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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史太君两宴大观园 金鸳鸯三宣牙牌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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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笑道:“这个令好,就说出来。”鸳鸯道:“有了一副了。左边是张天。”贾母道:“头上有彼苍。”世人道:“好。”鸳鸯道:“当中是个五与六。”贾母道:“六桥梅花香彻骨。”鸳鸯道:“剩得一张六与幺。”贾母道:“一轮红日出云霄。”鸳鸯道:“凑成便是个蓬头鬼。”贾母道:“这鬼抱住钟馗腿。”说完,大师笑说:“极妙。”贾母饮了一杯。鸳鸯又道:“有了一副。左边是个大长五。”薛阿姨道:“梅花朵朵风前舞。”鸳鸯道:“右边还是个大五长。”薛阿姨道:“十月梅花岭上香。”鸳鸯道:“当中二五是杂七。”薛阿姨道:“织女牛郎会七夕。”鸳鸯道:“凑成二郎游五岳。”薛阿姨道:“世人不及神仙乐。”说完,大师称赏,饮了酒。鸳鸯又道:“有了一副。左边长幺两点明。”湘云道:“双悬日月照乾坤。”鸳鸯道:“右边长幺两点明。”湘云道:“闲花落地听无声。”鸳鸯道:“中间还得幺四来。”湘云道:“日边红杏倚云栽。”鸳鸯道:“凑成樱桃九熟。”湘云道:“御园却被鸟衔出。”说完饮了一杯。鸳鸯道:“有了一副。左边是长三。”宝钗道:“双双燕子语梁间。”鸳鸯道:“右边是三长。”

鸳鸯笑道:“很不与你相干,有我呢。”正说着,只见贾母等来了,各自随便坐下。先着丫环端过两盘茶来,大师吃毕。凤姐手里拿着西洋布手巾,裹着一把乌木三镶银箸,ゅ*迫宋*,按席摆下。贾母因说:“把那一张小楠木桌子抬过来,让刘亲家近我这边坐着。”世人传闻,忙抬了过来。凤姐一面递眼色与鸳鸯,鸳鸯便拉了刘姥姥出去,悄悄的叮嘱了刘姥姥一席话,又说:“这是我们家的端方,若错了我们就笑话呢。”补救已毕,然后归坐。薛阿姨是吃过饭来的,不吃,只坐在一边吃茶。贾母带着宝玉,湘云,黛玉,宝钗一桌。王夫人带着迎春姊妹三小我一桌,刘姥姥傍着贾母一桌。贾母平日用饭,皆有小丫环在中间,拿着漱盂麈尾巾帕之物。现在鸳鸯是不当这差的了,本日鸳鸯偏接过麈尾来拂着。丫环们晓得他要撮弄刘姥姥,便躲开让他。鸳鸯一面侍立,一面悄向刘姥姥说道:“别忘了。”刘姥姥道:“女人放心。”那刘姥姥入了坐,拿起箸来,沉甸甸的不伏手。原是凤姐和鸳鸯商讨定了,单拿一双老年四楞象牙镶金的筷子与刘姥姥。刘姥姥见了,说道:“这叉爬子比俺那边铁锨还沉,那边犟的过他。”说的世人都笑起来。

