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弃妇
青樱俯身：“姑母固然无子无宠，但皇后之位多年不倒。若非因为太后，本日凤座之上或许是您。哪怕您本日困坐深宫，也必然有青樱各式难以企及之处。”
乌拉那拉氏道：“等你红颜迟暮，机心耗尽，你还能凭甚么去争宠？姑母问你，宠嬖是面子，权势是里子，你要哪一个？”
福珈脸上忧色更重，更兼了几分郁郁不平之色：“这儿是寿康宫，太妃太嫔们居住的处所。端庄您该住的慈宁宫，又轩亮又都丽，赛过这儿百倍。”
青樱有些懵懂，乌拉那拉氏看她一眼，并不睬会，持续道：“后宫当中，大家都想有所得，不肯有所失。但是青樱，你要明白，当一小我甚么都能够舍弃之时，才是她真正无所害怕之时。”乌拉那拉氏非常唏嘘，“我的错失，就是过分于在乎后位，在乎先帝的情分，才会落得如此境地。”
青樱沉沉点头：“割开肉，掰开骨，我和姑母流着的血都是乌拉那拉氏的。”
阿箬点头：“没人。”她吃紧拿披风兜住青樱，扶住青樱的手往前走。
福珈谨慎觑探着问：“外务府也来请了好几次了，说慈宁宫已经清算好了，请您挪宫。可您的意义……”
殿中并没有点过量的烛火，积了油灰的烛台上几个蜡烛头狼狈地燃着，厨子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灭去。借着一缕平淡月光，她辨认半晌，才认出阿谁坐在凤座上的身影，似足了她的姑母。
青樱这位姑母，待青樱实在是算不上好。但，是她给了本身家属的繁华安闲，是她阴差阳错引了本身嫁了本日的郎君。青樱有成千上万个来由不去见她，但是最后，青樱还是游移着起家了。
福珈见她如此神采，打量着狭小的正殿：“太后能放心就好，这些日子是委曲了。”
前朝嫔妃们所住的寿康宫，温馨得如同活死人墓普通。哪怕是才十几二十岁的先帝遗妃们，也被灰尘淹没了，再没有了一丝生机。
青樱如有所悟：“姑母所言，是无欲则刚？”
阿箬候在长街深处，本是焦心得如猫儿挠心普通，见青樱出来，才松了一口气：“小主，你终究出来了。”
福珈眉心一沉，正色道：“先帝在时，就宣称皇上是太后娘娘您亲生的，皇上不认您，莫非还要回热河行宫找出宫女李金桂的骨骸奉为太后么？也不怕天下人诟病？何况先帝虽有皇后，但厥后那几年形同虚设，六宫之事全由太后打理。您殚精竭虑，扶着他登上九五至尊的位子，这个太后您如果名不正言不顺，还能有谁？”
福珈端了一剥削好的柚子，才打了帘子出去，便感觉寿康宫内阴暗狭小，不比昔日宫内的高大敞亮，连幽幽的檀香在袅袅散开，也感觉这里幽闭，未等散尽就消逝了。加上先帝新丧，里头的安插也暗沉沉的只要七八成新，心下便忍不住发酸。她见太后盘腿坐在榻上，捧了一卷书入迷，少不得忍了气闷，换了一脸笑容道：“福建进贡的柚子，酸甜凉润，又能去燥火，太后吃着恰好。”
阿箬蹙眉，有些害怕道：“老主子是太后的亲信大患。如果让太后晓得……哪怕不是太后，是宫里任何一个其别人晓得，对小主而言都是弥天大祸，万劫不复。何况老主子对小主您，实在算不得好。”她沉吟又沉吟，还是说，“小主自重。”
乌拉那拉氏扬起下颌，高傲道：“我是堂堂大清门走进的皇后，莫非还要听她措置？还是你自求多福吧。”
可不是老了？当年乌拉那拉氏虽不算一等一的貌美，也是端然生华的六宫之主。
太后伸手用护甲挑了挑烛台上垂下的猩红烛泪：“天子宫里头的人虽未几，但从潜邸里一个个熬上来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儿似的？总有一个聪明聪明的，比别人警省的，晓得如何去做了。哀家没有亲生儿子当天子，没有正室的身份，如果再连天子的孝心尊敬、后宫的权益一并没有了，那才是甚么都没有了。”
