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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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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清婉猛地一惊,忙由青莺扶着走到殿中跪了,头埋得低低的,道:“臣妾拜见皇上。”但听得一阵纤细的脚步响,一双绣着盘龙出云图样的靴子停在了面前,头上便有一道降落的男声响起:“平身吧。”说着一只筋骨健壮皮色白润的手便递到了面前,那拇指上还戴了一枚翠绿的翡翠扳指。萧清婉略一踌躇,便将手放在了那只手上,觉到那手的掌心略有些薄茧,心底微微有些奇特,并不敢多想,也就起了身。虽是起来了,因着胆怯,她的头还是垂着,并不敢俯视龙颜,只是将眼睛放在了天子胸前绣着的龙纹上。

赢烈拉着她在床畔坐了,不言不语的只是细细的端量着,倒瞧得萧清婉更加的不美意义起来,轻声道:“皇上为何这般瞧着臣妾?”赢烈悄悄抬起了她的脸,抚了抚她鬓边的发,两人四目相对,萧清婉看着他眼中毫不粉饰的情义,心也不由的利诱起来。很久,才听赢烈低声道:“看着你娇羞不堪的模样,真叫人爱不释手。”萧清婉身子颤了颤,道:“皇上谈笑了,臣妾姿容丑恶,是皇上抬爱。”赢烈揽过她的身子,搂在怀了,在她耳边低语道:“你又颤栗了,从方才朕出去时,你就抖的短长。朕晓得你害怕着朕。朕也要你晓得,在朕你内心,你是朕的皇后,是朕的妻室,朕会垂怜你,疼惜你,护着你,不会让你受丁点儿委曲,亦不会强你做你不肯做的事情。你不必怕朕。”萧清婉在他怀里,鼻中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听到他降落的话音,内心一震,暗道:他贵为天子,竟能如此待我?我……一时里,心中尽是苍茫混乱。却听头顶赢烈又问道:“那日,你去松涛茶苑是做甚么的?朕瞧着,你那碗梅汤也没吃完就去了。”萧清婉顿了顿,道:“臣妾那日是去大德寺上完香,因气候酷热,就说到茶坊里坐坐。”赢烈笑道:“去上香?求甚么?”萧清婉道:“祈求父母安乐百年。”赢烈道:“你倒是个有孝心的。”萧清婉见他言语驯良,便试着问道:“皇上……是如何想着要立臣妾为后的?臣妾……蒲柳弱质,只怕难担皇后重担呢。”这话说完,好久未曾听到赢烈的声音,萧清婉内心便有些突突的,暗道:莫不是我说错了甚么?待要昂首,却听赢烈道:“朕方才不是说了么?你明艳滑头的模样,让朕一见倾慕。且皇后也没甚么难做的,朕说你当的起,你便当得起。有朕在,你不必怕。”萧清婉心中虽是仍有迷惑,但听天子如此说来,也不好再问。

这坤宁宫面阔九间,到底三层,有东西两个暖阁,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朱红的墙壁,飞檐翘壁,都丽堂皇,气象不凡。

萧清婉因盖着遮头,目不能视,但也晓得,这踏进的皇城便成了本身平生再也逃脱不得的囹圄,本身这一世便都锁在了这城内。

赢烈见她只是呆呆的看着本身,莞尔笑道:“明日敬事房那边,朕自会交代,你不必忧愁,睡罢。”说着便在她脸上抚了抚。萧清婉就依言合了眼,许是因了他的话语,她只觉心安,加上白日里提心吊胆了一日,现在也当真累了,心中一松也就沉入了梦境。

赢烈见她脸上变色,心中便已了然,随即一抬手道:“你们都下去罢,这儿不必服侍。”一众宫人哪敢抗旨,便一一拜别,独青莺与明月看了自家蜜斯一眼,才一道去了。一时候寝殿当中,竟只剩赢烈与萧清婉二人。萧清婉见周遭没了人,竟只剩本身伴着天子,不由忽的惶恐起来,身子微微的发着颤。赢烈似是未曾发觉,只牵着她的手走至席畔,道了句“坐罢”说着,便独自落座。萧清婉见无奉养的宫人,轻声道:“臣妾还是站着奉侍皇上罢。”赢烈笑道:“都拘束了这一日了,你不累么?这儿没旁人,你不必拘礼,我们安闲说话,朕让你坐你便坐。”萧清婉闻言,只得浅浅的坐了,还是将头低着,不敢直视天子。

