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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呆霸王调情遭苦打 冷郎君惧祸走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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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到了堂屋里,便把脚步放轻了,往里间探头,只见邢夫人站在那边。凤姐儿眼尖,先瞧见了,使眼色儿不命他出去,又使眼色与邢夫人。邢夫人不便就走,只得倒了一碗茶来,放在贾母跟前。贾母一回身,贾琏不防,便没躲聪明。贾母便问:“外头是谁?倒象个小子一伸头。”凤姐儿忙起家说:“我也恍忽瞥见一小我影儿,让我瞧瞧去。”一面说,一面起家出来。贾琏忙出来,陪笑道:“探听老太太十四可出门?好预备肩舆。”贾母道:“既这么样,如何不出去?又作鬼作神的。”贾琏陪笑道:“见老太太顽牌,不敢轰动,不过叫媳妇出来问问。”贾母道:“就忙到这一时,等他家去,你问多少问不得?那一遭儿你这么谨慎来着!又不知是来作耳报神的,也不知是来作探子的,鬼鬼祟祟的,倒唬我一跳。甚么好下贱种子!你媳妇和我顽牌呢,另有半日的空儿,你家去再和那赵二家的筹议治你媳妇去罢。”说着世人都笑了。鸳鸯笑道:“鲍二家的,老祖宗又拉上赵二家的。”贾母也笑道:“但是,我那边记得甚么抱着背着的,提起这些事来,不由我不活力!我进了这门子作重孙子媳妇起,到现在我也有了重孙子媳妇了,连头带尾五十四年,凭着大惊大险千奇百怪的事,也经了些,从没颠末这些事。还不离了我这里呢!”贾琏一声儿不敢说,忙退了出来。平儿站在窗外悄悄的笑道:“我说着你不听,到底碰在网里了。”正说着,只见邢夫人也出来,贾琏道:“都是老爷闹的,现在都搬在我和太太身上。”邢夫人道:“我把你没孝心雷打的下贱种子!人家还替老子死呢,白说了几句,你就抱怨了。你还不好好的呢,这几日活力,细心他捶你。”贾琏道:“太太快畴昔罢,叫我来请了好半日了。”说着,送他母亲出来过那边去。

湘莲见前面人迹已稀,且有一带苇塘,便上马,将马拴在树上,向薛蟠笑道:“你下来,我们先设个誓,今后要变了心,奉告人去的,便应了誓。”薛蟠笑道:“这话有理。”赶紧下了马,也拴在树上,便跪下说道:“我要日久变心,奉告人去的,天诛地灭!”一语未了,只听“”的一声,颈后好似铁锤砸下来,只感觉一阵黑,满眼金星乱迸,身不由己,便倒下来,湘莲走上来瞧瞧,晓得他是个笨家,不惯捱打,只使了三分力量,向他脸上拍了几下,顿时便开了果子铺。薛蟠先还要挣挫起来,又被湘莲用脚尖点了两点,仍旧颠仆,口内说道:“原是两家甘心,你不依,只好说,为甚么哄出我来打我?”一面说,一面漫骂。湘莲道:“我把你瞎了眼的,你认认柳大爷是谁!你不说要求,你还伤我!我打死你也无益,只给你个短长罢。”说着,便取了马鞭过来,从背至胫,打了三四十下。薛蟠酒已醒了大半,感觉疼痛难禁,不由有“嗳哟”之声。湘莲嘲笑道:“也只如此!我只当你是不怕打的。”一面说,一面又把薛蟠的左腿拉起来,朝苇中泞泥处拉了几步,滚的浑身泥水,又问道:“你可认得我了?”薛蟠不该,只伏着哼哼。湘莲又掷下鞭子,用拳头向他身上擂了几下。薛蟠便乱滚乱叫,说:“肋条折了。我晓得你是端庄人,因为我错听了旁人的话了。”湘莲道:“不消拉别人,你只说现在的。”薛蟠道:“现在没甚么说的。不过你是个端庄人,我错了。”湘莲道:“还要说软些才饶你。”薛蟠哼哼着道:“好兄弟。”湘莲便又一拳。薛蟠“嗳哟”了一声道:“好哥哥。”湘莲又连两拳。薛蟠忙“嗳哟”叫道:“好爷爷,饶了我这没眼睛的瞎子罢!从今今后我敬你怕你了。”湘莲道:“你把那水喝两口。”薛蟠一面听了,一面皱眉道:“那水脏得很,如何喝得下去!”湘莲举拳就打。薛蟠忙道:“我喝,喝。”说着说着,只得俯头向苇根下喝了一口,犹未咽下去,只听“哇”的一声,把方才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湘莲道:“好脏东西,你快吃尽了饶你。”薛蟠听了叩首不迭道:“好歹积阴功饶我罢!这至死不能吃的。”湘莲道:“如许气味,倒熏坏了我。”说着丢下薛蟠,便牵马认镫去了。这里薛蟠见他已去,心内方放下心来,悔怨本身不该误认了人。待要挣挫起来,无法遍身疼痛难禁。