青樱被说中苦衷，更加低头。半晌，她抬开端来，大声道：“固然难，但青樱没有退路，只能向前。”
这个处所，是曾经来熟了的。但是现在再来，备感苦楚。住在这儿的曾经最高贵的女子早已失了恩宠，失了权势，如同阶下囚普通。她有万千个不踏进这里的来由，却还是来了。
宠嬖与权势，是开在心尖上最冷傲的花，哪一朵，都能艳了浮生，惊了人间。青樱思忖半晌，悄悄下了决计：“青樱贪婪，天然但愿二者皆得。但若不能，天然是里子最最要紧。”
青樱想起这几日境遇，不觉也有些蹙眉，乌拉那拉氏打量她神采，淡淡道：“如何？才进宫，名分尚不决，就波澜顿生了？”
太后缓缓抚动手上白银嵌翡翠粒团寿护甲：“这些话就是名正言顺了。但是天子内心是不是这么想，是不是念着哀家的抚养之恩，那就难说了。”
乌拉那拉氏干脆地笑了一声，冷道：“我虽老了，你还年青，这才是最要紧的。”
青樱低声安抚道：“太后没有说如何措置姑母。姑母放心避居一些光阴再说吧。”
东一长街的绝顶，过了景仁门，往石影壁内一转，就是景仁宫。角门边早有宫女候着，见她来了也只是一声不问，开了角门由她出来。阿箬天然是被留在外头了。青樱走进阔朗的院中，看着满壁熟谙的龙凤和玺彩画，眼中不由一热。
青樱感觉满脸都烧了起来，讪讪地垂动手立着，不敢说话。
乌拉那拉氏眼中精光一闪，终究暴露几分欣喜的神采，缓缓伸脱手扶起青樱：“要在后宫安身，恩宠，皇子，当然不成少。但是青樱，你要哑忍，更要狠心。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洁净利落，不留把柄。你要爬得高，不是只高一点点。你高一点点，大家都会妒忌你暗害你；但是当你比别人胜出更多，策划更远，那么除了屈就和钦慕，她们更会害怕，不敢再害你。”
青樱鼻中一酸，只觉无穷慨然。宝座之上的乌拉那拉氏早已韶华枯衰，却仍然风韵端华，不减国母风采。青樱情不自禁拜身下去，叩首三次，转头拜别。
两人吃紧忙忙走着，也不晓得走了多远，才感觉提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阿箬才敢问：“老主子俄然要见小主，到底是甚么事？”
那人笑了笑，声音如同夜枭普通沙哑降落：“好。不管畴前如何样，有你这句话，我叫你来是对的。”
青樱含泪道：“姑母的性子怎肯屈居人下，又是摧辱本身的人。宁肯玉碎，也毫不瓦全。”
太后的轻叹幽深而低徊，如帘外西风，沉默穿过老气渐深的重重宫阙：“福珈，哀家并不是天子的亲生额娘，也从未被先帝册封为皇后。哀家统统的福分，不过是有幸抚养了天子罢了。哀家这个被册封的太后，名不正言不顺，天子要不把哀家放在心上，哀家也是没有体例。”
福珈垂着脸站着，虽是一脸恭敬，却也未免染上了担忧之色：“太后，这柚子原该装在太后所用的斗彩凤纹盘里的，现在姑息在这里，统统未能保全，只能临时用太妃们用的蝶纹盘姑息，可不是委曲了？”
她轻声唤道：“姑母。”
青樱转动手指上的珐琅猫眼晶护甲，那猫眼晶上莹白的流光一漾，像是踌躇不定的一份心机。青樱游移着问：“如何？”
青樱想起弘历，只觉万般郁结都疏松开来，只余如蜜清甜：“皇上对我非常钟爱，三阿哥只视我如无物。情分轻重，青樱天然晓得辩白。”
那人缓缓站起家来，如一重暗影逼到她跟前，森森道：“本来你还肯来？”
