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作画

她本就是无事打发光阴，并无甚么构思，就顺手在纸上先画了两朵荷花一捧荷叶，一朵是盛开的，一朵含着苞，想了想又在荷花下头画了两条红鱼，就是日前在太液池里见过的模样。她执笔细细的画着，明月侍立一旁，瞧着她的神采，轻声道：“娘娘，本日静昭仪过来，娘娘说了那幅画，她神采倒是没变呢？”萧清婉沾了两笔颜料，淡淡道：“也许那事儿真不是她做的，又也许是面儿上的工夫做到了家，不过既然本宫已叫人烧了那绢子，这事儿也就遮了畴昔罢。”明月道：“静昭仪说话，听上去倒是还好，是个谦恭的。”萧清婉道：“不过是晓得礼数，不让人挑了错罢了。话又说返来，这满宫里除了那贵妃，又有哪个敢锋芒毕露？谁是傻子呢？”嘴里说着，她面前俄然晃过家里兰姨娘低眉扎眼的恭敬模样，内心一阵烦乱，就搁了笔。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外头哗的下起雨来，一时里水汽四漫，萧清婉笑道：“正说着呢，这雨也真会凑趣儿。”说着，便起家，对穆秋兰道：“本宫自幼喜好下雨下雪的，我们到门前看看去。”说着，便走到殿门口，穆秋兰也只好跟了上去，嘴里道：“娘娘这肩膀酸疼，怕就是着了湿气。还是少在门口站的好。”萧清婉道：“只看一会儿，无妨事儿。”

待静昭仪去了，萧清婉便说肩上有些酸疼，叫青莺上来捏捏。

一时青莺取了药丸上来，又端了一盏热水溶了，就双手奉与萧清婉。萧清婉接了盏子，绷着一口气咽了下去，又将盏子递了青莺。一旁明月端了青斑白瓷盘上来，萧清婉自盘里拈起一颗玫瑰糖，含入口内。

青莺上来，按着皇后的肩膀，悄悄的捏揉着，笑道：“娘娘的肩膀又疼了，想是要下一场雨了。”萧清婉亦笑道：“本宫这肩膀，能比天还准呢。”一旁穆秋兰着人清算了盛瓜瓤的银碗，陪笑道：“娘娘有肩疼的旧疾么？”萧清婉没有答话，是青莺道：“恰是呢，娘娘小时不慎淋了几场雨，就落了这弊端，给多少大夫看过了，都不能够好，只好日日吃些丸药调度着。”穆秋兰道：“还是该看个好大夫，去了病根才是。娘娘还这般年青，今后日子可长着呢，山高水远的，还要怀龙胎的，可如何样呢。”萧清婉道：“平时也不感觉如何，只是逢阴雨气候，就要酸疼一阵，想必今儿是有雨的了。”说着，又对明月叮咛道：“你去对那锦儿说，叫她在请瓷缸上盖了盖子，别让雨水淋出来了。另有后园里的那株昙花，也叫人看好了，本宫可还等着看它着花呢。”

明月回声去了，萧清婉斜倚着板壁，闭着眼睛养了会儿神，才道：“穆姑姑是宫里的白叟儿了，就跟本宫说说，那太病院里哪位太医医术高超，本宫也好问他讨贴药来好好治治。如姑姑所说，本宫这肩只是酸着，也不是个事儿。”穆秋兰想了想，道：“太病院的太医令王旭昌极通医理，为人也老成，昔年是服侍太后的，等闲是不往别宫的娘娘那儿去的。现在太后没了，他就承诺皇上了。如果娘娘成心，就招了他来。”萧清婉想了想，笑道：“罢了，摆布也只是如许，没甚么大症候，叫人跑一趟，满宫里看着，白叫人笑话本宫事儿多。”穆秋兰陪笑道：“娘娘这是那里话，娘娘是六宫之主，身子金贵，要太医来瞧瞧脉息，哪个敢胡乱嚼舌根？”萧清婉坐起了身子，令青莺把自家带来的小丸药取来，道：“也不是为这个，只是想着若早晨皇上来了，这宫里满屋的药气，不好闻呢。本宫这点点弊端，也不是才落下的，并没甚么大碍，何必折腾。”说着，又想起一事，就问道：“这静昭仪的静字，但是她的封号？”穆秋兰道：“倒不是，是先前昭仪主子才受宠时，皇上说她性子温文沉寂，很担得起她的名字，大伙就叫开了。”萧清婉笑道：“我说呢，那里有拿着人的名字作封号的。”

明月见她神采俄然不愉，摸索道：“娘娘这是不画了？”萧清婉道：“就收了罢，把这画儿好好存起来。”话音刚落，外头一人扬声道：“甚么画儿？”萧清婉闻声，赶紧起家，迎上去屈身施礼，道了万福，起家笑道：“皇上又不让人通报就出去了。”因又说道：“外头下这么大的雨，臣妾还想着皇上不来了呢。皇上如何不让人把午膳摆在养心殿里？一起过来，如果着了湿气，染了风寒就是臣妾的不是了。”赢烈笑道：“朕自幼习武，身子健旺，那里就怕这点点雨了。且朕瞧着下雨，想同你一道喝酒赏雨，就过来了。”说着，就凑在她耳边低声笑道：“昨夜才同你燕好，本日那里舍得不过来？”萧清婉脸上飞起两朵红霞，低声啐道：“皇上真是好没端庄！”

