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这江山是他的命
她头晕目炫,面前一阵一阵地发黑,鲜血糊住了她的视野。她不觉得意地伸手将那鲜血抹去,这一抹,竟也抹的满脸都是。
屋外没再传来发言声,只听得木屐叩叩远去的声音。
“猖獗!”刘彻瞪了他一眼,厉声斥道,“给朕将门翻开!”
“就当作我是罢。外祖母,阿娇这辈子向来没求过人,唯这一次。”她颤抖着身子,重重地又在地上叩首下去,“外祖母,您便成全阿娇罢。”
阿娇倔强地跪在地上,扬声道:“阿娇求外祖母收回成命。”
她的额前开了个豁大的口儿,连她本身都不肯细瞧。她想了想,她这辈子除了家世出身,便只要这副皮相了。
阿娇淡淡的笑着,她向来飞扬放肆,不知收敛,更何况,为了刘彻,她无所害怕。
“好。”
“陛下恕罪...”此中一人战战兢兢地拱手道,“皇后娘娘下了死命,便是陛下来了,也毫不能开门。”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可贵的要求。
陈阿娇额前红肿着,疼得要命,可等了半晌,也不见太皇太后的准话,便咬咬牙,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太皇太后的言语间已带上愠怒:“阿娇,你这是在威胁孤。”
太皇太后微微合着眼睛,任跪在地上的宫女一下一下地,轻柔地捶着腿,还是半句话也不说。
“阿彻...”
阿娇身侧的几个宫女忙一窝蜂上前,七手八脚地搀扶她。
椒房殿大门紧闭,宫人在院内打扫,两个寺人在门前守着,见到天子来了,忙拱手见礼。
“你...”刘彻气急,正要发作,却听得屋内幽幽地一声,“阿彻,你归去罢。”
“娘娘,娘娘...”身侧宫女惊呼着上前,想要替她拭去脸上的血,却被她挥手拦下。
阿娇的脸上早已辨不出昔日绝艳的模样了,她定定地望着太皇太后,轻声道:“阿娇不要体统。阿娇只替他保这个江山。”她话音方落,眼角蓦地砸下一滴泪来,“外祖母,这江山是阿彻的命。您不能要了他的命去。”
她只是想求一个答案,她感觉本身已经周身脱力,怕是再也撑不住了。
陈阿娇死死地靠在门上,她额前缠着厚厚的白纱,却还是能瞧见,那额前高耸地鼓起一块来,神采也有些惨白,只是妆容却半分不减,素净逼人。
“阿彻...你听我说。”她死死地用身子抵住门,渐渐地红了眼眶,“阿彻,我现在这般模样是断不想叫你瞥见的。你等我养好了,我亲身去见你,好不好?”
刘彻一喜,两步上前,可那门倒是栓的死死地,如何也推不开。
她现在想想,外祖母心机通透,只怕早已看清了甚么,也早已预感到了结局。
他瞪眼着伏跪在地上的两个寺人,厉声道:“给朕把门翻开!不然都给朕提头来见!”
额前的鲜血汩汩地往外冒,可她竟感觉没有方才那样痛了。她伸手悄悄碰了碰伤口,额前有一种极不实在的触感。约莫是麻痹了罢。
她一字一句,声声回荡在这空寂的大殿里。
她只是笑着道:“那有甚么干系?摆布,这统统都是我志愿的。”
陈阿娇用尽了满身的力量,倚着门,渐渐地滑坐在地上,泪流满面:“阿彻,你去见见太皇太后罢。即便不低头,不认错,也同她谈一谈。太皇太后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天然会了解的。”
她鼻子一酸,声音带了些颤抖:“我没甚么大碍,不过是不谨慎磕了一下。不几日便会好的。”她顿了顿,平复了一下心神,方才勉强笑道,“你朝中政务繁忙,这几日都不要来了罢。”
太皇太后神采庞大,目光流转。她沉默半晌,毕竟还是叹了口气,亲身从殿上走下来,将阿娇搀起来,取出绢帕来替阿娇轻柔地擦拭着满脸的血:“阿娇,你看看你,身为大汉的皇后,现在成甚么体统。”
太皇太后凝睇着她本来秀美绝伦的面庞,此时早已辨不出本来的模样,绢帕上血迹斑斑,她额前被撞出一个豁大的口儿,连带着面庞都扭曲起来。
“阿娇,求外祖母收回成命。”
当时两人虽还在暗斗,可刘彻到底忍不住,下了朝便着仓猝慌地三步并作两步往椒房殿去了。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伸手捂住本身堕泪的眼睛。
刘彻用力推着门的手俄然就泄了力,胸口闷得难受,可到底,他还是没再难堪任何人。
她忍耐了半晌的寂静,直到她感觉她将近轰然倒下的时候,才听得太皇太后道:“罢了,连你都如此,此事就作罢罢。”
他拍打门,柔声道:“阿娇,你让我出来看看你罢。”
她悠长紧绷着生硬地身子仿佛在一顷刻间泄尽了力量,她双膝一软,整小我重重跪在地上:“阿娇,谢外祖母。”
宫里的话向来传的最快,皇后娘娘受伤的事儿很快就传到了陛下耳朵里。
只叹她昔日爱到极处,轰轰烈烈,无所害怕。
他淡淡地抽回击来:“你好好养着,早日来见我。”
太皇太后固执她的手,心境庞大:“外祖母许过你,不管谁做天子,你皆为皇后。”
“阿娇求外祖母收回成命。”
太皇太后悄悄地伸手抚了抚她的脸,背过身去,幽幽隧道:“阿娇,他是天子。即便你本日为他做到现在境地,他将来怕也不会念及半分。”
她明显也被阿娇满脸的血吓得不轻,厉声斥道:“还不快将娘娘搀起来!”
太皇太后背着身子,她瞧不清太皇太后的神情。
陈阿娇定了心机,一下又一下地重重地,狠狠地在地上叩首,像是用尽了必生的力量,生生要将这地凿出一个洞来。
太皇太后容色平淡,不辨喜怒,只是沉默。
她只剩了这副皮相了。若连这个也没了,他还能爱她甚么?
她悄悄地笑了一下,淡淡隧道:“可阿娇只做他的妻。”
“外祖母...”她低低地叫了一声。
湿热的血顺着她光亮的额头滚下来,流了满脸,显得有些可怖。
太皇太后终究动了动,她微微展开眼睛,一双看破世态炎凉的双眸带着心疼和悲悯。
她把五脏六腑全掏给了他,却半分也没想过要他回报。
“皇上恕罪。”两人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伏身贴地,大气不敢出,“小人不敢啊...”
“把门翻开。”刘彻见两人没有让路的意义,不感觉起了火气。
“阿娇!”刘彻一急,抬手狠狠地一拳砸在门上,“你这是甚么话!”
刘彻微微点头:“好。我这便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