寿康宫里静悄悄的。太妃们哭了很多日也尽累了，统统的昔年情义恩宠，跟着泪水，也都殆尽了。余下的日子，也是活在繁华的虚影里，然后便是数得清的繁华，望不尽的深宫离离，孤单孤清。
那是一个女人平生的泣血之言啊！
福珈低缓了声音，沉吟着谨慎翼翼道：“这个福分，不是诞育了新帝，就是先帝的皇后。”
乌拉那拉氏眼皮也不抬：“但是嫁给弘历为侧福晋，你就心对劲足了么？到底，侧福晋也好，格格也好，都只是妾室罢了。”
青樱忍着泪，非常慎重：“青樱明白。”
用膳过后也是无事。天子的心机都在前朝，还顾不上后宫，顾不上尚知名分的她们。她的欢乐光阴，也是孤单。青樱只能遐想着，想着天子在前朝的意气风发，居万人之上。他有抱负，有豪情，有着对这片江山热切的神驰。她想得出他嘴角淡而隐的笑容底下有着如何的大志万丈。
心头的轰动乍然崛起，青樱被惊得后退几步，不免生了几分怯意，低低道：“青樱不敢妄求皇后之位，只求皇上恩爱悠长，做个宠妃便可。”
太后捏了捏手臂，福姑姑会心，立即上前替她捶着肩膀，轻声道：“本日皇上在太和殿即位，您在大典上陪着，也是累了一天了。不如早点安设，好好安息。”
太后摸了摸本身的脸颊：“也是。一下子就成了太后了。天子即位，哀家的心机也定了。本日看着天子似模似样，大典上一丝不错，哀家真是欣喜。只是倒也不感觉困，想是日短夜长，这长夜漫漫的，有得睡呢。”
太后脸上一丝笑纹也没有：“是了。太妃太嫔们住的处所，用的天然是太妃们该用的东西。”
乌拉那拉氏唇角扬起挖苦的笑意：“宠妃？除了具有宠嬖，另有甚么？宠妃最大的上风不过是得宠，一个女人，得宠过后得宠，只会生不如死。”乌拉那拉氏冷冷扫她两眼，“我们乌拉那拉氏如何会有你如许目光短浅之人？”
青樱起家辞职：“青樱先走，将来如果便利，还会再来看望姑母。”
太后微微一笑：“挪宫老是要挪的，但是得天子本身想着，不能哀家嘴里说出来。以是天子一日不来请哀家挪宫到慈宁宫，只是外务府请，哀家也懒怠动。”
青樱冷静半晌，沉声道：“固然都是妾室，但三阿哥偶然于我，只钟情先帝的瑛朱紫，才招来弥天大祸。未曾嫁给三阿哥，是我的运气。嫁给四阿哥，我也从未悔怨。”
“委曲？”太后取了一片柚子拈在手中，“这片柚子如果被随便扔了出去烂在路边，那才叫委曲，现在你拿了斗彩蝶纹盘装着它，已经有了安身的处所，如何还叫委曲？”
十三年玄月己亥，上即位于太和殿，以来岁为乾隆元年。
夜风幽幽，吹腾飞扬的大氅，恍若一只凄惶寻着枝头能够栖落的蝶。青樱缓住脚步，远远瞥见深寒天涯寒星微芒，只觉无尽凄然，低低说：“这……恐怕是我和姑母的最后一面了。”
青樱沉吟半晌，诚心肠望着乌拉那拉氏：“因为姑母与我，都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
她游移半晌，踏着满地月色悄悄走进。身后有在地上啄食米粒的鸽子，像是腾跃着的红色幽灵，只顾着贪吃，并不在乎她的到来。乃至，连一丝扑棱也没有。或者，比起殿中的人，它们才更像这景仁宫的仆人。
晚膳时青樱情不自禁地叮嘱厨房多做了两道天子爱好的小菜，固然明知如许的夜里，天子是必然不会在后宫用膳的，前朝有着一场接一场的大宴，那是天子的欢乐，万民的欢娱。但是她看着那些他平日所喜好的菜肴，也是欢乐的，仿佛她的情意陪着他普通，老是在一块儿。
太后淡淡笑道：“难为你了，费这么大力量剥了，哀家又吃不上几口。”