赢烈就拉过她的手，道：“难为你这般贤惠，虽是好，但只是委曲了你。”萧清婉低声笑道：“臣妾委曲个一时半刻算的了甚么呢？只要别委曲了皇上的小皇子就好了呢。”赢烈就刮了她的鼻尖一笑，道：“你这小东西，说话不饶人。”两人拉动手说了一会儿话，赢烈拿起扇子上挽着的络子，道：“这便是静秋打得络子，你也瞧瞧。”萧清婉看了那络子，见是攒心梅花的式样，拿黄线同黑珠子线绞着打的，非常邃密，就道：“静秋姐姐的技术，当真是极好呢。”赢烈道：“你给你姐姐绣的那荷包，朕瞧着也喜好的紧，你几时给朕绣个甚么？”萧清婉道：“本来皇上要说这个，皇上既有静姐姐这么好的技术，又那里奇怪臣妾的呢？”赢烈笑道：“这话极酸，才夸过你贤惠，你就拈酸妒忌了。”萧清婉亦笑道：“是皇上偏要给臣妾醋吃。皇上不说，臣妾也没想着要吃，皇上提了，臣妾就想起来要妒忌呢。”赢烈听了这话，笑着在她腮上悄悄拧了一下。

便在此时，宫人来报午膳已摆下了，两人就一道联袂出去用膳。

赢烈不觉得忤，呵呵一笑，瞧见那小桌上放着的画，就走去拿了起来，道：“这是你画的？”萧清婉红着脸，想要遮又没能遮住，道：“是臣妾闲着无事时的漫笔。”赢烈看那画上荷花红鱼非常灵动便笑道：“看不出你另有这段聪明。这画技虽还及不上宫廷画师，但这灵气意蕴却也非那起画师能画得出的。”萧清婉道：“不过几笔适意罢了，臣妾幼年时学的玩意儿，哪有甚么画技可言，又那里能和宫里的画师相提并论。”赢烈道：“倒也不必这般说，本来这宫里，静秋的刺绣，你姐姐的筝同着贵妃的红笺是三绝，现在又有你的画，朕这后宫里都是些妙人。”萧清婉问道：“红笺？”赢烈道：“贵妃擅制胭脂红小笺，精美小巧，上头又按着时令绘有斑纹，你们女子用着，别有一番诗意。”萧清婉微微点头，道：“贵妃姐姐倒是心灵手巧。”说着，又道：“本日静昭仪过来坐了半晌，臣妾跟她说了些刺绣上的事儿，静姐姐但是个文静的人呢，一手绣工也是极好的。”赢烈道：“她性子温馨恬顺，无事时就绣些物件打发光阴，你能和她说说话是好的。朕从她那儿返来时，听她说你拿了本身宫里的绸缎给她补份例，倒是难为你了。你们姐妹情分好，朕也就省了心了。”萧清婉只是笑笑，道：“臣妾只是想着，臣妾这儿都没有，想必旁的姐妹那儿就更不全面了。探听下来，才知静昭仪同梁美人都充公着月例。静姐姐也罢了，梁美人怀着身子，将来孩子出来，怕是破钞的更多。她一个美人的位份，生了孩子统共也没多少东西，臣妾就想着按着月份多补些给她。也不必动官中的钱，就从臣妾的份例里扣，如许既不坏了宫例，梁美人手头也余裕些。反正臣妾只一小我，是极费事的。”

走至殿前，但见那雨下的甚急，天上落下道道雨帘，细精密密，阶下未几时就积了些水，院子里那些花树草叶经雨水润着，显出别样的青绿脆嫩来。萧清婉正自看着，俄然两道影子迎着面自外头飞进殿内，她无妨之下被扇了一翅子的雨水，嘴里‘哎呦’一声，几乎坐倒。早有穆秋兰在旁扶住了，仓猝道：“娘娘可感觉如何样？有没有扭到那里？”萧清婉被方才那一下，吓得神采蜡白，定了定神道：“本宫没事，叫人去瞧瞧那是甚么？”早有殿内当值的内监小童跑去将那两个东西抓了，抱了过来，道：“娘娘，是两只绶带鸟，想是俄然下了雨，没处躲，就闯进宫里来了。”萧清婉立住了脚步，叫拿到跟前来，看了看，见此中一只头上戴了一点红，另一只尾巴短了几寸，就笑道：“是早上窗外停着的那两只，这可真是可爱，早上吵醒了皇上，这会儿又唬了本宫一跳。”小童道：“讨娘娘的示下，要如何措置？”萧清婉摸了摸那鸟儿的头，道：“这鸟倒像是认准了这儿的，这半日了也没走，躲雨又飞出去了，怕是两个结伴私逃出来的，没窝巢呢。”说着，就想起本身与赢绵来，内心一动，就道：“就养在这儿罢，可另有空着的鸟笼子？”小童道：“回娘娘的话，并没存空笼子，外头廊上的笼子里又都是满着的。如果娘娘要，主子可现去寻了竹篾子编笼子来。”萧清婉笑道：“你竟还会这个，看不出来，也是个机巧的人，就编来罢。”小童被皇后夸奖，不由红了脸，应了喏去了。

因着下雨湿气重，宫里各处都在烛火上罩了琉璃罩子，顿时屋里就暗了。萧清婉见摆布无事，叫明月去将昔日里本身用过的几支画笔并颜料――进宫时也一并带来的，寻了出来。又找了些宣纸，在屋内小桌上铺了，叫明月在旁，将赭石、石青、石黄、花青、藤黄等百般色彩调了，却独缺了朱砂了。明月笑道：“这都还是家里用的，当时为着进宫慌乱，百般色彩用完了也不及去补，娘娘也好久不画了，哪想着本日又想起这项事来。”萧清婉道：“不过是白闲着罢了。”说着，就走去将妆台上的胭脂盒子拿了来，道：“没朱砂，就这个拼集着使了。”明月看了就笑道：“娘娘又干小时候的行当了，普天下画师都如娘娘普通，脂粉铺子就要断了货了。”萧清婉也笑了，在桌前坐了，执笔就在纸上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