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无处话凄凉（上）(3)

“本宫已经不敷年青了。”嬿婉低低嗤笑一声，“谁能红颜长驻，恩宠不衰？唯有更年青的新奇人儿在面前，皇上再想起阿谁女人，只能想到她的韶华不再，恶形恶状。”她依依叮嘱，“又要到选秀之期，春婵，你好好替本宫留意。”

待出得宫门，嬿婉扶着春婵的手，才觉出本身两颊酸痛，是决计笑得久了。她很有几分惴惴，“乌拉那拉氏还是活着，只怕皇上对她犹不足情，本宫得想个别例才好。”

嬿婉托着粉杏色的腮，轻裁漫拢的云鬓下，远山含黛的长眉，秋水微盈的漆眸，唇红齿白间缓缓吐出，“姐姐，你和愉妃一贯精刮，对永琪的福晋和侧福晋都精挑细选，却不想毁在一个小小侍妾身上。永琪的福晋多是父母之命，一定诚恳。我便让芸角到他身边，指导她永琪所爱，天然得宠。有她枕边风吹着，永琪又心存疑忌。姐姐啊姐姐，现在永琪已死，我看你再走不出这翊坤宫了。”

嬿婉笑吟吟靠近，一张面孔凝脂般白滑，闲逛在面前，嘴角衔着诡秘而浓艳的笑意，“附骨疽多因风寒湿阻于筋骨，气血呆滞而成。体虚之人露卧风中，或是冷水沐浴后寒湿侵袭，或是房欲以后盖覆薄弱，都轻易形成此疾。永琪要强，有点病痛也不肯说。他能文能武，更擅骑射，风餐露宿骑马射猎，本就轻易得这个病，何况有爱妾在侧，房事以后用心贪凉，病症便会减轻。”

嬿婉倒也安然，“是会怕。怕得来太辛苦，落空却太等闲。怕皇上哪日心念一动，又想起你来。”

也不知笑了多久，嬿婉终究累了。如懿还是那般波澜不惊，如古井深水，沉沉深定。她非常无趣，拂袖起家，撂下一句话，“若得空，我再来看姐姐。”

如懿轻笑，“既然你如此笃定，何必再假惺惺来探视我？清楚，心底还是怕的吧？”

春婵连声承诺，嬿婉对劲地挥手瞟一眼翊坤宫，却未见长街转角处，颖妃与七公主牵手而立，深深蹙眉，讨厌不已。

恨到极处，身材内的病痛被牵动。如懿狠恶地咳嗽起来，拿绢子掩住，也掩住那咳出的点滴红色的血沫。她喘气着，垂垂定下心神，“那么永琪的附骨疽也脱不了胡芸角的干系吧？”

如懿了然，亦承认，“是。展转于一人手心，存亡悲喜全由他。当然，你也一样。我倦了，真是倦了。”

颖妃弯下身，低柔道：“她毕竟还是你的皇额娘，紫禁城的皇后，额娘只是感觉她不幸，才想来看看。”

嬿婉说着，环顾萧索萧瑟的翊坤宫，不觉畅快。曾经六宫之主的宫苑，现在冷僻式微至此。哪怕是晴明气候，也充满着从墙皮和廊柱底下披收回的陈腐气味，上好的紫檀、花梨和桃花芯木搁置久了，都有那种尘灰寥寥的朽木气味。另有门环上兽首的铜气，若无人手厮磨，铜器的气味会近乎于血腥气，令人窒闷。

嬿婉悄悄“啊哟”一声，捂着心口娇声道：“姐姐，你可千万别死。人活一世，才气看着那些污糟恶心的事儿一件一件应在本身身上，饱受痛心折磨，永久也没个完。活着才好呢，mm我盼着您寿比南山哪！”

“以是，格格胡氏，到底是你的人？”

嬿婉对劲，“这个mm明白。这个世上独一能赢了你的，不是我，不是香见，也不是孝贤皇后。我们都不是，唯有皇上。要你生，要你死，全在于他。”

春婵阿谀道：“有小主在，不怕皇上对她余情未了。”

如懿微微一笑，“活得悠长就是福分么？生不如死更是难受。但是皇贵妃，你可向来没赢过我。”

