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那穆秋兰见他拜别,强稳心神,当众朗声道:“都散了罢,本日的事儿,你们只当未曾瞧见。如有半字泄漏出去,你们天然晓得轻重。”言毕,便遣散了世人。她自家则仓猝入内,因心中有事,便未曾留意周遭景象。那宫女晴雪,本日已被太后放了出来。眼看这等景象,已大抵猜着了些,内心计算了一回,见世人皆失魂落魄,便趁机悄悄走了出去。
萧清婉亦双眸噙泪,向他说道:“你道母后不想替你父皇报仇么?你道母后甘心受他这等□?母后真恨不得亲手将其碎尸万段。然并且不说你现下能不能杀得了他,便是你杀了他,你又预备如何?他军中名誉极高,又于客岁将西北守军调了三万驻守京畿,朝中宫内皆是他的亲信耳目。你杀他轻易,却不怕军中叛变么?!何况,他久经疆场,技艺精熟,你不过一个舞勺少年,如何能是他的敌手?倒叫他有了说辞,反将你我囚禁起来,你又待如何?!”赢缊无言以对,张口结舌,半日悲忿道:“母亲句句在理,但是用母亲皮肉调换皇位安乐,儿子这天子,当的好不窝囊!”
这釜底之薪已去,萧清婉便即下了懿旨与天子议亲,要聘李敏为后。那内阁当中,除却那周斌略有些两端倒,旁人皆是萧氏一派,自无贰言,赢绵亦不能反对。礼部便定了日子,往李家行纳采、问名、纳吉、纳征之礼,这皇家下聘自与官方分歧,百般礼节烦琐至极。好轻易到了请期,因李敏未满及笄,便将日子定在了隔年。
赢缊自知父亲在经常吃那药,听了晴雪一席言语,立时便知原因。少年人血气方刚,听闻父亲被人毒杀,怒不成遏,提了剑就要来诛杀仇敌。那晴雪倒是很有算计,生恐天子一时意气用事,生出祸端,便未曾告与他赢绵已离了慈宁宫,这二人两厢里便走差了。
那赢缊在殿上逗留半晌,方才起家,失魂落魄的归去了。
自此事过后,这两人之间一时却并无动静。本来,这二人虽知局面已然突破,一时半刻却又不能将对方如何,便心照不宣的将此事暂压了下去。
天子订婚一事方才落定,东海忽又送来急奏,报称本初再度来犯!
在此之际,萧清婉借口换防,以手中兵符将河南境内一支军队调至京郊,与赢绵那支军队成对峙之势。那赢绵正为此事头疼不已,也顾不上再管天子的婚事,此事便就定了。
宫中人多眼杂,不出一时三刻,便将那晴雪揪了出来。
萧清婉见状大急,一面说道:“谁去奉告天子的!”一面就下床追逐,又连声道:“快拦着他!”众宫人得了太后叮咛,纷繁上前围堵。赢缊冲不畴昔,便大喝道:“谁敢阻路,朕便先拿他试剑!”
赢绵点头道:“我心中也多次运营此事,但是策画一番,只觉我们赢面并未占尽,强行硬拼一定就能占得好处。此事非同小可,若无实足掌控,不能脱手。”司徒仲也知此话有理,叹了口气,也就罢了。
待进了内殿,赢缊便向萧清婉跟前一跪,抬头堕泪道:“儿子无用,乃至母亲蒙受这等屈辱。母亲却为何禁止儿子?那恶贼毒杀父皇,逼淫母后,儿子焉能容他?!”萧清婉不答反问道:“这倒是谁告与你的?”赢缊不答,只道:“母亲且说,为何要禁止儿子?莫非母后还要姑息于他?我们一昧谦让,现在已是忍无可忍了!”本来,那晴雪见慈宁宫生了这等变故,便走去养心殿报信。她虽不知到底出了甚么事,但遐想先前太后问那药丸一事,暗自揣测这二者之间必有关联,遂见了天子,便照实相告。
世人不防此变,面面相觑。那赢绵却不断步,亦不看周遭一眼,大步向外去了。
萧清婉听得此语,又羞又怒,尴尬至极,欲待同他说并未曾真正受辱,却又觉那般模样,已同受辱无异,当下只好说道:“你既有此心,便好生想想该如何夺权。母后已替你将棋局布成,你更该思考如何行走。这般鲁莽行事,只是将你我母子更置于险地。如有朝一日你我皆落在他手中,那可只能听他摆布,任他□,再无半分还手之力了。”说着,略停了停,又道:“你归去好生想想罢。”言毕,更不睬会,独自回阁房去了。
萧清婉因她多次三番矫饰聪明,此次又将本身堕入尴尬地步,益发讨厌,便令悉官局将她领了出去。那晴雪聪明反被聪明误,也只得抱愧而去。
