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这两人只顾嘴上说的痛快,也不管有没人闻声。林霄闻声如许的话语,也不动声色,自归府邸,派人查探了这两人的来源,知是入京代考的举子,便随便寻了些由头将这两人逐出京去,遣返归乡。本地的学官,揣摩上头的意义,便将这二人注了个劣。这二人本年科考有望,只好再盼来年。不幸入京破钞了很多川资,却为一场口舌之祸皆成泡影。如许的事情,也不算少,不能一一列举。
才走至养心殿外,便见御前的宫人正来往穿越不迭,几位太医立在廊下,低声商讨。一见皇后到来,世人仓猝上前施礼。萧清婉顾虑天子,连声道:“都免了罢,快说是如何回事。”太医令王旭昌便回禀道:“皇上迩来劳累过分,龙体不佳已很有一段光阴了,又因忧心国务,虚火上升,迩来气候又实在闷热,皇上昨儿夜里贪凉多吃了两碗冰豆汤,因此伤了肠胃,故有此症。”萧清婉听毕,忙又问道:“可有毛病么?”王旭昌说道:“娘娘放心,皇上并无大碍,臣等已为皇上开了香薷饮,宫人服侍皇上服下了。皇上龙体夙来健旺,此小恙不敷为惧,只待调度几日便可大安……”萧清婉听到此处,也不待他说完,便仓猝往里行去。
尚书令林霄因前番筹银献朝一事,颇得天子赞成,他便人前人后常将此事挂在嘴边。朝中大臣为图名利,又或凑趣起见,纷繁效仿,一时满朝高低竟以此为荣,争相进献银两。那名宦大吏、勋贵世家的也就罢了,并不难于此,但是有那起豪门薄宦,贫寒京官,本来就根底陋劣,人在京中,宦囊不丰,又无处补助,一年下来向上的年节贡献、情面来往破钞又实在很多,也就拿不出几个钱来。但恐若不拥戴林霄行事,为其记恨,年底考评不佳,又甚而在御前诽谤等事,少不得咬牙将家中压箱底的那几两霉烂银子寻出,四周凑了献上。因是如此,这些人嘴上虽不敢明言,却颇多腹诽。
因天子病倒,朝中百般政事不免落到一众阁老公卿身上。
话至此处,萧清婉已来至阁房门前,守门的宫人打起了帘子,向内道了句“皇后娘娘来了。”
萧清婉闻说此事,顿时慌了,连早餐也顾不上吃,只待梳洗已毕,便即命摆驾前去养心殿。
皇宸妃送她出来,二人联袂走至殿外,萧清婉说道:“皇上病了,我身子沉重来往照顾仿佛不大便当,来的勤了,不免让皇上担忧。这儿的事儿,姐姐就受些累,多照看些。”皇宸妃笑道:“mm说那里话呢,奉侍皇上也是我分内之事,mm就没这番嘱托,我也要来的。”说着,姐妹二人相视一笑,便即分离。萧清婉自回坤宁宫安息不提。
二人说着话,门上宫人通传,皇宸妃求见。
赢烈因笑道:“你们姊妹两个倒是一个心机,传闻了这事,来的都快。”皇宸妃便望着萧清婉道:“娘娘甚么时候来的?嫔妾本觉得已是来的快了,没想到一走到养心殿前,就瞥见坤宁宫的宫人在外头站了一排,就晓得娘娘过来了。”萧清婉浅笑道:“我今儿早上一起来听到这个事就来了,没顾得上吃早餐,以是来的比姐姐快些。”赢烈闻言,立时便指责道:“你才还数落朕不珍惜身子,你本身个儿却连早餐也不吃,怀着身子的人,怎能够如此!还不快归去。”说着,便连声催促她拜别。
这帝后二人坐着说了些话,赢烈神采俄然一阵青白,眉头一拧,转头才俯□去,便又吐了起来。萧清婉躲不及时,就有些溅在了裙上,她也毫不在乎,只起家扶着赢烈的身子,怕他呛着了。赢烈因昨夜上吐下泻的折腾了一早晨,早上起来除了那一剂药便再没吃别的甚么东西,腹内早已空空,也吐不出甚么,呕了两口酸水就罢了。萧清婉一面叫宫人过来清算,一面就亲手捧了香茶与他漱口。待清算伏贴,萧清婉才又坐下,赢烈素知她生性喜洁,闹了这么一出非常过意不去,就说道:“朕呕的急了,对你不住。你快归去换身衣裳,就歇着罢,不必再来辛苦了。”萧清婉却放心不下,说道:“臣妾还是再坐会儿罢。”又抱怨道:“王太医的医术向来高超的,如何这药吃下去,皇上还是要吐?!”赢烈浅笑道:“你也忒急了,又不是大罗金丹,吃下去就立即能见个效验,总要吃上几剂的。”
萧清婉因前夕走困,身子实在乏倦的不可,又感腹内饥饿,便将其间事件拜托与皇宸妃,起家告去。
林霄目睹满朝趋附于己,自谓东风对劲,又经常便服在贩子走动,听那官方下的考语。一日,就在一酒坊入耳到两位儒生说话。只听一人道:“听闻现在京里的官员,都以献纳家私为耀。这是林相鼓起的民风,这位林大人倒算是一名好官。”另一名却道:“我瞧一定,他若当真为江山社稷,就该拿出些实在的体例,消弭国度的窘境,方是人臣之本。献纳银两,是世人皆能做的,他又居着高官,又有偌大一个家世,行此举实在不值得夸耀。他却将此事当作夸耀的本钱,听相府里的下人说,他会客之时,常提此事,实在是本末倒置。如果他自个儿极力也倒罢了,他却偏要拉着满京的大小官员一道替他做这道功德碑,其心如何,也就值得玩味了。”
赢烈见她出去,便扎挣着坐了起来,嘴里说道:“你也不消叱骂他们,不关他们的事。是朕自个儿内心袍燥,定要吃冰豆汤的。夜又深了,叮嘱了他们不叫轰动你。”说着,便拉着她在床畔坐了,又有力道:“你有身孕,何必跑来,不怕过了病气给孩子!朕也就是吃坏了肚子,并不是甚么大病,也值得你一大早就跑来。”萧清婉嗔道:“话不是如许说,世人皆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岂不知这大病也都是从小病上一点点的积累起来的。皇上今儿吃坏了肚子不把稳,明儿着了凉也不觉得意,后个儿这些都积到一处一股脑的发作起来可如何好?国不成一日无君的,臣妾和这肚子里的孩子可都指着皇上呢,皇上不珍惜自个儿的身子,也该为臣妾母子想想才是!”听了她这一通的抱怨,赢烈却笑了,握着她的手说道:“朕生着病,倒要吃你数落。说出来的话跟刀子剁砧板似的,偏又非常有理。”萧清婉撇了撇嘴,说道:“既然臣妾说的有理,皇上就要听臣妾的言语。从今儿起,就好生养病,旁的事临时放着。朝上的事再要紧,另有那起阁老呢。这时候不能出来帮皇上分忧,是要朝廷出钱白养着他们么?”