嬿婉咯咯地笑起来，笑得欢腾而清脆，“永琪这么待姐姐，姐姐还挂念着阿谁不肖子呢。说来姐姐也真不幸，扶养过的永璜和永琪，一个操纵你，一个冷淡你。后代情分淡薄至此，也真是少见。”她非常对劲，“姐姐，我和你不一样。我一向以来就非常纯粹，只是想要获得最好的糊口。我晓得我出身寒微，能有如许的机遇来之不易，我不苛讨情爱，不巴望家属荣宠，我非常简朴地只想做皇上的宠妃，过越来越好的日子。而你呢，有了荣宠想要尊位，有了情爱还苛求庄严和底线。你要晓得，身为皇上的女人，身材发肤荣辱存亡都是皇上的，你求得越多，想要保护得越多，便越是奉告旁人，你的软肋有多少。我又何尝不晓得，永琪也是你的软肋。摆布你的儿子是失了皇上欢心，做不成太子了。若永琪在，万一他顾念情分，来日即位带你出去为母后皇太后，那我这个太妃可如何自处？”

嬿婉笑语凌厉，“现在我也算看破了。孝贤皇后对着皇上事事谦恭谦让，从不顶撞，成果皇上却感觉她过于端方而失情味，偏就喜好姐姐你的坦直敢言。但是等你成了皇后，坦直敢言的好处便成了对皇上的不知恭敬，事事冲犯。以是皇上便喜好我的和顺娇媚、恭敬婉约。连您的闺阁气度、知书通文都比不上我得皇上点拨后才一知半解的和顺机慧。公然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了。当然了，我也明白，再如何得皇上宠嬖，都是比不过容嫔的。我心折口服。可容嫔再如何得宠，也无一儿半女。女人呢，年事渐长，孩子越多，到底也是依傍。”她一顿，更加亲热温婉，“对了，姐姐的永璂，可一向由愉妃照顾着呢。可惜了愉妃，没了五阿哥，日子就难过了，人也悲伤抱病歪歪的，不知可否照顾好永璂呢。”

“她姓田。”如懿死力思考，“是田嬷嬷，是不是？可她只要一个儿子啊。”

七公主信赖地点点头，依偎在她身边。颖妃揽着她，心底却闪过一丝迷惑。乌拉那拉氏展让渡人托话，请她本日至翊坤宫外，莫非只是为了目睹魏嬿婉的对劲？

可她是欢乐的，欢乐里又有疑惧。本身千辛万苦所得的统统，若不能在失利者前夸耀，岂不是衣锦夜行，无人烘托她的欢愉。

嬿婉唇角笑意不减，“是呀，都是皇上定了算的。我赢不了姐姐，可我能借着皇上活得比你久，比你好就成了。我呀，就满足了。”

如懿的眼皮悄悄一跳，表示世人下去，方才道：“你终究忍不住，要说你的对劲事了，对么？我固然只见过永琪的侍妾胡氏一次，可那一次她就能咬死了我不放，指我害了永琪。”她鼻尖酸楚，无穷叹惋，“真是可惜，宫中的端方皇子的福晋侧福晋须得进见后妃，而侍妾格格之类职位寒微，都不必相见。不然我与愉妃，怎容得此教唆母子交谊的狐媚女子在侧，日夜勾引永琪？”

“姐姐真聪明，芸角是田嬷嬷与前夫的女儿，一向在乡间长大。田嬷嬷惨死，与姐姐有脱不了的干系，我便给芸角指了条捷径。就义了永琪和姐姐的母子之情，就义了姐姐的希冀。芸角也真是个懂事的孩子，说完了该说的就一头碰死了，死无对证。既全了孝心，也全了忠义。”

嬿婉笑意款款，端倪濯濯，“姐姐很想晓得胡芸角的来源么？可惜了，阿谁女孩子的来源已经被我抹得一干二净。她是良家子出身，明净无可抉剔。若不是做得这般洁净，凭愉妃的心机，早就狐疑了。但是对于姐姐，芸角也算是故交以后了。她本姓田啊。”

她说着，笑得花枝轻颤，牵动鬓上花钿，金翠明灭。

如懿瞠目，如许荒诞的动机，也只要繁华散逸中的人才想得出吧。她摇首，“守得住这个位子一辈子的，当然是高贵无上的皇后。可若守不住，便也是个下堂弃妇！但你莫非不知，现在的我，哪怕是守着皇后这个高贵无上的名位，也不过就是个下堂弃妇。皇上临时留了这个名位给我，是保全他本身的名声罢了。”工夫凝在檐角，迟迟不肯流去。嬿婉有几分难明，如懿却通透，“如何？你是急着想要拿到这个后位，以是盼着我早些去了吧。我也无妨直言，我已身染痨症，你如愿之日，也不远了。”

七公主悄悄晃了晃颖妃的手，“额娘，您这几日身子不适，为何还要来看皇额娘？”

如懿怒极，转眼色彩平淡沉寂，一字字清如碎冰，“你做事很全面，越来越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