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十六回上
这一句话却提示了珍珠,赶紧叫过一个小丫头扣儿来,说:“去取果盘,或者小厨房拿个八珍果子盒儿,当即送过这里来。”
谢楷吃了两个栗子,又将橄榄、山查各吃了几个,其他却不动了。看一眼地下两个小厮神采,把话梅、蜜枣、核桃瓜子仁儿拣了,连碟子推与他们。珍珠忙伸手接过来,搁到杌子上。两个小的也都站起来,当真谢过后才坐下挑各自喜好的吃去。
谢楷笑道:“今晚正饮了几杯,也难为她操心。”又问:“栗子但是糖炒过的?我就爱吃甜。”珍珠笑着点头,便取过几个来,一个个剥了给他。
谢楷鼓掌笑道:“你这个主张好,就听你的罢。”一边说着,一边自家策画那肚皮经道:“我这是头一返来常州,各处的长辈叩见,施礼问安的就不说了。倒是该趁着春暖晴好,把延陵城里里外外那些名胜古迹去游一游、看一看。到时少不得要烦劳章怀英。再有母舅跟他父亲这般好,前面跟着一同往他府上去的遭数也只会多,不会少。”因而转头向那两个小子说道:“你两个既晓得章家,又经常来往、晓得行动端方,今后都要及时提示、指导给我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咕噜噜咕噜噜,表示小谢实在一向都是聪明人来着。就是反应慢了点,望天~~~~
珍珠闻谈笑道:“这是我们底下人的本分,也是老爷、太太与金陵城里的一分儿牵念。我们服侍得好了,彼时少爷归去给那边捎个信、说句话,就是非常承情了。”谢楷笑着点头应了。
谢楷笑道:“我此来,凡事是必然要你们操心的,只不嫌着我就好。”
谢楷笑笑点头,就桌上看了一遍,指着那两碟话梅橄榄问:“这些是甚么口味?”
珍珠,就是珍珠了。如果感受她对应的就是袭人,还请重视珍珠和袭人的辨别哟~~~
一言未了,中间珍珠、顺儿一起推他,一边笑道:“这小子但是没端方疯了!那里有这般群情别人家太太老爷,又这般跟公子爷们儿说话的!”珍珠又捶他一下,顺手拿两个核桃塞嘴,道:“还不快歇了嘴,细心吃你的吧!”
珍珠笑道:“他们随便混吃的东西,如何好拿给爷?”催促扣儿快去。一边把桌子上粗粗清算两遍,让谢楷在桌边坐下,再取两个小的脚踏,并一张杌子安在近前给顺儿、凭儿。两个就在脚踏上坐了,把袖来的栗子放在杌子上。
珍珠回道:“这两个俱是一甜一咸。甜的是蜜渍的。那咸的梅子是盐渍的,很有些咸酸干劲。橄榄倒是配了十好几样药草制成的,入口味道冲,又有些辛辣,但对吃了酒肉、须醒神克化的人是顶好的。”
谢楷见她步地,不免笑起来:“我原说随便。这般丰厚,倒像是摆宴了。可劳烦厨下了。”
等东西送到,珍珠先把床上用汤婆仔细心熨烫过,将被窝烘得暖了;然后奉侍谢楷漱了口,再换衣服、净面,披着小衣裳喝一盏养气定神茶,这才到床上睡下。珍珠下了棉帐锦幔,沿床一周细细敷衍严了,便坐在外头凳上;只一会儿,就听得内里细细的鼻息声响。珍珠方出了里屋,又到房内房外检点盘问一遍,这才命大家放心歇去不提。
谢楷听了神采一动,笑问道:“本来母舅与章家大爷这般要好?”
珍珠、顺儿、凭儿忙一起站起来,说:“都是分内事情,当不起表少爷说‘指导’两个字。”
那两个忙起家,口中问:“少爷叫我们做甚么?”一边又向珍珠说:“芮大姐姐说的是那里话?难伸谢少爷不开口,我们敢本身进屋里说嘴?便是这些吃的,也不是我们能服侍得了,还不要您白叟家打发少爷吃去?”
