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烧尸
赢烈道：“朕出去了三日，人虽在围场里，心却一向在你这儿，恨不能早些返来。所谓三日不见如隔三秋，朕至今方才明白此中滋味。你呢？”萧清婉低头含笑道：“臣妾在家时，读到过一首词，中有一句倒很合这几日臣妾的表情呢。”赢烈问道：“甚么词，你说来听听。”萧清婉就低声诵道：“芳衾妒梦，玉漏惊魂，要睡何能睡好？慢说长宵似年，依是一年，比更犹少。过半夜已是三年，更有何人不老？”念毕，偷瞧了赢烈一眼，又忙将眼睛转开。赢烈细细咂摸了一番词中滋味，才莞尔道：“你这风景，竟比朕还短长些。”萧清婉笑而不语，她心中虽有很多事待说，但眼瞧着天子情义深浓，也不好就提。加上她现在恰是芳华年纪，新婚燕尔逢分袂，对着自家丈夫亦不是不思念。当下，便将那些事暂抛在了脑后。
萧清婉亦是双眼眨也不眨的瞧着赢烈，看他身着甲胄，威武不凡，便笑道：“皇上没换衣裳，就出去了。”赢烈亦笑道：“内心挂念着你，只想早点过来，进了宫就直奔这儿来了。你瞧着，朕如许穿戴如何？”萧清婉歪着头又看了一回，方才笑道：“没见过皇上如许穿呢，倒比常日里显得威武了。”赢烈听了这话，甚是欢畅，就同她一道联袂入内。
这日，宸妃在坤宁宫里直坐至掌灯时分方才拜别，萧清婉便在灯下将那双睡鞋做完了，看看时候不早，叫了宫人出去奉侍，打铺睡下不提，一夜无话。
至晚膳时，宴席间公然有赢烈说的那道烧熊掌，并另有很多熊肉做成的菜肴。天子兴趣极佳，胃口也甚好，萧清婉相陪着，吃了很多酒。饭毕，二人坐着吃了两盏茶，又下了几局棋，便就到了人定时分。萧清婉自去梳洗过，返来奉养赢烈宽衣，两人便联袂入帐。鄙谚云“小别胜新婚”，这两人恰是新婚燕尔又逢上小别，又都正值盛年，这一夜如胶似漆、鱼水情欢自不在话下，足足倒置了半夜才各自睡下，一夜无话。
萧清婉上前盈盈拜倒，口里道：“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赢烈俯身亲身扶了她起来，遍身打量了一遭，见她头上乌云高堆，梳了个扇髻，并没多做装潢，只正面插着一柄嵌金丝福寿珊瑚钗梳，鬓边簪了两朵茶梅，耳上两只白玉塞子。身上穿戴一件玫瑰紫刻团花丝绵衣，外头系着一件软纱闪金暗花披帛，下头一条湖蓝连珠纹的绸缎裙子，更加映托的她肤若凝脂，眸如含水，朱唇皓齿，娇俏可儿。
赢烈便将围猎的景象说与她听，说至猎熊时，他讲的绘声绘色，直将萧清婉吓得面色惨白，才笑着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道：“如何，吓坏了？”萧清婉顿了顿，才开口道：“臣妾不怕，臣妾是恐皇上伤着！皇上是万金之体，国不成一日无君。那山里的野兽又不识得人，万一损及皇上龙体，可怎好？皇上不珍惜自个儿，也该为国度想想，今后断不成如此孟浪！”赢烈瞧着她，见她神采略带恼意，忽的就笑了，道：“同你打趣，你倒经验起朕来！那跟去的人还没一个敢如许同朕说话呢。”萧清婉就低了头，低语道：“不是臣妾胆敢经验皇上。一则，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为夫君着想，故而情急；二者，婉儿亦是有私心的。”赢烈奇道：“私心？”萧清婉点头道：“夫君是婉儿毕生的倚靠，婉儿……婉儿实不肯夫君有半分闪失。”赢烈听了，心中一动，就握着她的手道：“你这话非常，为着你朕也会珍惜自个儿。”
宸妃入内，见着她盘膝坐在炕上，低头做着针线，便说道：“mm真是美意性，外头出了那么大的事，还耐得住性子做这些！”萧清婉这才停了手里的针，叫青莺上茶，便问道：“姐姐这是如何了，风风火火的。出了甚么事，就急成如许？”宸妃道：“齐氏死了，mm不晓得么？”萧清婉便笑道：“原是为了这个，这事一早上掖庭局的人就来报过了，贵妃还来坐了好一会儿呢。齐氏死就死了罢，反正现在皇上也不将她放在心上了，一个没甚要紧的人，能有甚么？”宸妃道：“齐氏死了是不算甚么，只是贵妃现在正叫人烧化她的尸首，这事儿你也晓得么？”萧清婉不听此言还罢，一听这话顿时怒从心起，就推了面前的针线筐，道：“我才对她说，放着等皇上返来再发落，她口上应的且是好，竟然回身就去燃烧齐氏的尸首！”说毕，就一叠声的叫了李明贵出去，道：“去长春宫，问着贵妃，为何阳奉阴违？！”
