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立誓

“我幼时浑沌不明事理, 多蹉跎光阴，空长至十余岁却一事无成，后幸得姑父姑母不弃, 传道受业解惑，一日三餐无微不至。若无姑父姑母, 绝无我之本日。姑父姑母之于我，于再生父母无异，九死难报此恩。”

等林海呼吸再次平复下来，胸前的绷带也改换了一回，贾琏才觑着机遇，把贾敏请到侧殿，说了本身对婚事的筹算。

即便送了林府再多的礼, 宿世的债、此生的恩，贾琏都还是感觉还不上, 这几句话也字字发自肺腑。

贾琏说到此处，林海与贾敏的面色俱都渐渐和缓下来，不再似之前那般凝重，连一向对他带着点莫名敌意的林樟都低头不语。林海正要清清喉咙叫他起家，始终神采端肃的贾琏忽而展眉一笑，仿佛终究下定了决计。

贾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眼泪滚瓜似落了下来，贾琏唬了一跳，很有几分离足无措。二人正相对无言，门外却俄然有宫女唤了一声“林女人”。

贾敏咬了咬牙，还是点头说道：“你的情意我们都明白，我也会说与玉儿听，可这话你却莫要说了，不然到时候悠悠众口，玉儿那里接受得住。”

他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愈来愈快的心跳声, 目光开阔而果断的持续说道：“黛玉乃姑父姑母掌上明珠, 本性纯良聪明, 兰心蕙质，我本痴顽，又耽于俗务名利，今若幸运得姑父姑母以爱女许配，愿以此生性命及身后祭奠发誓，必珍之爱之、敬之重之，有我之一日，便护她一日。”

贾琏如许慎重, 林海忙也不动声色的拉了拉贾敏的袖子, 让她又给本身添了一个团枕, 坐的更板正了些，好显出非常的威仪来。贾敏内心五味陈杂，说不清是个甚么滋味, 忍不住一再来回打量贾琏与林海二人。

以是贾琏左思右想，还是加了几句话。他回京后就会从贾赦那边要出本身的庚帖，写就婚书、附上信物，送去林家，觉得婚姻凭据。如果没有变故，待黛玉及笄后两人便成绩百年之好。如果林家感觉此事不当，或是生了甚么旁的变故，他也可悄悄收回婚书，只当从无此事。

林海尚未说话，贾敏却先游移起来。她落生就是国公嫡女，从小锦衣玉食、万事顺利，嫁人后也是舒心畅意，唯有子嗣上吃尽了苦头，养了黛玉后不免也忧心女儿同本身普通子嗣不顺，这也是她始终对贾琏这个半子人选心存踌躇的启事。

贾琏说本身没有纳妾蓄婢的心机，倒比林海都更可托一些。毕竟满都城里簪缨世家的公子，也只要贾琏到了这老迈年纪还连一个屋里人都没有，便是贾敏之前择选的几位公子，才十三四的年纪，也都有了或明或暗的通房丫头。

此言一出，殿内一时落针可闻，贾琏却没有昂首去看上首的林海伉俪，而是低头呼出一口浊气，只觉心内最后一处也安宁下来。

贾敏听得红了眼眶，这才点头应了声好，林海一时高傲于为爱女找了个能够拜托毕生的良配，一时又有些羞恼，感觉让臭小子比了下去，一股郁气顶上喉咙，就呛咳起来。

贾琏原就感觉本身方才这个誓词说的有些不尽如己意，听得贾敏如许说，便筹算再将本身的心机解释清楚些，便也含笑着摇了点头：“姑母此言差矣。出嫁从夫，是我无此心机，与玉儿何干？荣国府里，又有哪个是舒坦日子过得太多了，来管我的屋里事？至于闲言碎语，连贤人也不免遭人嚼说，我尽管尽我所能，束缚下人便是。”

林海一咳，贾敏忙为他抚背，林樟也从椅子上跳下来奔了畴昔，贾琏见势头有些不对，忙从地上一跃而起，奔到殿外将守在外头的太医拽了过来，为他诊治。

黛玉心机细致委宛，轻易多思多虑之事，他宿世便有所耳闻，当代迎春同黛玉交好，也曾说黛玉“生就一副水晶小巧心肝，偏又心细如发”。如许敏感多思、常伤春悲秋的脾气，心落在宝玉那样多情又无情的人，总不免泪尽而亡。

贾琏眼瞅着就要到而立之年，一旦娶了妻，必然阖府阖族的眼睛都在他媳妇的肚子上，新妇之难为可想而知。贾敏本还想着今后有机遇再同贾琏好生说道，劝他子嗣上莫要太急，却没想到贾琏竟然本身说出没有子嗣也不会纳妾如许的话来，倒让贾敏措手不及。女儿能得一心人，她当然欢乐，可如果荣国府无后，黛玉怕是要被人戳碎了脊梁骨。

贾琏晓得，若不是这一回出事，他同黛玉之间该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非论是荣国府里，还是林家，断不会有人想促进这一段姻缘。那么如果林姑父无事，林家有了更好的人选，他倒不好担搁了黛玉。且黛玉那样有灵性的女子，心中爱好的，也一定是他如许在宦海中汲汲营营的奸商之人。

殿内服侍的宫人都已经提早退了出去, 几人之间的氛围一时非常凝重, 幸亏贾琏很快就理清了思路, 双膝跪地, 神采诚心的开了口。

“今后非论我与黛玉是否有子嗣秉承香火，我都毫不会纳妾蓄婢，若违此誓，便叫我来生不得投人胎。”

非论黛玉容不容得下通房姨娘，这世上就没有不为此生嫌隙的伉俪。恩爱知己如林家姑父姑母，暮年也曾为子嗣姨娘闹过很多回，贾琏当时虽年幼，却也模糊记得。本日既向姑父姑母承诺平生一世保重黛玉，他干脆就将话一次挑明，既是发誓，也是警省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