贾母道:“就摆设在藕香榭的水亭子上,借着水音更好听。返来我们就在缀锦阁底下吃酒,又宽广,又听的近。”世人都说那边好。

贾母向薛阿姨笑道:“我们走罢。他们姊妹们都不大喜好人来坐着,怕脏了屋子。我们别没眼色,端庄坐一回子船喝酒去。”说着大师起家便走。探春笑道:“这是那边的话,求着老太太姨太太来坐坐还不能呢。”贾母笑道:“我的这三丫头却好,只要两个玉儿可爱。返来吃醉了,我们偏往他们屋里闹去。”说着,世人都笑了,一齐出来。走未几远,已到了荇叶渚。那姑苏选来的几个驾娘早把两只棠木舫撑来,世人扶了贾母,王夫人,薛阿姨,刘姥姥,鸳鸯,玉钏儿上了这一只,掉队李纨也跟上去。凤姐儿也上去,立在舡头上,也要撑舡。贾母在舱内道:“这不是顽的,虽不是河里,也有好深的。你快不给我出去。”凤姐儿笑道:“怕甚么!老祖宗尽管放心。”说着便一篙点开。到了池当中,舡小人多,凤姐只觉乱晃,忙把篙子递与驾娘,方蹲下了。然后迎春姊妹等并宝玉上了那只,随后跟来。其他老嬷嬷散众丫环俱沿河随行。宝玉道:“这些破荷叶可爱,如何还不叫人来拔去。”宝钗笑道:“本年这几日,何曾饶了这园子闲了,每天逛,那边另有叫人来清算的工夫。”林黛玉道:“我最不喜好李义山的诗,只喜他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偏你们又不留着残荷了。”宝玉道:“公然好句,今后我们就别叫人拔去了。”说着已到了花溆的萝港之下,感觉阴沉彻骨,两滩上衰草残菱,更助秋情。

凤姐儿忙走至本地,笑道:“既行令,还叫鸳鸯姐姐来行更好。”世人都知贾母所行之令必得鸳鸯提着,故听了这话,都说“非常”。凤姐儿便拉了鸳鸯过来。王夫人笑道:“既在令内,没有站着的理。”转头命小丫头子:“端一张椅子,放在你二位奶奶的席上。”鸳鸯也半推半就,谢了坐,便坐下,也吃了一钟酒,笑道:“酒令大如军令,非论尊卑,惟我是主。违了我的话,是要受罚的。”王夫人等都笑道:“必然如此,快些说来。”鸳鸯未开口,刘姥姥便下了席,摆手道:“别如许玩弄人家,我家去了。”世人都笑道:“这却使不得。”鸳鸯喝令小丫头子们:“拉上席去!”小丫头子们也笑着,公然拉退席中。刘姥姥只叫“饶了我罢!”鸳鸯道:“再多言的罚一壶。”刘姥姥方住了声。鸳鸯道:“现在我说骨牌副儿,从老太太起,顺领说下去,至刘姥姥止。比如我说一副儿,将这三张牌拆开,先说头一张,次说第二张,再说第三张,说完了,分解这一副儿的名字。不管诗词歌赋,成语俗话,比上一句,都要叶韵。错了的罚一杯。”

话说宝玉听了,忙出去看时,只见虎魄站在屏风跟前说:“快去吧,立等你说话呢。”宝玉来至上房,只见贾母正和王夫人众姊妹商讨给史湘云还席。宝玉因说道:“我有个主张。既没有外客,吃的东西也别定了样数,谁平日爱吃的拣样儿做几样。也不要按桌席,每人跟前摆一张高几,大家爱吃的东西一两样,再一个十锦攒心盒子,自斟壶,岂不新奇。”贾母听了,说“非常”,忙命传与厨房:“明日就拣我们爱吃的东西作了,按着人数,再装了盒子来。早餐也摆在园里吃。”商讨之间早又掌灯,一夕无话。

刘姥姥也笑道:我们农户人,不过是现成的本质,众位别笑。“鸳鸯道。”中间三四绿配红。“刘姥姥道。”大火烧了毛毛虫。“世人笑道。”这是有的,还说你的本质。“鸳鸯道。”右边幺四真都雅。“刘姥姥道。”一个萝ス一头蒜。“世人又笑了。鸳鸯笑道。”凑成便是一枝花。“刘姥姥两只手比着,说道。”花儿落告终个大倭瓜。“世人大笑起来。只听内里乱嚷____