邢夫人将方才的话只略说了几句,贾赦没法,又含愧,自此便告病,且不敢见贾母,只打发邢夫人及贾琏每日畴昔存候。只得又各处遣人购求寻觅,终久费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来,名唤嫣红,收在屋内。不在话下。

湘莲便起家出来瞅人不防去了,至门外,命小厮杏奴:“先家去罢,我到城外就来。”说毕,已跨马直出北门,桥上等待薛蟠。没顿饭时工夫,只见薛蟠骑着一匹大马,远远的赶了来,张着嘴,瞪着眼,头似拨浪鼓普通不住往摆布乱瞧,及至从湘莲马前畴昔,只顾望远处瞧,未曾留意近处,反踩畴昔了。湘莲又是笑,又是恨,便也撒马随后赶来。薛蟠往前看时,垂垂火食希少,便又圈马返来再找,不想一转头见了湘莲,如获奇珍,忙笑道:“我说你是个再不失期的。”湘莲笑道:“快往前走,细心人瞥见跟了来,就不便了。”说着,先就撒马前去,薛蟠也紧紧的跟来。

一时鸳鸯来了,便坐在贾母动手,鸳鸯之下便是凤姐儿。铺下红毡,洗牌告幺,五人起牌。斗了一回,鸳鸯见贾母的牌已十严,只等一张二饼,便递了暗号与凤姐儿。凤姐儿正该发牌,便用心迟疑了半晌,笑道:“我这一张牌定在阿姨手里扣着呢。我若不发这一张,再顶不下来的。”薛阿姨道:“我手里并没有你的牌。”凤姐儿道:“我返来是要查的。”薛阿姨道:“你尽管查。你且发下来,我瞧瞧是张甚么。”凤姐儿便送在薛阿姨跟前。薛阿姨一看是个二饼,便笑道:“我倒不奇怪他,只怕老太太满了。”凤姐儿听了,忙笑道:“我发错了。”贾母笑的已掷下牌来,说:“你敢拿归去!谁叫你错的不成?”凤姐儿道:“但是我要算一算命呢。这是本身发的,也怨埋伏!”贾母笑道:“但是呢,你本身该打着你那嘴,问着你本身才是。”又向薛阿姨笑道:“我不是小器爱赢钱,原是个彩头儿。”薛阿姨笑道:“可不是如许,那边有那样胡涂人说老太太爱钱呢?”凤姐儿正数着钱,听了这话,忙又把钱穿上了,向世人笑道:“够了我的了。竟不为赢钱,单为赢彩头儿。我到底小器,输了就数钱,快收起来罢。”贾母端方是鸳鸯代洗牌,因和薛阿姨谈笑,不见鸳鸯脱手,贾母道:“你如何恼了,连牌也不替我洗。”鸳鸯拿起牌来,笑道:“二奶奶不给钱。”贾母道:“他不给钱,那是他交运了。”便命小丫头子:“把他那一吊钱都拿过来。”小丫头子真就拿了,搁在贾母中间。凤姐儿笑道:“赏我罢,我照数儿给就是了。”薛阿姨笑道:“公然是凤丫头小器,不过是顽儿罢了。”凤姐传闻,便站起来,拉着薛阿姨,转头指着贾母平日放钱的一个小木匣子笑道:“阿姨瞧瞧,阿谁里头不知顽了我多少去了。这一吊钱顽不了半个时候,那边头的钱就招手儿叫他了。只等把这一吊也叫出来了,牌也不消斗了,老祖宗的气也平了,又有端庄事差我办去了。”话说未完,引的贾母世人笑个不住。偏有平儿怕钱不敷,又送了一吊来。凤姐儿道:“不消放在我跟前,也放在老太太的那一处罢。一齐叫出来倒费事,不消做两次,叫箱子里的钱费事。”贾母笑的手里的牌撒了一桌子,推着鸳鸯,叫:“快撕他的嘴!”平儿依言放下钱,也笑了一噩方返来。至院门前遇见贾琏,问他“太太在那边呢?老爷叫我请畴昔呢。”平儿忙笑道:“在老太太跟前呢,站了这半日还没动呢。趁早儿丢开手罢。老太太生了半日气,这会子亏二奶奶凑了半日趣儿,才略好了些。”贾琏道:“我畴昔只说讨老太太的示下,十四往赖大师去不去,好预备肩舆的。又请了太太,又凑了趣儿,岂不好?”平儿笑道:“依我说,你竟不去罢。百口儿连太太宝玉都有了不是,这会子你又填限去了。”贾琏道:“已经完了,莫非还找补不成?何况与我又无干。二则老爷亲身叮咛我请太太的,这会子我打发了人去,倘或晓得了,正没好气呢,指着这个拿我出气罢。”说着就走。平儿见他说得有理,也便跟了过来。