萧清婉方才点头道：“原是如许，怪道她敢他杀了。家中无人，也谈不上祸及家人了。贵妃……想必是拿住了这个呢。”言至此处，她心内一动，看了穆秋兰一眼，却见她神采如常，并无非常，待想说些家里的事儿，又忖道：她一定就想到那上头，我若现在说与她听，倒惹人迷惑了。还是过上两日，待这事冷上一冷。便说道：“去阁房里，把本宫的针线筐取来。前次那双鞋，就差着收口了呢。”穆秋兰依言去取了来，萧清婉接了畴昔，就绣将起来。
过了半晌，青莺拿了茶上来，姐妹二人正坐着吃茶，李明贵打外头出去，就回了话，道：“贵妃娘娘回皇后娘娘的话，说皇宫乃平和之地，不能容卑贱之人的尸身久停。贵妃娘娘还说，她受命摒挡六宫事件，天然有权措置。”萧清婉闻言，反倒笑了，道：“有她这句话倒好。”言毕，便令李明贵下去了。
李明贵是个低头做事的，听了皇后叮咛，回身便去了。他才出去，便有焚香阁的内监出去奏报，所言恰是宸妃所说之事，又道：“贵妃娘娘立迫着主子们烧化尸身，主子不敢擅专，还来讨娘娘的示下。”萧清婉嘲笑道：“本宫是晓得贵妃那雷厉流行的做派的，你来的这会子工夫，怕是火也点上了，又来讨甚么示下？”言毕，便喝了那人出去。
两人说了些梯己话，赢烈想起一事，道：“老二本年倒是长进了些，也打了很多猎物。中有些狐狸，说要给你做件大氅雪天穿。朕瞧着，那毛色还看得过眼，已送到织造处了，待好了，就给你拿过来。”萧清婉心中微有所触，笑着道：“二皇子亦是皇上的皇子，天然不会堕了皇家的颜面。只是……臣妾同二皇子交集无多，无端收他礼品，倒是有愧了。”赢烈道：“他也献给了朕一匹狼皮褥子，你是他母后，他贡献你是该当的。”萧清婉听了这话，才心内稍定，慢应了。
二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宸妃吃了一盏茶，又瞧了瞧萧清婉做针线。萧清婉内心揣测着事情，便随口问道：“那钱宝林是同姐姐一道选入宫里的？”宸妃微怔，随即道：“不错，我与她另有柳静秋都是同一批的秀女。”萧清婉便停了手里的活计，说道：“本日她过来发言，我瞧着她那模样，虽算不上顶好，却也是娇花软玉的，不说受宠，如何入宫三年了连侍寝都没有过？”宸妃笑道：“这是有原因的，当时才入宫，按着宫制，新晋宫嫔依着层次凹凸等待皇上呼唤。就要轮到她的时候，她母家偏就出了事，她父亲收受贿赂被人告密，撤职查办了。这宫里的女人，哪一个是费事的？立时便有人将此事告到了御前，说她就是罪臣之女。她母家的事虽不与她相干，但皇上却厌了她。连面也没见，就下旨令她迁到了永巷，将她的牌子也撤了，不让她侍寝，就到了现在。提及来，也算不幸了。”
萧清婉便笑道：“原是如许，我说呢，说是宫里的嫔妃，我连个影儿也不晓得？”宸妃浅浅一笑，道：“mm可知，告了她的人是谁么？”萧清婉问道：“是谁？”宸妃道：“恰是前婕妤邱氏呢，她是踩了旁人的肩头上去的。只是她踩了钱宝林下去，本身也没好上几日，就败在贵妃手里了。”萧清婉听着，因觉着口渴，早餐时又只吃了一半，就有些饿了，便对青莺道：“早间叮咛的茶，可炖下了？若得了，就拿一盏子上来。”她自家便自炕几上摆着的八宝攒盒里拿了些松子海j□j吃了，又让宸妃。宸妃推早餐吃的迟了，并不饿，就罢了。
宸妃便道：“贵妃急于焚化齐氏的尸身，怕是齐氏死因有异？”萧清婉道：“仵作已查验过了，倒是吊死的，被人逼得还是自家寻死的，没找出个证据也不敢说。只是贵妃这般，怕是在给我威风看了。我待齐氏略好，她便逼死齐氏。我欲留齐氏全尸，她便燃烧齐氏尸首。她要烧就烧去好了，皇上返来我们自有分晓。且让她对劲这一时半刻，我们走着瞧！”宸妃瞧着萧清婉的神采，道：“只是贵妃现在手里另有措置后宫事件之权，她这般摒挡也不能说错。mm要如何行事？”萧清婉冷冷道：“就搏上一搏罢，若皇上还是偏帮着她，那我这皇后也做得没甚么滋味儿了。自此今后，我也再不争甚么了。”