行至内殿,张鹭生迎上前来,打千问安。萧清婉只斜睨了他一眼,一面快步往里走,一面问了些“皇上如何了?”“几时的事儿?”“能够吃下东西了么?”等语。张鹭生跟从在后,一一回了,又说道:“皇上昨儿半夜时分发的病,这会子服了一剂药,已好了些许。因王太医交代要饿上两顿,还未曾吃甚么。”说着,略顿了顿,又道:“另有一件事,想请娘娘劝劝皇上。”萧清婉便问道:“甚么事?”张璐生说道:“皇上都病成如许了,还不忘惦记朝政。早上略好点,就要主子到宣政殿上去传话了。国事固然要紧,但皇上龙体也不成忽视,如果失了保养,落下甚么弊端,可不是闹着玩的。娘娘待会儿出来,还是替主子劝劝皇上罢。”萧清婉点头道:“这个,本宫记下了。”
萧清婉迈步进门,只见赢烈卧于榻上,面白唇焦,双目无神,非常委靡,忙自快步上前,又是心疼又是体贴道:“这是如何弄的,昨儿还好好的,今儿就病了?”一时情急,又骂御前的宫人道:“一个个的都不把稳!冰过的豆汤,也不放放就拿给皇上吃!出了事,也不先来告与本宫,都该责打才是!”众宫人无话可说,只好听着,都昂首称是。
现在天子病着,朝事无人统管,萧鼎仁又为归朝,林霄天然当仁不让,行右相之权,欲把持朝政。却不料,这天子病休的旨意才下,尚不过中午,萧鼎仁便过去吏部销假,返回朝堂。
赢烈却笑了笑,说道:“固然如许说,但是昨儿东海前沿又发来塘报,称军粮不敷,要朝廷再发。库中现存的粮食多数已调往黄河一带做赈灾之用,那里另有更多的!朕故此焦炙不已。朝上那帮大臣,吵来吵去,也没甚么高见。不是请奏在官方增税的,便是狐疑赢绵与徐文达通同作弊,私吞粮草,要求严查。没有一个,能真正出运营策,脱此窘境的!真真是一群酒囊饭袋!”他说至此处,非常动气,不由连声咳嗽。萧清婉赶紧替他揉背顺气,又端了热水喂他吃,好轻易咳嗽停下,方又问道:“这也奇了,自来是雄师未动而粮草先行。出征多少人马,用时多少,共需多少粮草,一概是估计好了的。二皇子这才出去多久,就上报朝廷要求追加了?”赢烈道:“这里有个原因,东海战事不顺,他奏请组建新军,因此本来备下的粮草就不敷了。”萧清婉心中道了一句:本来如此。于此事她本有些主张,但是因着前番为天子狐疑,即便眼看赢烈愁眉不展,也不敢再妄议朝政,当下也只拣那欣喜民气的话,说了几句。
先前说话的人问道:“先前萧相在京里布施贫寒士子,广设粥厂,安设流民,却不也是如此?林相也并没逼迫旁人如此,也是那些人本身要趋炎附势。”那人说道:“这怎生不异?萧相行那事,并未自行去夸奖一句,也并没逼迫别人共同业事,这才当真是至心积德。林相虽并没明着能人所难,但他总把这事挂在口边,又有些甚么‘天下财产,尽弃世子。为人臣者不能当国难之时敬献,怎配忠君二字’。这可比明说逼迫短长的多了。那些穷官,年底还托赖上头下考评,外放升迁,哪敢违他的意?还不立时照办么?我可传闻,国子监祭酒刘大人,为着凑三千银子出来,把夫人的头面都拿去当了。莫非那黄河沿岸几省的百姓便是宣朝子民,这京官就不是宣朝子民么?如许做法,同拆东墙补西墙有何辨别?林相如此作为,不过为沽名钓誉罢了,委实不值一提。”
赢烈准见,未几时,一阵裙子响,就听皇宸妃朗声道:“这是如何样的,皇上如何俄然就病倒了?”话音落地,便见她吃紧的走了出去。萧清婉起家,与她见礼过,她又上前在赢烈榻前道了万福,才在一旁立着,问些病情并身材安好等语,赢烈也一一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