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良配
贾赦正要叫人出去,闻言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噎个倒仰,正要破口痛骂,却又福诚意灵想到贾琏这些日子林林总总贡献的成色,总归都是上上等,想来换成人也必是不差,这才歪着脸换了副神采,哼哼唧唧让贾琏带着人快滚。
心境浮动间,贾琏压根儿得空分神去看贾赦的神采,直到贾赦踱到他身前站定,才蓦地惊醒,忍不住小退了半步。
是了,他当时在老祖宗身边娇养到十二,才刚搬到荣禧堂东前面的小院子里没几年,痴长年事不长德行,还没到十五就与身边的四个大丫环勾搭了个遍,听到本身的婚事时也只盼着凤哥儿千万别白瞎了幼年那副素净的好模样。
“你这孽障,莫不是感觉本身能尚个公主返来?”想了半天,即便比来对这混账越看越对劲,贾赦也不明白王家大女人有哪一点儿配不上的,难不成还真是涨了点本领就不晓得马王爷有几只眼了?
贾琏一起走一起想,眼瞅着绕过太湖石就是凉亭,不巧正与仓促而来的贾珠赶上。
越想与凤哥儿做一对神仙眷侣,贾琏内心就越明白二人之间的冲突有多大。他在女色上犯浑是要命的一桩,可不是两人之间独一一处分歧。
可这丫头并不是心甘甘心的,传闻也曾苦求过大太太,然大太太千万不会为了个丫头与老爷置气,不过一个丫头,寻了次死也没死成,厥后却又闹出个旧时相好,老爷嫌弃、大太太磋磨,出产时直接没了,留下个琮儿爹不疼娘不爱,比二房的环儿还不如。
今儿这事若换成二老爷贾政,这会儿估计已经气得叫小厮们把人拖倒了打板子了。可贾赦气归气,倒是不肯再沾这两端不落好的事儿了。琏儿既然这么有主张,自个儿去办,到时候不管婚事成不成,谁也别怨他就是了。
贾琏早就摸透了自个儿老子的脾气,这会儿听到他直接推得一干二净也不惊奇,敏捷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找回了先前那副嬉皮笑容的惫懒模样。
故意想说一句“但凭老爷太太做主”,却又始终张不开嘴。
贾赦这一脚连一成力也没使出来,贾琏也没躲,半晌后直接跪了下去,倒把贾赦唬了一跳:“这又是如何说?”
宿世此生,一晃近三十年,贾琏觉得本身早已忘了与凤哥儿的当初,情已远、怨也消,没想到只是稍稍一愣神,就清清楚楚忆起了幼年时的随口之言。
即便早就考虑过与凤哥儿的这一段缘分,感觉还是各自安好为上,现在听得贾赦慎重来问,贾琏还是忍不住垂眉敛目,半晌讷讷无言。
弟弟琮儿的姨娘,不知是叫碧玉还是绿玉的。原是大太太从娘家带来的陪房家人之女,说是才留头就被挑上来做个跑腿的小丫头子,没想到越大越水灵,一下子就入了老爷贾赦的眼,收了房。
至于外头那些弄权之事,凤哥儿夙来胆量大,自认比人间多少男人都要强,就算他管得了一次,又有多少次管不到?凤哥儿内心的为他好,究竟是不是好还真难说。
你意下如何?
贾琏这回真是被贾琏气笑了。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美娇娘,到贾琏这儿倒成了噬人的豺狼豺狼。
贾赦故意骂他胡说八道,难不成他个大男人还管不住房里人,却又感觉老子跟儿子说这个委实不成体统,干脆摆手让他滚出去别碍眼。
“天然是儿子本身犯浑,与老爷再不相干的。”贾琏连连拱手,想了想还是给贾赦添了条像模像样的来由:“老爷您揣摩揣摩,王家女人虽好,可娶进门来,是跟太太靠近,还是与二太太靠近?怕是人还没来,心就偏了。”
“你既这般有出息,就自个儿跟老太太、跟王家说去,别希冀你老子替你扛着。到时候让人弄得灰头土脸,别怪你老子我没教诲你。”
贾琏长舒一口气,几经踌躇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心底钝钝的发疼。
得了人,贾琏也没再去管,带着出了东院的门就让兴儿把人领归去交给依人等按二等丫头安设,本身则筹算去花圃子里逛逛,也好想个辙出来。
固然有些瑟缩,人也显得木楞,却掩不住眉眼秀色、身材小巧,鼻尖一点痣叫贾琏当即就想起了这么小我。
凤哥儿也公然没孤负儿时的好胚子,模样长开后可谓绝色。他在老祖宗面前将婚事答允下来以后,不出旬日就得了叮咛替长辈们去王家拜访,隔着半个花圃子远远的与凤哥儿走了个对脸儿。
想做姨娘攀高枝的丫头清倌人都多得是,何必白坏了一条性命。
本身当时候是如何答的?