次日朝晨起来,可喜这日气候明朗。李纨侵晨先起,看着老婆子丫头们扫那些落叶,并擦抹桌椅,预备茶酒器皿。只见丰儿带了刘姥姥板儿出去,说“大奶奶倒忙的紧。”李纨笑道:“我说你昨儿去不成,只忙着要去。”刘姥姥笑道:“老太太留下我,叫我也热烈一天去。”丰儿拿了几把大小钥匙,说道:“我们奶奶说了,外头的高几恐不敷使,不如开了楼把那收着的拿下来使一天罢。奶奶原该亲身来的,因和太太说话呢,请大奶奶开了,带着人搬罢。”李氏便令素云接了钥匙,又令婆子出去把二门上的小厮叫几个来。李氏站在大观楼下往上看,令人上去开了缀锦阁,一张一张往下抬。小厮老婆子丫头一齐脱手,抬了二十多张下来。李纨道:“好生着,别慌镇静张鬼赶来似的,细心碰了牙子。”又转头向刘姥姥笑道:“姥姥,你也上去瞧瞧。”刘姥姥传闻,巴不得一声儿,便拉了板儿登梯上去。进内里,只见乌压压的堆着些围屏,桌椅,大小花灯之类,虽不大认得,只见五彩夸耀,各有奇妙。念了几声佛,便下来了。然后锁上门,一齐才下来。李纨道:“恐怕老太太欢畅,越性把舡上划子,篙桨,遮阳幔子都搬了下来预备着。”世人承诺,复又开了,色色的搬了下来。令小厮传驾娘们到舡坞里撑出两只船来。正乱着安排,只见贾母已带了一群人出去了。李纨忙迎上去,笑道:“老太太欢畅,倒出去了。我只当还没梳头呢,才撷了菊花要送去。”一面说,一面碧月早捧过一个大荷叶式的翡翠盘子来,内里盛着各色的折枝菊花。贾母便拣了一朵大红的簪于鬓上。因转头瞥见了刘姥姥,忙笑道:“过来带花儿。”一语未完,凤姐便拉过刘姥姥,笑道:“让我打扮你。”说着,将一盘子花横三竖四的插了一头。贾母和世人笑的了不得。刘姥姥笑道:“我这头也不知修了甚么福,今儿如许面子起来。”世人笑道:“你还不拔下来摔到他脸上呢,把你打扮的成了个老妖精了。”刘姥姥笑道:“我虽老了,年青时也风骚,爱个花儿粉儿的,今儿老风骚才好。”谈笑之间,已来至沁芳亭子上。丫环们抱了一个大锦褥子来,铺在雕栏榻板上。贾母倚柱坐下,命刘姥姥也坐在中间,因问他:“这园子好不好?”刘姥姥念佛说道:“我们乡间人到了年下,都上城来买画儿贴。经常闲了,大师都说,如何得也到画儿上去逛逛。想着阿谁画儿也不过是假的,那边有这个真处所呢。谁知我今儿进这园一瞧,竟比那画儿还强十倍。如何得有人也照着这个园子画一张,我带了家去,给他们见见,死了也得好处。”贾母传闻,便指着惜春笑道:“你瞧我这个小孙女儿,他就会画。等明儿叫他画一张如何?”刘姥姥听了,喜的忙跑过来,拉着惜春说道:“我的女人。你这么大年纪儿,又这么个好模样,另有这个无能,别是神仙托生的罢。”贾母少歇一回,天然领着刘姥姥都见地见地。先到了潇湘馆。一进门,只见两边翠竹夹路,地盘下苍苔充满,中间羊肠一条石子漫的路。刘姥姥让前程来与贾母世人走,本身却*米咄恋*。虎魄拉着他说道:“姥姥,你上来走,细心苍苔滑了。”刘姥姥道:“不相干的,我们走熟了的,女人们尽管走罢。可惜你们的那绣鞋,别沾脏了。”他只顾上头和人说话,不防底下果*幕*了,咕咚一跤颠仆。世人鼓掌都哈哈的笑起来。贾母笑骂道:“小蹄子们,还不搀起来,只站着笑。”说话时,刘姥姥已爬了起来,本身也笑了,说道:“才说嘴就打了嘴。”贾母问他:“可扭了腰了未曾?叫丫头们捶一捶。”刘姥姥道:“那边说的我这么柔滑了。那一天不跌两下子,都要捶起来,还了得呢。”紫鹃早打起湘帘,贾母等出去坐下。林黛玉亲身用小茶盘捧了一盖碗茶来奉与贾母。王夫人道:“我们不吃茶,女人不消倒了。”林黛玉传闻,便命丫头把本身窗下常坐的一张椅子挪到下首,请王夫人坐了。刘姥姥因见窗下案上设着笔砚,又见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刘姥姥道:“这必然是那位哥儿的书房了。”贾母笑指黛玉道:“这是我这外孙女儿的屋子。”刘姥姥留意打量了黛玉一番,方笑道:“这那象个蜜斯的绣房,竟比那上等的书房还好。”贾母因问:“宝玉如何不见?”众丫头们答说:“在池子里舡上呢。”贾母道:“谁又预备下舡了?”李纨忙回说:“才开楼拿几,我恐怕老太太欢畅,就预备下了。”贾母听了方欲说话时,有人回说:“姨太太来了。”贾母等刚站起来,只见薛阿姨早出去了,一面归坐,笑道:“今儿老太太欢畅,这迟早就来了。”贾母笑道:“我才说来迟了的要罚他,不想姨太太就来迟了。”谈笑一会,贾母因见窗上纱的色彩旧了,便和王夫人说道:“这个纱新糊上都雅,过了厥后就不翠了。这个院子里头又没有个桃杏树,这竹子已是绿的,再拿这绿纱糊上反不配。我记得我们先有四五样色彩糊窗的纱呢,明儿给他把这窗上的换了。”凤姐儿忙道:“昨儿我开库房,瞥见大板箱里另有好些匹银红蝉翼纱,也有百般折枝花腔的,也有流云た福花腔的,也有百蝶穿花花腔的,色彩又鲜,纱又轻软,我竟没见过如许的。拿了两匹出来,作两床绵纱被,想来必然是好的。”贾母听了笑道:“呸,大家都说你没有不颠末不见过,连这个纱还不认得呢,明儿还说嘴。”薛阿姨等都笑说:“凭他如何颠末见过,如何敢比老太太呢。老太太何不教诲了他,我们也听听。”