下午并无别事，因着赢烈打猎返来，就要沐浴，幸得早已预备了。待栉沐已毕，赢烈散着头发，仍在阁房里同萧清婉说话，其间有妃嫔来求见，也都推了出去。倒是宸妃乖觉，晓得天子才回皇宫，就进了坤宁宫，这会儿怕是谁也不肯见，便只打发了两个贴身的宫女去谢了恩，并言翌日订婚身前去面君谢赏。
穆秋兰道：“只是掖庭局的仵作报来的成果，娘娘也听到了，并没甚么可疑之处。”萧清婉嘲笑道：“还是本宫刚才说的，贵妃既然下了这个手，还会留上马脚等人去寻么？想是不知用了甚么体例，亦或者拿捏了齐氏甚么把柄，迫着她他杀的。那玉蝉是齐氏的贴身侍女，贵妃逼死了齐氏，天然也不能容她再活着。虽一定是她自个儿跳的井，那地界偏僻，少有人行，又是夜里，纵有些甚么动静想来也没人闻声。便是听到了，那附近住着的是钱宝林，她与贵妃必是有了过往的，也只推没听到了。”言至此处，她又问道：“齐氏家里另有甚么人？”穆秋兰道：“齐氏曾是黎顺容的陪嫁婢女，昔日里听她提及，家里父母俱已亡故，只剩下一个寡嫂带着个侄女儿熬日子。她进宫以后，就更听不到家里的信儿了。”
宸妃听了这话，倒不好说甚么，内心想了一阵子，道：“mm可要拿好主张，别鲁莽了才是，摆布日子还长。我另有一事要对mm说，昨儿下午有人告我说，皇宗子秋围时不知犯了甚么事，被皇高低旨连夜送回都城，圈禁在府邸里不得外出。为着这个，皇上只怕内心不会安闲，mm应对时可要留意。”萧清婉便问道：“姐姐如何得知此事？”宸妃便笑道：“我入宫也有几年了，岂是没小我手的？昨儿本就要过来同你说的，为着点琐事绊住了，就没过来。此事长春宫高低瞒得密不通风，我也只探听出这么点子。”萧清婉便长叹了口气，道：“皇上才离宫三日，就生出这么些事来！我脑筋里现在乱如麻普通，还没个调度，总要一一理顺了才好。”
明月在旁瞧着，见那梅红的缎子上绣着一朵朵腊梅，针脚精密，素净非常，便笑道：“娘娘紧着做这双鞋，想是要等皇上返来，穿给皇上看么？”萧清婉颊上微红，道：“干你的去，不要胡说！”明月便嬉笑着不言语了。
翌日凌晨，萧清婉才起家便收到奏报，说天子午后回宫，便仓猝起来清算。又传来穆秋兰问道：“往昔皇上打围返来，是去甚么处所？”穆秋兰回道：“往年皇上打围返来，需求往养心殿去安息一日。但现在依着皇上待娘娘的情义，就不好说了。”萧清婉听了，便道：“还是都预备下的好，免获得时手忙脚乱。”就叮咛了宫人打扫宫室，又将沐房也清算了出来。
才绣了两针，门外的宫人报导：“宸妃娘娘求见。”萧清婉口里说着“快请”，手里的针倒没停下。
至午后，禁卫军保护着天子的銮驾进宫。萧清婉已是穿戴划一，打理妆容精美，正在庭前看花儿，忽闻坤宁门上宫人奏道：“皇上驾到――！”赶紧整衣下阶，就见赢烈大步走进院内。
那二人去了，萧清婉仰靠在靠垫上，说腿上有些酸胀，让青莺拿了美人拳来捶腿，本身便一手托腮，阖目养神。明月清算了茶碗茶盏，穆秋兰低声问道：“娘娘听了贵妃同钱宝林的话，内心感觉如何？”萧清婉渐渐说道：“贵妃说的都是大话，天然听不得。那钱宝林是贵妃喊来的，想必已与贵妃有过感染了，人虽不算洁净，说的倒是半真半假。”穆秋兰不解道：“娘娘既说钱宝林是贵妃使来的，为何又说她的话另有一半是真呢？”萧清婉道：“她说齐氏自怨自艾，又常唾骂本宫，依着齐氏昔日的性子，本宫都是信的。只是她说，齐氏竟是为了这个去他杀，那就是胡说了。齐氏那样浮滑暴躁的人，会是为了这点子事就去他杀么？”说着，又坐了起来，挥了挥手，叫青莺下去了。
进了阁房，萧清婉亲手捧了茶盏，赢烈接畴昔饮了半盏，顺手搁在了炕几上，长臂一揽就将她搂在怀里。萧清婉羞得满面通红，四周张望了一番，见跟从的宫人早已退了出去，方才罢了，就坐在赢烈怀里，同他说话。
赢烈又道：“那头熊，朕叫人卸了它两只前掌，带了返来。天凉了，该滋养身材了，晚膳时候让御膳所的烧来我们吃。”萧清婉忙笑道：“皇上挂念臣妾，臣妾感念在心。只是臣妾想，姐姐夙来身子弱，不若存下一分，送到姐姐那儿去。我们姐妹二人同沐皇上恩德，岂不甚好？”赢烈道：“你不说，朕倒没想起。便依你说的办罢。”说着，便传了张鹭生出去，依着萧清婉方才所说，令他将所带回的熊掌匀出一半，送到了钟粹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