就如许,偏这王八羔子还拿起乔来了!
贾琏恍忽记得,宿世也是十五岁这一年,本身被叫到长辈身边,慈爱的提起与凤哥儿的婚事,问他自个儿的情意,只不过那一回是在老祖宗的上房,屋子里花团锦簇好不热烈,只少了贾赦这个做老子的。
这小丫头,大老爷还没沾手呢,就这小子贼精。
贾琏心底一叹,细心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公然是畏贾赦如虎的模样,干脆利落的回顾问道:“老爷这儿的丫环瞧着倒是比儿子房里的几个都明白懂事些,不如老爷赏了儿子可好?儿子他日再寻两个好的送给老爷使。”
而后心对劲足的大婚,心甘甘心斥逐了通房丫头,有了巧姐儿,本身不求长进却又一再胡涂,于男女之事上几次铸下大错,伉俪离心离德,乃至最后竟另有脸一心怨怪凤哥儿惹下祸事,对峙休妻……
好歹也是自个儿独一的子嗣,贾赦心底还是盼着贾琏好的。他虚踹了贾琏一脚,斥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论圣宠,我们两府里爷们捆一起也及不上人王二老爷一个,论家底,王家除了爵位,那是一丝一毫也不逊于我们府里的。如许府邸出身的女人肯给你,你个孽障祸胎另有甚么不敷?王家大女人你小时也是见过的,知根知底,且传闻出落得是花容月貌,我竟不知这门婚事到底是哪一处入不得你的眼?”
即便宿世伉俪反目直至存亡相隔,偶尔也能忆起满园姹紫嫣红、绿树茵茵中,一身胭脂色菱纱裙子的凤哥儿飞扬的眉眼。
老爷爱美人爱古玩都不是甚么要命的事,怕的是老爷一时恼了就不管不顾,府里逼死丫环真论起来都是要被御史参奏的,外头谋财害命更是大罪。宿世不就为这个又多了条罪名?便是不被参,到底损阴德。
忆起宿世,贾琏只感觉眼眶发酸。不管凤哥儿为人如何,本身当时候可真不是个东西,实在亏欠凤哥儿很多。
宿世幡然悔过以后,他不止一次盼着能与凤哥儿回到初初结婚之时,与凤哥儿举案齐眉、夫唱妇随,待凤哥儿如珠如宝,再不在女色上犯浑。只要他能在外头立住,凭着凤哥儿管家的手腕,何愁日子反面美?
凤哥儿对王夫人的靠近、对王家的靠近,乃至偶然会压过他这个丈夫。很多时候她与其说是贾家的媳妇,不如说是王家的女儿。贾琏之前固然胡涂,也不是没有发觉出凤哥儿对本身的防备与不信赖。
“儿子不肯意。老爷、老太太,谁来问,儿子都不肯意。”话开了头,接下去便轻易多了。贾琏昂首直直对上贾赦不成思议的眼神,语气果断的说道:“儿子晓得,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人之言,千万没有我置喙的余地,统统只凭老爷做主。只是儿子不肯意,王家女人不是儿子良配,此事也愿老爷周知。”
一年多没见过这混小子如此魂不附体的模样,贾赦不由啧啧称奇,一脸纳罕的将贾琏打量了几个来回,显是没想到他竟然没有一口答允下来。
重来一回,太多人太多事要弥补,虽故意善待于她,可贾琏本身也有太多事情要争,恩要报、债要偿、怨要解,想到该如何与凤哥儿周旋,也不免有些心累。
贾赦一边怒斥贾琏,一边本身都忍不住迷惑起这天大的功德是如何砸过来的。凭王子腾的本领,王家的嫡出女人做个端庄有册封的皇子侧妃还是手拿把攥的,或是与重臣们联婚也是极好,配琏儿实在可惜了。
“儿子不肯娶王家女人。”
他白叟家归恰是个混不吝的,既然臭小子不识好歹,他也懒得管。
“但凭老祖宗、太太做主。”
抚心自问,在告终府里的烂摊子,把积年的弊端都消掉之前,贾琏实在是偶然娶妇。谁家女儿不是娇养大的,何必陪本身来填这个火坑?
这一会儿勾起了诸多前尘旧事,贾琏本也不欲多留,当即就要顺势辞职,谁知刚一回身就瞧见一个穿戴翠绿纱衫樱草色裙子的丫头垂着头出去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