凤姐儿等来至探春房中,只见他娘儿们正谈笑。探春素喜阔朗,这三间屋子并未曾隔断。本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流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普通。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lt;lt;烟雨图gt;gt;,摆布挂着一副春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小巧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中间挂着小锤。那板儿略熟了些,便要摘那锤子要击,丫环们忙拦住他。他又要佛手吃,探春拣了一个与他说:“顽罢,吃不得的。”东边便设着卧榻,拔步床上悬着翠绿双绣花草草虫的纱帐。板儿又跑过来看,说“这是蝈蝈,这是蚂蚱”。刘姥姥忙打了他一巴掌,骂道:“下作黄子,没干没净的乱闹。倒叫你出去瞧瞧,就上脸了。”打的板儿哭起来,世人忙安慰方罢。贾母因隔着纱窗今后院内看了一回,说道:“后廊檐下的梧桐也好了,就只细些。”正说话,忽一阵风过,模糊听得鼓乐之声。贾母问“是谁家结婚呢?这里临街倒近。”王夫人等笑回道:“街上的那边听的见,这是我们的那十几个女孩子们练习吹打呢。”贾母便笑道:“既是他们演,何不叫他们出去练习。他们也逛一逛,我们可又乐了。”凤姐传闻,忙命人出去叫来,又一面叮咛摆下条桌,铺上红毡子。

宝钗道:“水荇牵风翠带长。”鸳鸯道:“当中三六九点在。”宝钗道:“三山半落彼苍外。”鸳鸯道:“凑成铁锁练孤舟。”宝钗道:“到处风波到处愁。”说完饮毕。鸳鸯又道:“左边一个天。”黛玉道:“良辰美景何如天。”宝钗听了,转头看着他。黛玉只顾怕罚,也不睬论。鸳鸯道:“中间锦屏色彩俏。”黛玉道:“纱窗也没有红娘报。”鸳鸯道:“剩了二六八点齐。”黛玉道:“双瞻玉座引朝仪。”鸳鸯道:“凑成篮子好采花。”黛玉道:“仙杖香挑芍药花。”说完,饮了一口。鸳鸯道:“左边四五成花九。”迎春道:“桃花带雨浓。”世人道:“该罚!错了韵,并且又不象。”迎春笑着饮了一口。原是凤姐儿和鸳鸯都要听刘姥姥的笑话,用心都令说错,都罚了。至王夫人,鸳鸯代说了个,下便该刘姥姥。刘姥姥道:“我们农户人闲了,也常会几小我弄这个,但不如说的这么好听。少不得我也试一试。”世人都笑道:“轻易说的。你尽管说,不相干。”鸳鸯笑道:“左边四四是小我。”刘姥姥听了,想了半日,说道:“是个农户人罢。”世人哄堂笑了。贾母笑道:“说的好,就是如许说。”