一顿饭好轻易吃毕,赢烈才唤进宫人捧香茶出去漱口,青莺明月端了茶盏漱盂出去,服侍两人漱口毕,便又被打发了出去。寝殿以内,又只剩下了两人,屋外似是起了风,吹的窗纸呼呼作响,殿内燃着的红烛摇摇摆晃的忽明忽暗着,映的赢烈的面庞也不甚清楚。这合卺宴也吃完了,萧清婉心中也知该做甚么了,两位尚仪早已教诲过她伉俪之礼并如何侍寝,只是事光临头竟张不开口亦也挪不动一步,低着头捏着本身的衣摆。赢烈挨到她面前,低声问道:“那日在茶苑,你那般的滑头*,活泼明艳,足令朕一见倾慕,如何到了本日这般的畏缩?”萧清婉亦低声回道:“皇上天威,臣妾不能不怕。”赢烈闻言,便未再说甚么,只是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安寝罢。”说着,便又牵起她的手向阁房走去。

一世人行至萧府大门前,萧清婉又下轿与父母告别,门前跪着一地的人,萧氏佳耦领着头,跪在地上,叩首同声道:“恭送娘娘。”萧清婉看着父母似是一夕之间老去的模样,特别是母亲,重重的脂粉也盖不住蕉萃的面庞,朝冠似是要压的她抬不开端来,想起姐姐离府入宫那日也是这般的景象,她心中一阵酸痛,只想伸手搀扶,却碍于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只得忍着道了起家。这一家三口又说了些官面上的话,萧清婉便盖了遮头,出了大门,咬牙登上那画轮四望辇车,一世人马共分九队,簇拥着车浩浩大荡的向皇城行去。

这般又过了不知多久,门外宫人俄然奏报导:“皇上驾到——!”

不过半晌,车队便到了皇宫朱雀门前,六列人马在宫门前停下,只余三列拱卫着四望车经过朱雀门缓缓进到昭阳殿前停下,便有宫内正五品尚宫上前躬身施礼道:“恭请娘娘下辇。”说着,就上前先置下玉脚踏,再将身着大红九凤朝阳掐金丝幜服,身披牡丹织金纹绘绶带,头戴二十四花九凤衔珠冠的萧清婉自车中扶下。

萧清婉见满桌吃食,遂轻声道:“皇上要用甚么?”赢烈却拎起金镶玉五彩孺子壶,在桌上放着的对剖开的匏里斟满了酒,道:“且不忙,朕先同你饮合卺酒。”见皇上执起了一只匏,萧清婉也忙端起另一只,清冽的酒气劈面而来,两匏之间连着一道红色的棉线,虽是极细却又极柔韧,似是预示着二人之间再也斩不竭的干系。萧清婉捧着盛满酒的匏,心中悄悄叫苦道:腹内空空,又灌这么多酒下去,待会儿别出了丑才好。目睹着赢烈已执盏而饮,只得将银牙一咬,捧着匏将酒倒入口中。不想那酒入口,并不烈辣,甜美适口,且有些淡淡的荷花香气,下入腹内也只觉暖洋洋的,并无半分难受。当下,萧清婉将酒一饮而尽,心底只悄悄疑道:这酒带着花香,摆明是女人家饮的,合卺宴上如何会摆这个?正思忖时,赢烈似是瞧出了她的迷惑,出声道:“这是宫里自酿的荷花酒,味道虽是平淡,但朕考虑着你一日未食,怕饮不得烈酒,特地着人换了。你吃着,可好?”萧清婉虽是于他并无情义,但见他贵为一国之君,对本身竟如此体贴,倒也有几分打动,道:“皇上如此体恤臣妾,臣妾受宠若惊了。”赢烈莞尔道:“你是朕的皇后,便是朕的老婆,这丈夫疼惜老婆,都是该当的。”说毕,便执起一旁布菜用的象牙雕花包银筷,自燕窝炖乳鸽的碗里夹了一筷子乳鸽,搁在萧清婉面前的盘子中,道:“这燕窝乳鸽滋味清爽,香而不腻,你尝尝。”萧清婉见天子亲手为本身布菜,早已诚惶诚恐,又不敢拂了他的意,只得执筷送入口中,却那里尝得出滋味。赢烈见她吃了,又另夹了几筷子菜与她,她仓猝起家道:“皇上如此,臣妾惶恐,皇上还是让臣妾奉侍罢。”赢烈见她这般,心知若本身再布菜下去,她也食不知味,只得随了她的意。当下,便由萧清婉布菜盛汤,奉养着吃了这顿饭。