新帝即位，青樱也是极欢乐的。初到潜邸为新妇的日子，她是有些抱屈的，因为新帝毕竟不是先帝最爱的儿子。但是她却也感激，感激她的夫君拉她出了是非之地。相处的光阴久了，垂垂有了至心。她也逐步发明，她的夫君固然谨慎谨慎，但极有抱负与才调，更具耐烦。一点一点地熬着，如冒尖的春笋，垂垂为先帝所重视，垂垂获得先帝的正视。他的尽力不是白搭的，终究有了目前的高兴荣光。那，也是她的高兴荣光。
——《清史稿·高宗本纪》
斯须，青樱沉声叮咛：“阿箬，陪我去寿康宫，拜见太后。”
乌拉那拉氏看了青樱一眼，缓缓道：“功绩？当年三阿哥弘时一时胡涂，不肯娶你为福晋，让你受辱，你心中天然不忿。我要你暂忍屈辱，先居格格之位奉养在侧，以图后算，你也觉得受辱，不肯屈就。”
青樱被她的笑声激起一身颤栗，她细心打量着面前人，心下密匝匝地刺进无数的酸楚与感慨，低声道：“姑母，您见老了。这些年，叫您刻苦了。”
乌拉那拉氏淡然道：“不必了，再见也是相互费事。”
青樱望着乌拉那拉氏，屏息敛神，慎重下拜：“青樱愚笨，还请姑母见教。”
福珈浑身一凛，刚巧见鎏金蟠花烛台上的烛火被风带得扑了一扑，忙伸手护住，又取了小银剪子剪下一段焦黑卷曲的烛芯，方才敢回话：“奴婢讲错了，太后恕罪。”
青樱忍不住落泪，俯下身材，朝着景仁宫方向深深拜倒，阿箬被她的行动吓了一跳，从速搀住她：“小主，地上的砖凉，您谨慎身子。”青樱扶住她的手霍然起家，再不回顾。
阿箬悄悄看青樱，只见她神采清冷如霜，脸上再无一点泪痕。天涯烟花残暴缤纷的光彩照太重重赤红宫墙，千回百转辉映在她脸上，愈显得她肤色如雪，沉寂如冰。
阿箬的声音压得极低，语不传六耳：“老主子身边另有一个宫女叫绣儿的，是老主子带进宫的亲信。她偷偷跑来奉告奴婢，说老主子不大好，必然要见您一面。”她见青樱神采沉重如欲雨的气候，仓猝劝道，“奴婢多嘴劝小主一句，不去也罢。”
福珈垂下脸，迟疑道：“先帝驾崩，皇上刚即位，外头的事千头万绪，皇上已经两日没来存候了。哪怕是来了，皇上要不提，莫非我们就僵在这儿？”
青樱冷静拜别，单身出去。快到殿门口时，乌拉那拉氏俄然唤了一声：“青樱！”那声音仿佛有些凄厉，青樱心中一颤，立即转过甚去，乌拉那拉氏凄然欲落泪，“乌拉那拉氏已经出了一个弃妇，再不能出第二个弃妇了！你……”
乌拉那拉氏点头：“这话另有点出息。人云宫门深似海，安身艰巨。何况你又是我的侄女儿，要在后宫安身，只怕更是难上加难。”
乌拉那拉氏望着窗外，深黑的天气下，唯见她面庞黯然。乌拉那拉氏声音微哑：“现在，我不是大清的国母，不是先帝的皇后，更不是谁的额娘。我剩下的独一身份，只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她停一停，沉声说，“当年孝恭仁太后奉告我，乌拉那拉氏的女儿是必然要正位中宫的，现在我一样把这句话奉告你。你，敢不敢？”
太后安静地睁眸，伸手抚着紫檀小桌上暗绿金线绣的团斑纹桌锦，淡淡道：“你跟了哀家多年，天然没有甚么讲错不讲错的处所。只是哀家问你，向来后宫的女人熬到太后这个位子的，是凭着甚么福分？”
太后将柚子含在嘴里，渐渐吃了，方凝眸道：“福珈，哀家问你，这里是甚么处所？”
青樱踌躇半晌，还是道：“姑母，本日即位的，是弘历。太后的养子。”
因为她们的身上，流着一样的血。
如许痴想着，殿门被轻巧推开，阿箬肥胖的身子一闪出去，轻灵得唯见青绿色的裙裾如荷叶轻卷。她悄声出去，在青樱耳边低语几句，青樱神采冷了又冷，强自平静道：“谁奉告你的？”
阿箬大惊：“小主如何如许说？老主子她……”
乌拉那拉氏嘲笑：“可贵，我这个败军之将，一个为先帝所嫌弃至死的弃妇，另有人来请我见教。”