一时吃毕,贾母等都往探春寝室中去说闲话。这里清算过残桌,又放了一桌。刘姥姥看着李纨与凤姐儿对坐着用饭,叹道:“别的罢了,我只爱你们家这行事。怪道说礼出大师。凤姐儿忙笑道。”你别多心,才刚不过大师讽刺儿。“一言未了,鸳鸯也出去笑道。”姥姥别恼,我给你白叟家赔个不是。“刘姥姥笑道。”女人说那边话,我们哄着老太太开个心儿,可有甚么恼的!你先叮嘱我,我就明白了,不过大师取个笑儿。我要内心恼,也就不说了。“鸳鸯便骂人”为甚么不倒茶给姥姥吃。“刘姥姥忙道。”刚才阿谁嫂子倒了茶来,我吃过了。女人也该用饭了。“凤姐儿便拉鸳鸯。”你坐下和我们吃了罢,省的返来又闹。“鸳鸯便坐下了。婆子们添上碗箸来,三人吃毕。刘姥姥笑道。”我看你们这些人都只吃这一点儿就完了,亏你们也不饿。怪只道风儿都吹的倒。“鸳鸯便问。”今儿剩的菜很多,都那去了?“

只见一个媳妇端了一个盒子站在本地,一个丫环上来揭去盒盖,内里盛着两碗菜。李纨端了一碗放在贾母桌上。凤姐儿偏拣了一碗鸽子蛋放在刘姥姥桌上。贾母这边说声“请”,刘姥姥便站起家来,大声说道:“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昂首。”本身却鼓着腮不语。世人先是发怔,厥后一听,上高低下都哈哈的大笑起来。史湘云撑不住,一口饭都喷了出来,林黛玉笑岔了气,伏着桌子嗳哟,宝玉早滚到贾母怀里,贾母笑的搂着宝玉叫“心肝”,王夫人笑的用手指着凤姐儿,只说不出话来,薛阿姨也撑不住,口里茶喷了探春一裙子,探春手里的饭碗都合在迎春身上,惜春离了坐位,拉着他奶母叫揉一揉肠子。地下的无一个不哈腰屈背,也有躲出去蹲着笑去的,也有忍着笑上来替他姊妹换衣裳的,独占凤姐鸳鸯二人撑着,还尽管让刘姥姥。刘姥姥拿起箸来,只觉不听使,又说道:“这里的鸡儿也俊,下的这蛋也小巧,怪俊的。我且攮一个。”世人方住了笑,闻声这话又笑起来。贾母笑的眼泪出来,虎魄在后捶着。贾母笑道:“这定是凤丫头促狭鬼儿闹的,快别信他的话了。”那刘姥姥正夸鸡蛋小巧,要攮一个,凤姐儿笑道:“一两银子一个呢,你快尝尝罢,那冷了就不好吃了。”刘姥姥便伸箸子要夹,那边夹的起来,满碗里闹了一阵好的,好轻易撮起一个来,才伸着脖子要吃,偏又滑下来滚在地下,忙放下箸子要亲身去捡,早有地下的人捡了出去了。刘姥姥叹道:“一两银子,也没闻声响声儿就没了。”世人已没心用饭,都看着他笑。贾母又说:“这会子又把阿谁筷子拿了出来,又不宴客摆大筵席。都是凤丫头教唆的,还不换了呢。”地下的人原未曾预备这牙箸,本是凤姐和鸳鸯拿了来的,听如此说,忙收了畴昔,也还是换上一双乌木镶银的。刘姥姥道:“去了金的,又是银的,到底不及俺们阿谁伏手。”凤姐儿道:“菜里如有毒,这银子下去了就试的出来。”刘姥姥道:“这个菜里如有毒,俺们那菜都成了砒霜了。那怕毒死了也要吃尽了。”贾母见他如此风趣,吃的又苦涩,把本身的也端过来与他吃。又命一个老嬷嬷来,将百般的菜给板儿夹在碗上。