行入殿内,依着尚宫指导,在殿前跪了,向着天子行了叩拜大礼。想到正在叩拜的、这个从未会面的男人竟就是今后本身的夫君,她只感一阵苍茫,面前仿佛蒙上一层拨不开的迷雾。

只是,这句话萧清婉是听不到了。

待得礼毕,这一日已是红日西斜,指导礼节的尚宫便先引着萧清婉来至坤宁宫。

萧清婉目不斜视,沉声道了句“二位大人请起。”宋康安与柳修文便告罪起家,宋康安便罢了,这柳修文因是萧家的世交,这萧清婉幼年时也曾见过几面,现下便偷偷打量了几眼,目睹她气度不凡,雍容沉寂,心中暗道:萧兄倒好生会教养女儿!原想着宸妃已是可贵,眼下看来这做了皇后的二女人也不简朴。当下,两位迎亲使便请萧清婉上轿。萧清婉见那肩舆比本身往昔所乘的大了很多,绘有很多龙凤图案,底色是大红的,轿顶子是一枚黄玉,四周垂着流苏,虽是华贵,规制却不大,想来还是府内代步的,便由几位侍婢搀扶着,上了肩舆。

当下尚宫引着萧清婉进了东暖阁,有青莺明月文燕绛紫——现现在已是宫女了,上前奉侍着萧清婉脱去幜服,摘了冠冕并一应的金饰,便有任司饰的两名女官出去跪下道:“兰汤已备,请娘娘沐浴换衣。”萧清婉便跟着她们进了沐房,初踏进房,一股股的水汽夹着茉莉的香气劈面而来,萧清婉只觉面前白茫茫的一片,便放慢了脚步。过了半晌,面前才逐步看分了然——这房内正中雕了一口池子,池中遍铺着汉白玉,一旁的玉兽口里正流出汩汩的热泉。房的四角点着几盏琉璃宫灯,水汽蒸腾着那琉璃罩子就蒙了一层白雾。房中安排了很多玉石雕花屏风,上头固结着些水珠正一滴滴往下滚落。司饰便同着青莺等人簇拥着萧清委宛进了两扇屏风前面,替她脱去了衣服,入池沐浴。

绕太重重屏风,两人走至床榻之前,萧清婉见那床上铺的盖的皆是大红的底儿,绣满了龙凤吉庆斑纹,满眼俱是艳红,眼睛被刺得生疼。究竟,还是到了这一刻,虽早已明白,但还是禁不住的满心哀凄,这身子毕竟,还是要给了本身并不中意的人。赢绵,赢绵,彻夜你在那里?

赢烈道:“一日没有进食,饿坏了吧?你尝尝这宫里的吃食,与你在家时,是必然分歧的。”说着,便要去揭了盖子。萧清婉见了,忙道:“还是臣妾来吧。”也伸脱手去,赢烈并未缩手,便就触到了他的手背。萧清婉忙缩回了手,颊上飞起了两朵云霞。赢烈瞧着,笑道:“方才手都让朕握了,怎的这会儿又害臊了?”萧清婉只是红着脸,不言语。赢烈悄悄道:“那就皇厥后。”萧清婉这才起家,将桌上一十六个盖子一一揭开,但见馔烹鲜异,果献时新,香气满席。

入殿便见四周皆是张红负伤,多重樊篱落座,西窗之下设有合卺宴席,席边椅上铺设重茵。因着天子未到,萧清婉便由着宫人指导,先在席边坐候。眼看满桌的盖着喜鹊登枝盖子的碗盘,她虽是一日未曾进食,却无半分胃口。现在已是掌灯时分,殿中燃着龙凤喜烛,顶吊颈着大红双喜宫灯,敞亮的烛火映着满室的艳红金饰,坐到时候略长,便觉眼眶凝涩,泡暖了的身子竟而微微发寒且也有些僵了。饶是如此,她还是一动不动的坐着。

很久,赢烈道:“天晚了,我们安寝罢。”萧清婉点了点头,便红着脸伸手替他解了外头的袍子。两人上了床,萧清婉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只是静等着接下来的事,不想赢烈却只是拉过了纱被盖上,环着她道了句“你累了一天了,睡罢。”萧清婉又惊又疑,睁了眼睛,问道:“陛下,为何……”赢烈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朕说过,不会强你做你不肯做之事。待你几时不再怕朕了,朕再与你行此伉俪之礼。”此番萧清婉心中委实震惊不已,只是悄悄问道:他竟能为我,委曲到如此境地么?!随即又转念叨:人都被他弄来了,不过迟早之事,如此作为又有何意呢?虽是如此想着,可毕竟赢烈以天子之尊,如此待她,她内心究竟还是有些打动,一时又实在想不透这个天子是个甚么样的人。在家时,还只道他因着本身贵为九五之尊,便为所欲为,一纸黄绢就拆散了本身与赢绵,硬把本身弄到这儿来。可现下他却又肯为了她,压了本身的性子,他……他到底是……这般想着,她竟望着赢烈,怔了。

