司棋闻声了,仓猝出来老着脸和他母亲道:。我是为他出来的,我也恨他没知己。现在他来了,妈要打他,不如勒死了我。他母亲骂他:。不害臊的东西,你内心要如何样?司棋说道:。一个女人配一个男人。我一时失脚上了他的当,我就是他的人了,决不肯再失身给别人的。我恨他为甚么如许怯懦,一身作事一身当,为甚么要逃。就是他一辈子不来了,我也一辈子不嫁人的。妈要给我配人,我原拼着一死的。今儿他来了,妈问他如何样。如果他不改心,我在妈跟前磕了头,只当是我死了,他到那边,我跟到那边,就是乞食吃也是情愿的。他妈气得了不得,便哭着骂着说:。你是我的女儿,我偏不给他,你敢如何着。那晓得那司棋这东西胡涂,便一头撞在墙上,把脑袋撞破,鲜血直流,竟死了。他妈哭着救不过来,便要叫那小子偿命。他表兄说道:。你们不消焦急。我在外头原发了财,因想着他才返来的,心也算是真了。你们若不信,尽管瞧。说着,打怀里取出一匣子金珠金饰来。他妈妈瞥见了便心软了,说:。你既故意,为甚么总不言语?他外甥道:。大凡女人都是水性杨花,我若说有钱,他便是妄图银钱了。现在他只为人,就是可贵的。我把金珠给你们,我去买棺盛殓他。那司棋的母亲接了东西,也不顾女孩儿了,便由着外甥去。那边晓得他外甥叫人抬了两口棺材来。

宝玉道:“必是老太太忘了。明儿不是十一月月朔日么,年大哥太太那边必是个老端方,要办消寒会,齐打伙儿坐下喝酒谈笑。我本日已经在学房里告了假了,这会子没有信儿,明儿但是去不去呢?若去了呢,白白的告了假,若不去,老爷晓得了又说我偷懒。”袭人道:“据我说,你竟是去的是。才念的好些儿了,又想歇着。依我说也该上紧些才好。昨儿闻声太太说,兰哥儿读书真好,他打学房里返来,还各自读书作文章,每天早晨弄到四更多天赋睡。你比他大多了,又是叔叔,倘或赶不上他,又叫老太太活力。倒不如明儿夙起去罢。”麝月道:“如许寒天,已经告了假又去,倒叫学房里说:既这么着就不该乞假呀,显见的是告谎假脱滑儿。依我说落得歇一天。就是老太太健忘了,我们这里就不消寒了么,我们也闹个会儿不好么。”袭人道:“都是你开端儿,二爷更不肯去了。”麝月道:“我也是乐一天是一天,比不得你要好名儿,使唤一个月再多得二两银子!”袭人啐道:“小蹄子,人家说端庄话,你又来胡拉混扯的了。”麝月道:“我倒不是混拉扯,我是为你。”袭人道:“为我甚么?”麝月道:“二爷上学去了,你又该咕嘟着嘴想着,巴不得二爷早一刻儿返来,就有说有笑的了。这会儿又假抛清,何必呢!我都瞥见了。”

司棋的母亲瞥见惊奇,说:。如何棺材要两口?他外甥笑道:。一口装不下,得两辩才好。司棋的母亲见他外甥又不哭,只当是贰心疼的傻了。岂知他忙着把司棋清算了,也不哭泣,眼错不见,把带的小刀子往脖子里一抹,也就抹死了。司棋的母亲悔怨起来,倒哭得了不得。现在坊上晓得了,要报官。他急了,央我来求奶奶说小我情,他再过来给奶奶叩首。“凤姐听了,惊奇道。”那有如许傻丫头,恰好的就遇见这个傻小子!怪不得那一天翻出那些东西来,他行睦锩皇氯怂频默敢只是这么个烈性孩子。论起来,我也没这么大工夫管他这些闲事,但只你才说的叫人听着怪不幸见儿的。也罢了,你归去奉告他,我和你二爷说,打发旺儿给他撕掳就是了。“凤姐打发那人去了,才过贾母这边来。不提。

话说宝玉从潇湘馆出来,赶紧问秋纹道:“老爷叫我何为么?”秋纹笑道:“没有叫,袭人姐姐叫我请二爷,我怕你不来,才哄你的。”宝玉听了才把心放下,因说:“你们请我也罢了,何必来唬我。”说着,回到怡红院内。袭人便问道:“你这好半天到那边去了?”宝玉道:“在林女人那边,提及薛阿姨宝姐姐的事来,便坐住了。”袭人又问道:“说些甚么?”宝玉将打禅语的话述了一遍。袭人道:“你们再没个计算,端庄说些家常闲话儿,或讲究些诗句,也是好的,如何又说到禅语上了。又不是和尚。”宝玉道:“你不晓得,我们有我们的禅机,别人是插不下嘴去的。”袭人笑道:“你们参禅参翻了,又叫我们跟着打闷葫芦了。”宝玉道:“头里我也年纪小,他也孩子气,以是我说了不留意的话,他就恼了。现在我也留意,他也没有恼的了。只是他迩来不常过来,我又读书,偶尔到一处,好象陌生了似的。”袭人道:“原该这么着才是。都长了几岁年纪了,如何美意义还象小孩子时候的模样。”宝玉点头道:“我也晓得。现在且不消说阿谁。我问你,老太太那边打发人来讲甚么来着没有?”袭人道:“没有说甚么。”

贾琏道:“听得内阁里人提及,贾雨村又要升了。”贾政道:“这也好,不知准不准。”贾琏道:“约莫成心机的了。”冯紫英道:“我今儿从吏部里来,也闻声如许说。雨村老先生是贵本家不是?”贾政道:“是。”冯紫英道:“是有服的还是无服的?”贾政道:“说也话长。他客籍是浙江湖州府人,流寓到姑苏,甚不对劲。有个甄士隐和他相好,经常周济他。今后中了进士,得了榜下知县,便娶了甄家的丫头。现在的太太不是正配。岂知甄士隐弄到寥落不堪,没有找处。雨村革了职今后,当时还与我家并未了解,只因舍妹丈林如海林公在扬州巡盐的时候,请他在家做西席,外甥女儿是他的门生。因他有起复的信要进京来,刚好外甥女儿要上来探亲,林姑老爷便托他照顾上来的,另有一封荐书,托我吹嘘吹嘘。当时看他不错,大师常会。岂知雨村也奇,我家世袭起,从代字辈下来,宁荣两宅人丁房舍以及起居事件,一概都明白,是以遂感觉亲热了。”因又笑说道:“几年门子也会钻了。由知府推升转了御史,不过几年,升了吏部侍郎,署兵部尚书。为着一件事降了三级,现在又要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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