展眼到了十四日,黑早,赖大的媳妇又出去请。贾母欢畅,便带了王夫人薛阿姨及宝玉姊妹等,到赖大花圃中坐了半日。那花圃虽不及大观园,却也非常划一宽广,泉石林木,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标。内里厅上,薛蟠,贾珍,贾琏,贾蓉并几个近族的,很远的也没来,贾赦也没来。赖大师内也请了几个现任的官长并几个世家后辈作陪。是以中有柳湘莲,薛蟠自前次会过一次,已念念不忘。又探听他最喜串戏,且串的都是生旦风月戏文,不免错会了意,误认他作了风月后辈,正要与他订交,恨没有个引进,这日可巧遇见,竟觉无可不成。且技终涞纫材剿*的名*酒挡住了脸,就求他串了两出戏。下来,移席和他一处坐着,问长问短,说此说彼。

宝玉便拉了柳湘莲到厅侧小书房中坐下,问他这几日可到秦钟的坟上去了。湘莲道:“如何不去?前日我们几小我放鹰去,离他坟上另有二里。我想本年夏天的雨水勤,恐怕他的坟站不住。我背着世人,走去瞧了一瞧,公然又动了一点子。回家来就便弄了几百钱,第三日一早出去,雇了两小我清算好了。”宝玉道:“怪道呢,上月我们大观园的池子里头结了莲蓬,我摘了十个,叫茗烟出去到坟上供他去,返来我也问他可被雨冲坏了没有。他说不但不冲,且比上回又新了些。我想着,不过是这几个朋友新筑了。我只恨我每天圈在家里,一点儿做不得主,行动就有人晓得,不是这个拦就是阿谁劝的,能说不能行。固然有钱,又不由我使。”湘莲道:“这个事也用不着你操心,外头有我,你只内心有了就是。面前十月月朔,我已包办理下上坟的花消。你晓得我一贫如洗,家里是没的积聚,纵有几个钱来,顺手就光的,不如趁空儿留下这一分,省获得了跟前扎煞手。”宝玉道:“我也正为这个要打发茗烟找你,你又不大在家,晓得你每天萍踪浪迹,没个必然的去处。”湘莲道:“这也不消找我。这个事不过各尽其道。面前我还要出门去逛逛,外头逛个三年五载再返来。”宝玉听了,忙问道:“这是为何?”柳湘莲嘲笑道:“你不晓得我的苦衷,比及跟前你天然晓得。我现在要别过了。”宝玉道:“好轻易会着,早晨同散岂不好?”湘莲道:“你那令姨表兄还是那样,再坐着未免有事,不如我躲避了倒好。”宝玉想了一想,道:“既是如许,倒是躲避他为是。只是你要果然远行,必须先奉告我一声,千万别悄悄的去了。”说着便滴下泪来。柳湘莲道:“天然要辞的。你只别和别人说就是。”说着便站起来要走,又道:“你们出来,不必送我。”一面说,一面出了书房。刚至大门前,早遇见薛蟠在那边乱嚷乱叫说:“谁放了小柳儿走了!”柳湘莲听了,火星乱迸,恨不得靡蝗*打死*复思酒后挥拳,又碍着赖尚荣的脸面,只得忍了又忍。薛蟠忽见他走出来,如得了珍宝,忙趔趄着上来一把拉住,笑道:“我的兄弟,你往那边去了?”湘莲道:“逛逛就来。”薛蟠笑道:“好兄弟,你一去都没兴了,好歹坐一坐,你就疼我了。凭你有甚么要紧的事,交给哥,你只别忙,有你这个哥,你要仕进发财都轻易。”湘莲见他如此不堪,心中又恨又愧,早生一计,便拉他到避人之处,笑道:“你至心和我好,假心和我好呢?”薛蟠听这话,喜的心痒难挠,乜斜着眼忙笑道:“好兄弟,你如何问起我这话来?我如果假心,立即死在面前!”湘莲道:“既如此,这里不便。等坐一坐,我先走,你随后出来,跟到我下处,我们替另喝一夜酒。我那边另有两个绝好的孩子,从没出门。你可连一个跟的人也不消带,到了那边,伏侍的人都是现成的。”薛蟠听如此说,喜得酒醒了一半,说:“公然如此?”湘莲道:“如何!人拿至心待你,你倒不信了!”薛蟠忙笑道:“我又不是白痴,如何有个不信的呢!既如此,我又不认得,你先去了,我在那边找你?”湘莲道:“我这下处在北门外头,你可舍得家,城外住一夜去?”薛蟠笑道:“有了你,我还要家何为么!”湘莲道:“既如此,我在北门外头桥上等你。我们席上且吃酒去。你看我走了以后你再走,他们就不留意了。”薛蟠听了,赶紧承诺。因而二人复又退席,饮了一回。那薛蟠难过,只拿眼看湘莲,心内越想越乐,左一壶右一壶,并不消人让,本身便吃了又吃,不觉酒已八九分了。

