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萌动的春心
“稳吃三注……哈哈哈哈！我又赢了！哟，来兴，出去赌一把。”俞禄瞥见他，忙着打号召。
“你们听听，一有钱他就不走了！”卜固修等人哄堂大笑，兴儿摸了摸鼻子，笑而不答。
“崔莺莺待月西厢记，张君瑞草桥梦莺莺，这戏啊，可好听了，不过府上虽有西厢记，只说那隐晦的，露骨的不让演，败兴！哈哈哈！”兴儿混了口酒喝，农户让他下注。
兴儿自忖来旺佳耦是王熙凤得用之人，积年来必定攒了很多梯己，这点钱人家一定放在眼里呢，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归去时要给周瑞家的几两，周瑞家的底子看不上，可知陪房不缺银子，本身未免自作多情了，不过也是礼轻情义重，再者也是本身的性子。不管如何说，本身和他们是没深仇大恨的，只是因为王熙凤而牵涉上了。
“这臭小子！”梨园子的人闻声换了词，仓猝也换了皮影，变成张生和崔莺莺，一时两个纸人儿扭捏作态起来。
“你玩着，我看看戏。”兴儿笑着，津津有味看着赌场里的皮电影：“如何唱得如许乏累，一点生机也没有。”
第一回，姑苏甄士隐带女儿甄英莲看过会的热烈，恰是如此。
他踮起脚尖张望了一阵，因挤不到前边去，又往另一处看杂耍和竹板戏，可巧见到俞禄腆着大肚子进了一家赌场，兴儿一愣，便也跟出来看。
“你听我的。”卜固修在一旁道：“宽衣解带入罗帏，害羞带笑把灯吹，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大声暗皱眉！”
“我说了，是你们瘦驴拉硬屎，瞎逞能。说好话你们不听，可知是善有恶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兴儿嘴里咬着草，靠在墙根上，一边用手弹了弹靴子上的灰尘。
“相互相互！”
兴儿和俞禄固然和好了，但有芥蒂，好不到那里去，一听才道：“那行，我等着跟他乞贷用呢，那货也是个放印子钱的，我不信他敢跟我要息，三街六巷，谁不晓得他倪二讲义气。”
“好！好！”
“卜固修，你当真是不顾羞！”兴儿大笑。
“不劳操心了！”来旺摆了摆手，走到门槛，回过甚来，目光如炬：“舍得一身剐，敢把天子拉上马，话是说得好听，但琏奶奶是甚么人，她动一根手指头，你就吃不消了。何况，她一定想不到是你。”
“喽啰也有一死，大师都死了，才是洁净。你固然老，看得也一定透。”兴儿摇了点头，林黛玉说：无足立境，是方洁净。
清朝富察敦崇《燕京岁时记》：过会者，乃京师游手，扮作开路……随地演唱，观者云集。
“行了，你到底来做甚么，一句话说了罢。”来旺意兴阑珊。
“我这里软玉温香抱满怀。呀，阮肇到露台，春至人间花弄色。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好！好！好！”
兴儿难以言喻心中是何滋味，紧了紧红汗巾，茫然若失地走在大街上，又看那过会的热烈，挤进人群当中，只见街心有舞狮子的，有走高跷的，有敲跨鼓的，有打锣钹的，锣鼓喧天，好不热烈，也有抬着中幡的。一汇入出来，你有多少情感，仿佛只剩下了欢乐和繁华。
“府上这么讲究礼，她也越不过一个礼字去，这原是她的错处，她敢奉告小蓉大奶奶打发了我不成？不成能。她本来就是黑的，何必用我描？用我抹？若为放印子钱的事情而抨击人，老太太也会说她不知礼了。哪怕她要来，也不会是明目张胆的，我怕甚么，要命一条，有种她拿去。”兴儿道。
“梨园子唱了一夜了，谁另有精力，倒是你去看看。”有农户道。
“唱得是甚么？本来戏里也有这类看头的。”俞禄笑道。
“来兴向来不赌，你让他看看吧，他但是我们府上的对劲人，赶明儿，也把西门庆和潘弓足唱出来，那才风趣呢！”贾璜道。
“呸！别觉得有一个仗腰子的，你就顺风顺水了，多少人不是打你这么样过来的？这会子还过来落井下石，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美意！”来旺媳妇吐了一口唾沫出来了。
“急甚么，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嘛！”兴儿哈哈大笑，话虽如此，少不得走了出来。
薛宝钗说，黛玉这句话的透辟，可比六祖慧能。
“说真的，我去瞧瞧。”兴儿当真走进了内里，与梨园子的人谈笑一阵，拿过乐器来，唱道：“谁承望今宵欢.爱！着蜜斯这般用心，鄙人张珙，合当膜拜。小生无宋玉般容，潘安般貌，子建般才；姐姐，你则是不幸见为人在客！”
“你们要如何，我可管不着。狡兔死，喽啰烹，飞鸟尽，良弓藏，我算是看破了。”来旺感喟着走进院子：“孩子他娘，点点钱，能着些儿，拼集着也就过了，那臭小子呢？”
“阿谁我不会！”兴儿点头。
“哈哈哈！”
“好个滑头，没见有你这么夺目的。”俞禄道：“你先别走，待会璜大爷做东谢你呢，倪二阿谁金刚也要来。”
一时那投影上的纸人只得遵循兴儿的词，做出那种羞羞的事情来，连俞禄眼睛也看得直了，全部赌场的人看过来指指导点，那批示皮影的人笑骂：“臭小子，一边去吧！再唱下去，我没法演了！”
“来兴，你去关厢雇几匹马来，我走路爱出汗。”俞禄摇着骰子。
赌场的人哈哈大笑，只闻声戏台前面兴儿又唱道：“绣鞋儿刚半拆，柳腰儿勾一搦，羞答答不肯把头抬，只将鸳枕捱。云鬟仿佛坠金钗，偏宜髟狄髻儿歪。我将这纽扣儿松，把缕带儿解；兰麝散幽斋。不良会把人禁害，咍怎不肯回过脸儿来？”
兴儿站了起来：“你老这话说谁呢？你如果早明白不就好了？我如果个狠心的，断不会过来，只因一有同事之情，二来你们不算我仇敌，但你们又是无辜的，谁让你们作孽来着，我好说歹说，不是提示过嫂子了么？”
“我不想与你们结仇，但对你们，实话实说，我没有太多惭愧。如果有个需求，小弟这里也有一二十两，权当点情义。”兴儿道。
“定是街上打赌去了，少唠叨些吧。”
“你老歇歇吧，谁叫你一口吃成了瘦子，这会子还来教唆我，别说马，一头驴都没有，看看。”兴儿指着戏台：“提着皮影伶人上场，大师好歹，别戳破了这层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