因前番李敏回宫之时,三皇子赢纪于寿康宫门媒介行露骨,虽则李敏替他瞒了,但是那慈宁宫、寿康宫两宫宫人瞧在眼中,岂有不告状的事理?那赢绵又有替他求娶李敏、教唆萧李两家之意,同他很有粘连。那两宫娘娘皆厌了他,萧清婉便于京中世族以内随便择了一名女子,与他配成伉俪,又暗令萧相在朝中上折,称三皇子赢编年纪渐长,留与宫中分歧礼法,奏请与他册封赐府,出宫居住。那赢绵原就只当他是个不顶用的小卒,随时可弃,又因前番之事,自发无礼,便也未曾采纳。世人依着太后意义,将其随便封了个安乐公,择了一处府邸与他居住,就拟旨令他旬日以内搬出皇宫。
话音尚未落地,便见赢缊手提宝剑,满面怒容,疾步冲了出去,满口大喝:“那恶贼现在那边?!”话才脱口,又一眼瞄见床上气象,顿时怒发冲冠,奔至床边,先自跪了,口里说道:“儿子来迟了,乃至母后被此贼凌辱。母后且稍待半晌,儿子这便去取那厮首级!”一言落地,便即起家向外去了。
这日午后,朝中无事,赢绵出宫回府,那司徒仲早已在堂中等待多时。二人见过,宾主落座,赢绵便问道:“上回让你刺探的事如何了?”司徒仲点头道:“那二人都愚忠于天子,并无渗入能够。依我之见,不如撤除便了。但是撤除他二人并驳诘事,但太背工里既有兵符,便可再调兵马过来,此局仍然僵死。王爷还是早作筹算为好。”赢绵道:“这倒无妨,太背工里虽有兵符,但她身居后宫,鞭长莫及,兵部却在我们手里,她所能变更的极其有限。”司徒仲道:“话虽如此,但我看那周斌有些倒置不定。”赢绵道:“这个无需忧愁,他并不敢违背我的叮咛。”又问道:“御前可有甚么动静?”司徒仲道:“昨日见了张副统领,他mm送来动静,说天子迩来只顾着欢畅订婚,并未曾有甚么意向。”说毕,又问道:“王爷倒为何不趁此机会,干脆反了?倘或王爷心中顾念太后,待即位为帝,将那小天子兄妹三人尽囚为人质,还怕太后不顺服于王爷么?待来岁天子大婚已毕,我们可就再无来由阻其亲政了。”
萧清婉回至寝宫,看着那床上被褥,只嫌刺眼,遂命令撤换。穆秋兰恐太后烦心,不敢教唆别人,自家亲手换了,又说道:“娘娘那般经验皇上,但是本日娘娘也太莽撞。这摄政王大怒而去,下头还不知要如何呢。”萧清婉点头道:“听到那动静,我便一心只想同他问个清楚,再也想不到别的。先帝待他再不好,毕竟还是他父亲,他怎能够……”穆秋兰接口道:“娘娘同先帝夙来恩密意厚,乍闻此讯,一时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娘娘现在预备如何?只怕摄政王不会善罢甘休。”萧清婉冷冷道:“他便要善罢甘休,哀家也不承诺了!只是眼下机会尚不成熟,还是冒进了些。”说着,心头俄然忆起一事,又道:“你倒是去查查,是哪个这般大胆,敢去养心殿报信,当真不将我这太后放在眼里!”穆秋兰一口应下,因本日太后不快,不敢怠慢,赶紧去查问。
那屋外宫人闻听得内里动静,各个噤若寒蝉,掩了耳朵不敢再听。合法彷徨之际,忽见赢绵衣衫不整,奔将出来,凶若杀神。
那赢纪本就是个脆弱脾气,此番又知本身获咎了太后,宫内已是存身不住。他也窝囊惯了,倒不觉甚么,清算了一番,到了日子拜别两位娘娘,就出宫去了。
正在乱时,萧清婉已换衣而至,向他道:“快同母后归去,不要在这里乱嚷。”赢缊不依,瞋目而立。萧清婉上前拉着他的手,说道:“你莫不是要违逆母后么?快随母掉队去,有话内里说去。”赢缊此时虽恨不得将赢绵挫骨扬灰,何如他赋性极孝,不肯违背母亲话语,只得随她入内。
穆秋兰一见此景,惊奇不定,又不敢相问,踟躇半晌,走去倒了一杯滚茶,返来递与太后,轻声道:“娘娘,吃口热茶压压惊罢。”说毕,又取来一件衣裳,替她披了。萧清婉接过茶去,却也不吃,双手捧着,颤抖不住,呆木了半晌,方才低声切齿道:“便是先帝在时,亦未曾如此摧辱于我!赢绵他当真……欺人太过!”穆秋兰惶恐不安,一时不敢接话,只听萧清婉又狠声道:“此真乃我平生未有之奇耻大辱,不诛此獠,我誓不为人!”穆秋兰见太后出声,这才说道:“娘娘,奴婢刚才见摄政王肝火冲冲地出门而去,会不会有甚么祸事?”萧清婉嘲笑一声,正待开口,忽听门外世人呼道:“皇上不成出来!”
穆秋兰才进寝殿,只见萧清婉双臂环膝,坐于床上,鬓发狼藉,衣衫分裂,露着大片乌黑的肌肤。她双目红肿,面色惨白,沉默无言,怔怔的入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