上一回说到顾冲佳耦两个群情谢楷的经历,说到半夜才安设睡下,一夜并无他话。却说谢楷这边,自辞了母娘舅母,回到后廊东厢的客房内,丫环珍珠奉侍换了衣服,奉了茶水,然后才在屋里安稳坐下。又就架子上取了一卷五臣注《文选》,随便翻了两页,心上有趣,还走出里屋,却闻声外头两个小厮正蹲在廊下剥栗子言语谈笑。谢楷便向外间榻上珍珠招招手,又指指窗外。
谢楷闻声了忙说:“不要费事,我看只这些栗子吃着就好。”
谢楷笑笑点头,说道:“我早上是与章家的回少爷一船过来,又得他拿车捎了我一程。早晓得有这些来往,就该邀他进府来坐上一坐。现在这般错畴昔,内心总不美意义的。”
那凭儿自不知贰心内里一时诸多想头,听到这般说,只当是至心嘉奖,顿时就得了意,笑道:“就是少爷这句话。我们每日在家,跟出去的少,但是老爷太承平常便不消人?家里短长,人来人去,我们也都跟着看着,天长日久的总也能长些儿见地。章家大爷、大奶奶常来常往,我们不时见着,天然晓得。真真是老爷太太普通的高贵好人儿,模样又清俊,言行又利落,待下又慷慨广大……”
谢楷听了这小厮一番话,方晓先前顾冲所言“厚交莫逆”四字不虚,不但不虚,实在比别人订交者分歧。如此也无怪章回随口就问“如何不往你母舅家去”这些话,本来对此早心知肚明。此番将本身劝到这里来,想他也是有所用心,为本身全面了这边的礼数不说,也不令贸冒然同了他家去冲撞了人。又想章回大师出身,虽好学谦恭,招摇之举一无,但是书院里言语行动天然带出一股矜傲,本身每常说他与那些清贫豪门后辈分歧,当时言者偶然,现在想来,皆有原因。不过是本身常日里高傲惯了,只道江南地界士绅官宦皆以自家为尊,凡人莫不慑于门庭,是以向来与人交友只一心顾忌家世、讳言出身;虽见着那些陈迹,到底也不真觉得意,才使得直到本日母舅申明,方识得他庐山脸孔。本身先刚还怨他不能竭诚相待,对本身未曾全知全信,但是照现在如许想来,倒是本身的眼拙痴顽,又傲慢无礼在先了――直怔了半晌,谢楷方才笑一笑,道:“你们在家中,眼观耳闻的,晓得得倒也详确。”
一时扣儿也取了东西返来,倒是一个四层八角的提盒,说道:“外头大厨房已经落了锁。小厨房说早晨只备了些蜜饯,原是三女人的零嘴儿。夏大娘现各配了几件干果,叫问表少爷合分歧口味。若不好,她设法儿再制备了其他的奉上来,只是要耗损些时候,请少爷千万担待才是。”
=========
那两个对望了一眼,只见那年纪略小些的凭儿笑嘻嘻站起来――这两个本来都是十二三岁年纪,不过一个年初生日,一个年末生日,面貌上便有些辨别。那顺儿是顾家的家生子,诚恳忠诚,听话用命,但是性子闷,不大爱说话。那凭儿倒是顾冲一家到常州后买的,最是猴精矫捷,常日手脚勤奋不说,一张嘴能说会答,极讨高低欢心;又是常州本地人,自小街头巷尾溜串惯了,范氏才叫他跟谢楷,常日也好带路回话――现在见他问,这凭儿便站起来,答道:“回爷的话,也没甚么消息。只是方才在厨房廊根下闻声大管事一起叫喊人,说要去起老爷年前在后院梅树根下埋的那几坛子酒,明天一早就给章家大爷送家去;又申明天章家大爷要来,连着他家的回少爷也要来,叫从速将庄上新送来的鲢鱼里头挑几尾肥大的出来,养到鸡蛋清里,一夜把腹腔子里秽物吐尽了,明天好整治菜肴。我便和顺儿哥哥说,知府姜老爷送这酒来,天然是要打章家门前过的,当时府里就有打趣说,他原该在那门前直接搁下两坛子,也免得今后再别的命人送去。本日可不是正应着了?”
珍珠笑道:“表少爷一贯少来,怎怪得夏大娘凑趣?怕是只这一会子工夫就把厨房翻了个底朝天,把能寻到的都网罗了奉上来才罢。”
她口里一边说,手上一边将提盒里一件件都取出来放到桌上。倒是两碟话梅、两碟橄榄、一碟冰糖山查、一碟金丝金桔、一碟金丝蜜枣、一碟九制陈皮,都以茶盏口大的小白瓷碟子盛着;一碟松仁、一碟核桃仁、一碟西瓜子仁、一碟葵花子仁,以小青瓷碟子盛住;又是一个方的黑漆红花描金大盒,分四格装了全部儿连壳的核桃、山核桃、栗子、花生。珍珠便将干果盒子放在当中,四周十二个碟子一圈儿围住;又从提盒盖子夹层里取下一只薄而平的折枝老梅錾花银盘,一双葫芦头扁方银筷,一只梅花枝细柄银勺,一只葫芦头银牙签子,一齐安在谢楷面前,这才请谢楷食用。
谢楷则把茶端起来,喝了一口,遂向那两个小厮顺儿、凭儿笑问道:“刚才听你们说的热烈,但是有甚么消息?”