贾母见无人,方说道:“我闻声你替你老爷说媒来了。你倒也三从四德,只是这贤惠也过分了!你们现在也是孙子儿子满眼了,你还怕他,劝两句都使不得,还由着哪憷弦*性儿闹*”邢夫人满面通红,回道:“我劝过几次不依。老太太另有甚么不晓得呢,我也是不得已儿。”贾母道:“他逼着你杀人,你也杀去?现在你也想想,你兄弟妇妇本来诚恳,又生很多病多痛,上高低下那不是他操心?你一个媳妇固然帮着,也是每天丢下笆儿弄扫帚。凡百事情,我现在都本身减了。他们两个就有一些不到的去处,有鸳鸯,那孩子还心细些,我的事情他还想着一点子,该要去的,他就要来了,该添甚么,他就度空儿奉告他们添了。鸳鸯再不如许,他娘儿两个,里头外头,大的小的,那边不忽视一件半件,我现在反倒本身操心去不成?还是每天策画和你们要东西去?我这屋里有的没的,剩了他一个,年纪也大些,我凡百的脾气脾气儿他还晓得些。二则他还投主子们的缘法,也并不指着我和这位太太要衣裳去,又和那位奶奶要银子去。以是这几年一应事情,他说甚么,从你小婶和你媳妇起,乃至家下大大小小,没有不信的。以是不但我得靠,连你小婶媳妇也都费心。我有了这么小我,便是媳妇和孙子媳妇有想不到的,我也不得缺了,也没气可生了。这会子他去了,你们弄个甚么人来我使?你们就弄他那么一个真珠的人来,不会说话也无用。我正要打发人和你老爷说去,他要甚么人,我这里有钱,叫他尽管一万八千的买,就只这个丫头不能。留下他伏侍我几年,就比他日夜伏侍我尽了孝的普通。你来的也巧,你就去说,更安妥了。”说毕,命人来:“请了姨太太你女人们来讲个话儿,才欢畅,如何又都散了!”丫头们忙承诺着去了。世人忙赶的又来。只要薛阿姨向丫环道:“我才来了,又何为么去?你就说我睡了觉了。”那丫头道:“好亲亲的姨太太,姨祖宗!我们老太太活力呢,你白叟家不去,没个开交了,只当疼我们罢。你白叟家嫌乏,我背了你白叟家去。”薛阿姨道:“小鬼头儿,你怕些甚么?不过骂几句完了。”说着,只得和这小丫头子走来。贾母忙让坐,又笑道:“我们斗牌罢。姨太太的牌也生,我们一处坐着,别叫凤姐儿混了我们去。”薛阿姨笑道:“恰是呢,老太太替我看着些儿。就是我们娘儿四个斗呢,还是再添个呢?”王夫人笑道:“可不但四个。”凤姐儿道:“再添一小我热烈些。”贾母道:“叫鸳鸯来,叫他在这动手里坐着。姨太太目炫了,我们两个的牌都叫他瞧着些儿。”凤姐儿叹了一声,向探春道:“你们识书识字的,倒不学算命!”探春道:“这又奇了。这会子你倒不办理精力赢老太太几个钱,又想算命。”凤姐儿道:“我正要算算命今儿该输多少呢,我还想赢呢!你瞧瞧,场子没上,摆布都埋伏下了。”说的贾母薛阿姨都笑起来。

