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疯子
外头的秋昙也唬了一跳，心道彼苍白日的哪来的鬼，这时，殿中又传来“嘿嘿嘿”的几声，本来从供桌下钻出来一个浑身褴褛脏臭、满头乱蓬蓬的妇人。
秋昙怕极了，使出吃奶的劲儿在田埂上疾走，冷风在耳边吼怒而过。
背面那两妇人看着疯婆子的背影，一个松了口气，一个叹了口气。
秋昙不忍，便由她抱着哭，听她哭着哭着，秋昙忽想起本身的亲娘，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我传闻府里派少主子来了，这回该把平贵管事压下去了吧？”
正忖着，忽闻声一声“秀儿”，她迷惑抬眼，便对上一双盈满泪水的浑浊的眼。
可秋昙有些不幸这妇人，便强忍吐意，温声道：“您认错人了，我不是您女儿，”说罢却步两步，回身要走。
正换着，忽的那供桌闲逛了一下，接着一只乌爪子从桌帷下伸出来拿石榴，两个妇人吓得大呼一声，跳了开去，“鬼，有鬼！”
“扯你娘的臊，我甚么辈分，她甚么辈分？”
未几久，秋昙终究跑不动，慢了下来，因而便教那妇人拉扯住，她本要推开她再跑，谁知那妇人却抱住她的腰滑跪在她身后，膝盖触地，“噗”的一声。
秋昙顺着小道一起走，远远可闻声土里劳作的妇人们的喊声和狗吠声，过了草地，便走进一片浩浩大荡的芦苇荡，道旁的芦苇比秋昙还高，风一来，芦花便如柳絮般随风而散，也落了些在秋昙发间，秋昙迎着日头小跑，明丽的光辉扑在脸上，将她的笑容也染成了金色。
“呸！谁是你婶子，家里有好饭好菜你不吃，偏来跟神佛抢吃的，还躲在桌子底下吓人，幸而是白日，如果黑天，还不把人吓死？”此中一妇人叉着腰痛骂，另一个忙拉了她的袖子今后扯，“你同个疯子计算甚么，”说着，便从篮子里拿了两个石榴递给那疯婆子，温声道：“你呀，快回家去吧！”
“嘘——快别说了，王庄头虽进了大牢，平贵管事还在呢，若叫闻声，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秋昙低眸，便见捧石榴的那双手像乌鸡爪子，又好似在泥水里搅了几个时候，每一道纹路里都夹着污泥，她看得想作呕。
但是那疯妇又跑上来拦在秋昙面前，拉住她的手肘，急道：“娟儿怪娘了，不睬娘了？”说着，强把两个石榴往她怀里塞，腔调近乎哀告，“吃呀，娟儿，你别怪娘，你吃呀！”
待走近了，却看那殿前匾额上书“伽蓝殿”三字，秋昙不由纳罕，不是说地盘庙么？
垂垂的，也不知哭了多久，忽见三四个妇人谈笑着朝她们走来。
秋昙心下惊骇起来，她再顾不得，下死劲儿甩开她的手，两个石榴一扔，掉头便跑……
庙外的秋昙听得这几句，呆住了，尾椎骨渐升起一股凉意。
秋昙听路人群情她们，也不美意义，便拉那疯妇起来，好言好语道：“道上人来人往不好说话，你跟我归去，好不好啊？”
疯婆子嘿嘿笑着，接过两石榴，谨慎翼翼抱在怀里，口里喃喃着：“我们秀儿娟儿有石榴吃了！”一面说着，一面傻笑着往门口来。
那蓬头垢面的疯妇现在正站在门槛边，似哭似笑，双眼定定望着她，眼中的爱意，浓得化也化不开。她从怀里拿出两石榴，用双手捧着，谨慎翼翼捧到秋昙面前，宠溺道：“娟儿，吃石榴。”
“你回哪儿去？秀儿啊，你要跟娘回家的呀！”妇人目光灼灼盯着秋昙，拉了秋昙的手便往回走，手劲儿大得把她腕子都捏疼了。
而背面那妇人，虽骨瘦如柴，却不知那里来的力量，竟然跑得与秋昙如许十五六的女人不相高低，追着她一起进了芦苇荡。
妇人们见如此景象，皆啧啧道：“怎的谭二娘不把别人认作她女儿，偏把这女人认作女儿，生得也不像哇！”
天哪，惹上疯子了！
这并非地盘庙，共有三间，正殿两旁另有偏殿，实则加一起也只要她的配房那般大。正殿内空空荡荡，却非常洁净整齐，正火线供着一尊泥塑的弥勒佛，供桌上放一青铜香炉，其上插着一撮香，中间另有两碟子黑乎乎的果饼，约莫放了好些时候。
那妇人啊呀一声，大喊着：“秀儿，娟儿，别跑呀，娘追不上你们了，”便呼呼追了上来。
她正冲着那两妇人傻笑，还伸出乌黑的爪子向她们讨要，“好婶子，我们秀儿娟儿要吃石榴，行行好给我两个吧！”
“快些走吧，把稳把你认了女儿。”
听她们的意义，是庄头战役贵管事糟蹋逼死了良家女子，可平贵迩来的各种行动举止，虽略显奉承，却不像好色之人，且听守诚说本来秦煜从几个佃农口中问得的，也是王庄头好色，对佃农的妻女常有轻浮过分之举，却没传闻把人糟蹋了，乃至逼死。
疯妇“我的儿我的儿”地叫着，而后亲亲热热地拉着秋昙的手，与她一同往前去……
那疯妇劲儿颇大，秋昙摆脱不得，只好收下两个石榴，道：“我吃，我吃，您快归去吧，我……我也要归去了。”
秋昙正要出来瞧瞧，忽见布帘子挑开，从侧殿走出来两个包着碎花蓝布头巾的妇人，她们各挎一个篮子，出来后先拜了佛，随后将碟子里坏了的果饼倒出来，换上篮子里新奇的石榴和酥饼。
……
“你傻了不成，本来那几年府里不也来了人？你见平贵管事少了根毫毛未曾，传闻这返来的是个乳臭未干的十几岁的毛孩子，便是主子，也斗不过这些人去，我们站边上看着就是了。”
秋昙吓住了，转头看了眼那妇人的膝盖，却见妇人泪流满面，紧抱住她的双腿要求：“娟儿啊，你要去哪儿，把娘也带了去吧，把娘也带了去吧，别留娘一小我在这儿啊！”说着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撕心裂肺，在芦苇荡中回荡……
“不幸啊，老来得女生下对并蒂花，把两姐妹生得又俊，又孝敬，再招两个半子来家，将来岂不好活？怪那无耻下贱的两个老东西，把人家好好的女儿糟蹋了，逼死了，真是……天要不收了他们，那端的是老天没眼！”
两刻钟后便走出芦花荡，可见不远处山脚下三三两两的屋宇，此中有一栋特别分歧，歇山顶，朱红的檐，像个小宫殿，秋昙猜想这便是地盘庙了，因而提着裙摆，从田埂上走畴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