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入冬

如懿昂首看了看阿箬：“既是次的，也比不消好。先搁着吧。”

纷繁扬扬下了几场雪以后，紫禁城便入冬了。外务府繁忙着各宫的事件，垂垂也疏懒了延禧宫的工夫。这日午后，如懿正坐着和海兰描花腔子，却听阿箬掀了帘子出去道：“外务府更加会看脸子欺负人了，皇后娘娘今儿赐给各宫的白花丹和海枯藤是做成了香包的，说是宫里湿气重，戴着能祛风湿通络止痛。成果奴婢翻开一看，内里塞的白花丹粉末满是次货，想要再跟外务府要，他们说太病院送来的就是这些，没更好的了。奴婢想，慧贵妃那儿他们敢送如许的？连缝的香包都松疏松散的，针脚不成个模样……”

皇后端倪间微有笑意，脸上却淡淡的：“晓得了。夜来霜雪滑脚，你叮嘱着抬轿的小寺人们细心脚下。另有，多打几盏灯笼，替皇上照着路。”

王钦恭谨道：“皇后娘娘慈心，皇上昨夜便说了，是要追封为哲妃，过两日便行追封礼，还要在宝华殿停止一场大法事，还请皇后娘娘办理着。”

如懿道：“这些微末工夫，教她们做便罢了，你何必本身这么累。”

王钦出去时，皇后穿了一身藕荷色缎绣牡丹团寿纹袷衣，外罩着月白底碧青竹纹织金缎紫貂小坎肩，笼着一个画珐琅花鸟手炉，看着素心与莲心折了蜡梅来插瓶。

海兰道：“也是，外头快下雪了，免得来回折腾。如许吧，阿箬，你先都把这些香包送到我那儿去，我替姐姐把针脚都缝一缝，免得用着便散了。”

王钦忙道：“娘娘放心，主子不敢不留意着呢。”

皇后眼看着王钦出去了，笑容才渐渐凝在嘴角，似一朵固结的霜花，模糊迸着寒气。

皇后含笑道：“外头刚下了雪，地上滑，皇上如何派了你过来？但是有甚么要紧事？”说着叮咛了莲心上茶赐座。

王钦嘴上千恩万谢着，眼睛却往莲心脸上一瞟，莲心红了脸，忙退到背面去了。王钦又道：“另有一件事。昨儿夜里下了一夜的雪，皇上想起客岁潜邸里殁了的大阿哥的生母，道了好几句‘可惜’。”

王钦诺诺谢恩，方道：“谢皇后娘娘的赏，实在是主子不敢超越。话说完了，还等着别的差事呢。”说着道，“皇上叮咛了，明儿是十五，要在娘娘的长春宫用晚膳，也宿在长春宫，请娘娘预备着接驾。”

皇后可惜道：“诸瑛是本宫富察氏的族妹，服侍皇上已久。谁知去岁病了这一场，好好的竟去了，也没享这宫里一日的福。”说罢便拿绢子按了按眼角，持续渐渐说，“诸瑛是大阿哥的生母，当年也只是潜邸里的一名格格，位份不高。现在她虽福薄弃世而去，但皇上也不能不给她一个恩情，定下名份，给个朱紫或嫔位，也是看顾大阿哥的面子。”

皇后微微一怔，旋即和婉笑道：“还是皇上顾虑全面，先想到了。那你去回禀皇上，哲妃与本宫姐妹一场，又是本宫的族妹，她的追封礼，本宫会命人好好主持的。”

这一日下了一上午的雪点子，天子身边的大寺人王钦亲身过来了。那王钦本是先帝时的传奏事首级寺人，因天子为皇子时奉养殷勤，非常得力，天子即位后便留在了身边为养心殿副总管寺人。因总管寺人的位子一向空缺，他又近身服侍着天子，以是宫中连皇后也待他格外客气。

王钦笑道：“是。那主子先辞职。”

往下的日子，天子依着大家位份在各宫里都歇了一夜，是谓“雨露均沾”。以后天子便是随性翻着牌子，细数下来，老是慧贵妃与嘉嫔往养心殿侍寝的日子最多。除了每月朔望，天子也喜好往皇后宫中坐坐，闲话家常。如懿的恩宠不复潜邸之时，倒是跟着纯嫔、怡朱紫和海常在普通沉寂了下来。

海兰悄悄一笑：“姐姐忘了。我本闲着，最会这些工夫了。就当给我打发时候吧。”

王钦见了皇后，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主子王钦给皇后娘娘存候。”

海兰停了手，含了一缕忧色：“姐姐这儿都是如许的，我那边就更不必说了。”

皇后微微点头，扬了扬脸，道了句“赏”。莲心立马从屉子里取出十两银子悄悄儿放在王钦的手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