那柳湘莲原是世家后辈,读书不成,父母早丧,生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枪舞剑,打赌吃酒,乃至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因他年纪又轻,生得又美,不知他成分的人,却误认作优伶一类。那赖大之子赖尚荣与他素习交好,故他本日请来坐陪。不想酒后别人犹可,独薛蟠又犯了旧病。贰心中早已不快,得便意欲走开完事,无法赖尚荣死也不放。赖尚荣又说:“方才宝二爷又叮嘱我,才一进门虽见了,只是人多不好说话,叫我叮嘱你散的时候别走,他另有话说呢。你既必然要去,等我叫出他来,你两个见了再走,与我无干。”说着,便命小厮们到里头找一个老婆子,悄悄奉告“请出宝二爷来。”那小厮去了没一盏茶时,果见宝玉出来了。赖尚荣向宝玉笑道:“好叔叔,把他交给你,我筹措人去了。”说着,一径去了。

话说王夫人闻声邢夫人来了,赶紧迎了出去。邢夫人犹不知贾母已知鸳鸯之事,正还要来探听信息,进了院门,早有几个婆子悄悄的回了他,他方晓得。待要归去,内里已知,又见王夫人接了出来,少不得出去,先与贾母存候,贾母一声儿不言语,本身也感觉愧悔。凤姐儿早指一事躲避了。鸳鸯也自回房去活力。薛阿姨王夫人等恐碍着邢夫人的脸面,也都垂垂的退了。邢夫人且不敢出去。

谁知贾珍等席上忽不见了他两个,各处寻觅不见。有人说:“恍忽出北门去了。”薛蟠的小厮们平日是惧他的,他叮咛不准跟去,谁还敢找去?厥后还是贾珍不放心,命贾蓉带着小厮们寻踪问迹的直找出北门,下桥二里多路,忽见苇坑边薛蟠的马拴在那边。世人都道:“可好了!有马必有人。”一齐来至马前,只听苇中有人嗟叹。大师忙走来一看,只见薛蟠衣衫琐细,脸孔肿破,没头没脸,遍身表里,滚的似个泥猪普通。贾蓉心内已猜着九分了,忙上马令人搀了出来,笑道:“薛大叔每天调情,今儿调到苇子坑里来了。必然是龙王爷也爱上你风骚,要你招驸马去,你就碰到龙犄角上了。”薛蟠羞的恨没地缝儿钻不出来,那边爬的上马去?贾蓉只得命人赶到关厢里雇了一乘小肩舆,薛蟠坐了,一齐进城。贾蓉还要抬往赖家去赴席,薛蟠各式央告,又命他不要奉告人,贾蓉方依允了,让他各自回家。贾蓉仍往赖家答复贾珍,并说方才形景。贾珍也知为湘莲所打,也笑道:“他须得吃个亏才好。”至晚散了,便来问候。薛蟠安闲卧房将养,推病不见。

这里斗了半日牌,吃晚餐才罢。此一二白天无话。

贾母等返来各自归家时,薛阿姨与宝钗见香菱哭得眼睛肿了。问其原故,忙赶来瞧薛蟠时,脸上身上虽有伤痕,并未伤筋动骨。薛阿姨又是心疼,又是发恨,骂一匮船又骂一回柳湘莲,意欲奉告王夫人,遣人寻拿柳湘莲。宝钗忙劝道:“这不是甚么大事,不过他们一处吃酒,酒后反脸常情。谁醉了,多挨几下子打,也是有的。何况我们家没法无天,也是人所共知的。妈不过是心疼的原因。要出气也轻易,等三五天哥哥养好了出的去时,那边珍大爷琏二爷这干人也一定白丢开了,天然备个东道,叫了那小我来,当着世人替哥哥赔不是认罪就是了。现在妈先当件大事奉告世人,倒显得妈偏疼宠嬖,放纵他肇事招人,今儿偶尔吃了一次亏,妈就如许发兵动众,倚着亲戚之势逼迫凡人。”薛阿姨听了道:“我的儿,到底是你想的到,我一时气胡涂了。”宝钗笑道:“这才好呢。他又不怕妈,又不听人劝,一天纵似一天,吃过两三个亏,他倒罢了。”薛蟠睡在炕上痛骂柳湘莲,又命小厮们去拆他的屋子,打死他,和他打官司。薛阿姨禁住小厮们,只说柳湘莲一时酒后猖獗,现在酒醒,悔怨不及,惧罪逃脱了。薛蟠闻声如此说了,要知端的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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