萧清婉坐在车中,感受着车身闲逛,心也跟着辇车摇摆起来,扭捏不定的车身似是预示着那未卜的前程,头上的凤冠极沉重,似是压得脖子也转动不得,那垂下的珠帘亦是不住的在面前闲逛,便如重重桎梏将本身紧舒展住,越想着今后的宫中糊口,这心就更加的不安慌乱,不由得将戴着绶带绞了又绞,又恐折出了印子,又放了手。

这般闲坐了一个时候,前面便有黄衣内侍前来,趴跪在地上,道:“迎亲使宋大人、柳大人已在前头上马了,主子大胆来问,娘娘可否打理好了?”萧清婉便使了穆尚仪出去,道:“娘娘打扮已毕,只待吉时便可起家。”那酒保便回声去了。又过了半晌,前头一批人马来至斑斓楼前,为首的便是两名身着朝服的迎亲使。二人走至楼前,跪伏在地,口称:“吉时已到,微臣——宋康安、柳修文谨奉制,恭请皇后娘娘起驾。”话音落地,少顷,尤穆二位尚仪先自楼内出来,躬身侍立两旁。青莺、明月、文燕、绛紫四个近侍都盛装打扮了拥着萧清婉缓缓走出。

待沐浴结束,两位司饰早捧了大内绣衣跪在地上,青莺与明月取了衣物,奉养萧清婉穿了。萧清婉瞧了那衣服一眼,见是上用的料子,绣着莲花莲藕的图样,并拿桂花滚了边,心知是连生贵子的吉利寄意,便穿了。一众宫人又簇拥着她走到沐房外间的一间斗室内,重新匀了面,打理妆容妥当,才又搀扶着回了坤宁宫寝殿。

这般叩拜结束,又听册封使宣读圣旨正式封后,颁了皇后玺印,这才起家。再至太极殿,帝后共受群臣朝贺。其间事件,不必赘言。

当下,她便由着那尚宫搀导引领着,往昭阳殿内去。

两日光阴弹指而过,转眼便是大婚当日,这日萧府张灯结彩,热乱非常。萧家虽也曾出过几位妃子,可从这门里抬出一名皇后还是头一遭。虽是已预备了小半月,事光临头,还是漏了这个误了阿谁,足足将一府的人闹了小我仰马翻。

萧清婉坐在池中,身子浸泡着热水,那水中被放了很多茉莉花瓣,鼻中嗅着那花香味儿,身上又被泡暖了,本来惶惑不安的心机却也垂垂安宁了下来。这般浸泡了半晌,司饰上前道:“请娘娘起家沐浴。”萧清婉便起家,走到池边的一尊白玉小凳上坐了,青莺明月捧了澡豆上前,因头发是前一日洗好的,就拿玉簪子挽了。青莺取了澡豆替她搓洗身上,便凑到她耳边悄悄道:“刚才我见蜜斯在池水中,一池子的水映着蜜斯的身子如羊脂白玉普通,皇上见了必是爱好的,蜜斯便放心罢。”萧清婉的脸便红到了颊边,悄悄斥道:“瞎嚼甚么,没半分端庄的!这儿是甚么地点,你还当在家里!”青莺便吐了吐舌头,再不敢多言。

赢烈见她甜睡,凑上去在她眉心的朱砂痣处悄悄吻了吻,喃喃道了句“天不幸见,你真的返来了。”说毕,便搂着她也睡着了。

却听天子道:“如何,朕的皇后竟连自家夫君的脸,也不敢瞧么?”那话音里带着笑意,萧清婉便缓缓抬起了头,但见入目是一张意气风发的脸,目似朗星,鼻若悬胆,两道剑眉,不怒自威,豪气勃发,虽是三十有五的年纪了,却看不出几道皱纹。她只觉天子的面庞似曾了解,心中微微一转,蓦地想起前段光阴在松涛茶坊吃茶听书时的景象,脸便白了——面前这位名唤赢烈的宣朝天子,恰是那日本身见过的锦衣文士!

这日还不到四更时分,萧清婉便起了身,一众宫人捧着凤冠吉服服侍萧清婉穿戴打扮,待诸般齐备妥当了,便在屋内端坐静候时候。青莺端了一盏酒酿甜汤来,道:“时候还早,娘娘饮盏甜汤罢。”萧清婉也知本日事多,不敢空了肚子,虽是无甚胃口,还是接了盏子,轻抿了几口,因怕花了唇上的口脂,就放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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