珍珠和他两个闻言立即笑起来:“表少爷是甚么人?那里就出错的。”
谢楷笑嘻嘻摆手,叫三人坐下,又让安闲吃零嘴儿。然后渐渐问顾府里人丁,大家爱好、职责管事、常日里环境照顾。又问下中午候范夫人遣潘华家的送来的东西,衣物册本安设,以及见礼打赏的银钱等事。珍珠一一答了,说家里的白叟并几个管事本来都要亲来施礼,只是上房里老爷太太留饭,时候晚了,故不敢扰,约了明日再来叩首拜谢。向谢楷转他们的话说道:“几个都说,千万谢爷的赏,当不起爷的问。凡有甚么事情爷尽管叮咛,小的们随时贡献着。”
又闲话了一会儿,就听外头自鸣钟敲九下。珍珠忙起家,道:“但是忘了时候。表少爷连坐了两日的船,今儿到了地界,又见了老爷太太欢畅,精力头儿奋发不假,但这身材但是早劳乏了。早晨又喝了一点子酒,说了这半天话,再不能熬了。”便请谢楷洗漱安设。一边叫扣儿将桌上清算了,还把食盒提归去;又叫两个小厮去传话徐妈,让提热水与汤婆子出去。
那凭儿笑道:“表少爷感觉不信?但就随便问这延陵城里哪一个,都晓得我们老爷和章家大爷最好。不管诗会、书社、琴棋雅集,或者天宁寺里谈佛说法,白龙观中论道讲经,又或者城外踏青,运河边游兴,关帝庙旁灯市夜集,老爷都是同的章家大爷一道。常日两家子走动也多,每月里少说也要相互走个五六七八趟的。碰到老爷或章家大爷有兴趣的时候,接连三日五日地畴昔过来也是有的。夏月与冬月里,或是老爷邀了章家大爷到城外庄子里住,或是章家大爷请了老爷往他家庄园里去,十天半个月,便整一个月都在一处也不希奇。老爷凡是得了奇怪物儿,吃的玩的赏看的,能分的需求分与他一半;章家大爷那边也是。乃至连府里用的下人也是一样。我们府里现掌勺的班徒弟,最能做各色菜蔬药膳,就是章家大爷传闻太承平常用半斋,三女人又是拿药养大的,因此特地挑了他野生的好厨师,一家子连着契一起送过来。老爷承情不过,刚好他府里尹总管的侄子讨了我们太太陪房家的周大姐,老爷太太便叫更多陪了一房畴昔。我们太太和章家大奶奶也好,两下经常走动,人前人后都极亲厚,客岁更结了干亲,三女人赶着望大奶奶叫阿姨,按着常州地头的风俗端方,已经是一家人了。如此各种的也说不尽,表少爷竟还不晓得呢!”
谢楷摆手笑道:“还是我逗着提及来的,莫要过责了他。”就栗子里拣了三五个大个儿的与他,因问那两个说:“我与那章家少爷章回做了三四年的同窗,书院里头本来最好,只是头一返来常州,要往他父母跟前行个礼,心上正惴惴的。现传闻母舅同章家大爷两下厚交,如许倒是好了,凡事有长辈带携教诲着,也免得我幼年无知的出错。”
珍珠道:“表少爷既然与章家少爷好,这些想来也不会在贰心。表少爷也不消多挂怀。等这两日他家大爷的寿辰做完,他得了空儿,少爷邀过家来耍几日,可不比仓促忙忙一坐一谢的强?就是老爷太太那边也指定欢乐的。”
这珍珠本是范夫人奶母芮嬷嬷的孙女儿,自幼便在范夫人房中,虽止十五六岁,最是眼乖邃密,殷勤体贴之人,故而范夫人特地派了她到谢楷这边奉侍。先头见谢楷看书,她就坐到外间榻上拿丝线打络子。现在听得脚步声响,早抬开端来,待见他行动,当时会心,走出去处那两个笑道:“顺儿、凭儿,你两个也忒无礼了!就在这里肆意,又尽管吃东西取乐儿。还不快些出去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