婆子们道:“都还没散呢,在这里等着一齐散与他们吃。”鸳鸯道:“他们吃不了这些,挑两碗给二奶奶屋里平丫头送去。”凤姐儿道:“他早吃了饭了,不消给他。”鸳鸯道:“他不吃了,喂你们的猫。”婆子听了,忙拣了两样拿盒子送去。鸳鸯道:“素云那去了?”李纨道:“他们都在这里一处吃,又找他何为么。”鸳鸯道:“这就罢了。”凤姐儿道:“袭人不在这里,你倒是叫人送两样给他去。”鸳鸯传闻,便命人也送两样去后,鸳鸯又问婆子们:“返来吃酒的攒盒可装上了?”婆子道:“想必还得一会子。”鸳鸯道:“催着些儿。”婆子应喏了。

大师坐定,贾母先笑道:“我们先吃两杯,本日也行一令才成心机。”薛阿姨等笑道:“老太太天然有好酒令,我们如何会呢,放心要我们醉了。我们都多吃两杯就有了。”贾母笑道:“姨太太今儿也过谦起来,想是厌我老了。”薛阿姨笑道:“不是谦,只怕行不上来倒是笑话了。”王夫人忙笑道:“便说不上来,就便多吃一杯酒,醉了睡觉去,另有谁笑话我们不成。”薛阿姨点头笑道:“依令。老太太到底吃一杯令酒才是。”贾母笑道:“这个天然。”说着便吃了一杯。

远远瞥见池中一群人在那边撑舡。贾母道:“他们既预备下船,我们就坐。”一面说着,便向紫菱洲蓼溆一带走来。未至池前,只见几个婆子手里都捧着一色捏丝戗金五彩大盒子走来。凤姐忙问王夫人早餐在那边摆。王夫人道:“问老太太在那边,就在那边罢了。”贾母传闻,便转头说:“你三mm那边就好。你就带了人摆去,我们从这里坐了舡去。”凤姐传闻,便回身同了探春,李纨,鸳鸯,虎魄带着端饭的人等,抄着近路到了秋爽斋,就在晓翠堂上调开桌案。鸳鸯笑道:“每天我们说外头老爷们吃酒用饭都有一个傍友相公,拿他讽刺儿。我们今儿也得了一个女傍友了。”李纨是个刻薄人,听了不解。凤姐儿却知是说的是刘姥姥了,也笑说道:“我们今儿就拿他取个笑儿。”二人便如此这般的商讨。李纨笑劝道:“你们一点功德也不做,又不是个小孩儿,还这么调皮,细心老太太说。”

贾母因见岸上的清厦旷朗,便问“这是你薛女人的屋子不是?”世人道:“是。”贾母忙命拢岸,顺着云步石梯上去,一同进了蘅芜苑,只觉异香扑鼻。那些奇草仙藤愈冷逾苍翠,都结了实,似珊瑚豆子普通,累垂敬爱。及进了房屋,雪洞普通,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要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罢了。床上只吊着青纱帐幔,衾褥也非常朴实。贾母叹道:“这孩子太诚恳了。你没有陈列,何妨和你姨娘要些。我也不睬论,也没想到,你们的东西天然在家里没带了来。”说着,命鸳鸯去取些古玩来,又嗔着凤姐儿:“不送些玩器来与你mm,如许小器。”王夫人凤姐儿等都笑回说:“他本身不要的。我们原送了来,他都退归去了。”薛阿姨也笑说:“他在家里也不大弄这些东西的。”贾母点头说:“使不得。固然他费事,倘或来一个亲戚,看着不象,二则年青的女人们,房里如许素净,也忌讳。我们这老婆子,更加该住马圈去了。你们听那些书上戏上说的蜜斯们的绣房,精美的还了得呢。他们姊妹们虽不敢比那些蜜斯们,也不要很离了格儿。有现成的东西,为甚么不摆?若很爱素净,少几样倒使得。我最会清算屋子的,现在老了,没有这些闲心了。他们姊妹们也还学着清算的好,只怕俗气,有好东西也摆坏了。我看他们还不俗。现在让我替你清算,包管又风雅又素净。我的梯己两件,收到现在,没给宝玉瞥见过,若经了他的眼,也没了。”说着叫过鸳鸯来,亲叮咛道:“你把那石头盆景儿和那架纱桌屏,另有个墨烟冻石鼎,这三样摆在这案上就够了。再把那水墨书画白绫帐子拿来,把这帐子也换了。”鸳鸯承诺着,笑道:“这些东西都搁在东楼上的不知阿谁箱子里,还得渐渐找去,明儿再拿去也罢了。”贾母道:“明今后日都使得,只别忘了。”说着,坐了一回方出来,一径来至缀锦中间。文官等上来请过安,因问“练习何曲”。贾母道:“只拣你们生的练习几套罢。”文官等下来,往藕香榭去不提。这里凤姐儿已带着人安排整齐,上面摆布两张榻,榻上都铺着锦*湃佤*,每一榻前有两张雕漆几,也有海棠式的,也有梅花式的,也有荷叶式的,也有葵花式的,也有方的,也有圆的,其式不一。一个上面放着炉瓶,一分攒盒,一个上面空设着,预备放人所喜食品。上面二榻四几,是贾母薛阿姨,上面一椅两几,是王夫人的,余者都是一椅一几。东边是刘姥姥,刘姥姥之下便是王夫人。西边便是史湘云,第二便是宝钗,第三便是黛玉,第四迎春,探春,惜春顺次下去,宝玉在末。李纨凤姐二人之几设于三层槛内,二层纱厨以外。攒盒式样,亦随几之式样。每人一把乌银洋錾自斟壶,一个十锦珐琅杯。