乌拉那拉氏仰天笑了半晌，笑得眼角都沁出泪来：“恭喜啊恭喜，你也算如愿以偿，修得善果了。”她脸上俄然一冷，面色有些凄厉的狰狞，“谁即位谁做天子，谁做太后谁做阶下囚，都不必你来讲了。本日钮祜禄氏来见过我，她奉告我，新帝会追封我的姐姐——先帝前头的福晋为贡献皇后，我平生所作的德行，都会记在她身上。钮祜禄氏是成全了先帝的心愿，我姐姐死了，只当她是活着。而我呢？而我呢？不入史册，不附太庙，来日以知名无姓的先帝嫔妃的身份下葬。无声无息，我就成了后宫里的一尘一芥，风吹过就散了，半点不留下陈迹。好啊好，好暴虐的钮祜禄氏！如许暴虐，青樱，你可要好好学着！”
福珈听到这一句，不觉举高了声音：“太后！”太后悄悄“嗯”一声，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清和如安静无澜的古井：“甚么？”
乌拉那拉氏笑了笑，语气酸涩：“身在帝王家，议论情分，岂不成笑？”她见青樱只是不觉得然的模样，不觉叹了口气，“你这个年纪，天然是不能明白的。也好，不明白总有不明白的好处，自发得安乐，何尝不也是一种安乐呢？只是青樱……从本日起，你可再不是王府的侧福晋了，皇宫深苑，又岂是戋戋一个王府可比？”
青樱惊得背心寒毛阵阵竖起，整小我定在原地，只感觉盗汗涔涔而下，如藐小的虫子慢悠悠爬过，所过之处，又是一阵惊寒。
乌拉那拉氏旋即如常般淡然，渐渐走上凤座，端坐其上，悄悄道：“你要永久记得，你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儿。”
乌拉那拉氏轻视地瞟她一眼：“这般无用，我是白搭了心机叫你来了。看来还是如畴前普通，心浮气躁，不成大器。”
乌拉那拉氏略略点头，冷然道：“我所能教你的，只要这些了。败军之将的残言片语，你感觉有效就听，无用过耳即忘就是。时候不早了，你走吧，惹人谛视标话，明朝或许就是死期了。”
她望着长街幽狭的墨色天空，极目了望，前朝的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犹自热烈不凡，五颜六色的烟花残暴飞起在紫禁城无边无边的黑沉夜空里，全部夜空几近被照得亮如白天，连一轮明月亦黯然失容。不知哪儿来的一只寒鸦，怕是被灿艳的炊火惊着了，拍着乌沉沉的翅膀，呀呀地飞远了。
青樱回过神来，勉强平静着道：“成不成大器，我能有本日，是姑母的功绩。”
福珈笑道：“您能吃几口，也算是这柚子的福分了。”
青樱忙问：“没人瞧见吧？”
乌拉那拉氏别过甚：“当年你姻缘不谐，成为宫中笑柄，不免不记恨我。现在你又是钮祜禄氏的媳妇，我又何需求教你？”
夜路漫漫，她是第一次走在紫禁城夜色茫茫的长街里。阿箬在前头提着灯，青樱披着一身深莲青镶金丝撒梅花朵儿的大氅，暗沉沉的色彩本不易让人发明。要真发明了，也不过觉得她是看别的嫔妃罢了。
落在偌大的紫禁城内廷外西路的寿康宫，是分歧于新鲜的东西六宫的，那是另一重六合，也是住着天子的女人们，也是帐帷流苏溢彩，阑干金粉红漆，宫闱里也垂着密密织就的云锦，提到手中沉甸甸、绵密密的，还是是上贡的最好锦缎，最最吉利快意的图案。但那锦缎不是欢乐六合，人月两圆，不是满心期许，空闱等候，而是断了的希冀，死了的念想，枯萎尽了的光阴，连最顾影自怜的凄清月光，都不奇怪透入半分。
青樱推开沉重的雕花红漆大门，宫室里立即披收回一股久未补葺打扫的灰尘气味，呛得她掩住了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