凤姐儿也笑说:“好祖宗,教给我罢。”贾母笑向薛阿姨世人道:“阿谁纱,比你们的年纪还大呢。怪不得他认作蝉翼纱,原也有些象,不晓得的,都认作蝉翼纱。端庄名字叫作软烟罗。”凤姐儿道:“这个名儿也好听。只是我这么大了,纱罗也见过几百样,从没闻声过这个名色。”贾母笑道:“你能够活了多大,见过几样没处放的东西,就说嘴来了。阿谁软烟罗只要四样色彩:一样雨过晴和,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的,一样就是银红的,如果做了帐子,糊了窗屉,远远的看着,就似烟雾一样,以是叫作软烟罗。那银红的又叫作霞影纱。现在上用的府纱也没有如许软厚轻密的了。”薛阿姨笑道:“别说凤丫头没见,连我也没闻声过。”凤姐儿一面说,早命人取了一匹来了。贾母说:“可不是这个!先时原不过是糊窗屉,厥后我们拿这个作被作帐子,尝尝也竟好。明儿就找出几匹来,拿银红的替他糊窗子。”凤姐承诺着。世人都看了,奖饰不已。刘姥姥也觑着眼看个不了,念佛说道:“我们想他作衣裳也不能,拿着糊窗子,岂不成惜?”贾母道:“倒是做衣裳欠都雅。”凤姐忙把本身身上穿的一件大红绵纱袄子襟儿拉了出来,向贾母薛阿姨道:“看我的这袄儿。”贾母薛阿姨都说:“这也是上好的了,这是现在的上用内造的,竟比不上这个。”凤姐儿道:“这个薄电影,还说是上用内造呢,竟连官用的也比不上了。”贾母道:“再找一找,只怕另有青的。如偶然都拿出来,送这刘亲家两匹,做一个帐子我挂,下剩的添上里子,做些夹背心子给丫头们穿,白收着霉坏了。”凤姐忙承诺了,仍令人送去。贾母起家笑道:“这屋里窄,再往别处逛去。”刘姥姥念佛道:“大家都说大师子住大房。昨儿见了老太太正房,配上大箱大柜大桌子大床,公然威武。那柜子比我们那一间屋子还大还高。怪道后院子里有个梯子。我想并不上房晒东西,预备个梯子何为么?厥后我想起来,定是为开顶柜收放工具,非离了那梯子,如何得上去呢。现在又见了这斗室子,更比大的更加划一了。满屋里的东西都只都雅,都不知叫甚么,我越看越舍不得离了这里。”凤姐道:“另有好的呢,我都带你去瞧瞧。”说着一径离了潇湘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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