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小说
会员书架
爱你小说 >历史军事 >后宫如懿传(周迅、霍建华主演) > 第289章 幽梦(1)

第289章 幽梦(1)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婉嫔终究忍不住伸脱手,抖索地抖开了布帛,一字一字看下去。她的鼻息越来越重,嘴唇无声地伸开,如同濒死的苟延残喘的涸辙之鲋。她蓦地扬起手中的布帛,压抑着尖声道:“跟皇上说这些话,我是活腻了。要说你本身说去!”她惊骇地看着海兰,颤栗着道,“皇贵妃做的下作事再多,干我甚么事呢!我才不去!”

婉嫔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盯着海兰,惊奇道:“愉妃姐姐,你说甚么呢?如许的话可不吉利,如果落在皇贵妃耳中,得生出多大的风波来。”

婉嫔啜了一口,打量着殿中的器具,叹道:“茶是上好的,可见皇上还是挂念着姐姐和绵亿,年下的犒赏也是很多。提及来,皇孙辈里,皇上最疼的也是绵亿了。”她柔缓道,“既然如此,姐姐何必这么苦了本身?这些东西用着,也太寒伧。”

婉嫔晓得地点头,“满宫里,也唯有姐姐还念着翊坤宫娘娘的好儿。初三那一日惇妃生下了十公主,皇上可欢乐得不得了呢。我去瞧过,十公主长得真是敬爱,和多年前的五公主,像是一个模型里刻出来的。”她言毕,仿佛认识到本身说错了甚么,惯性地吃惊似的低下头,戚戚地拿绢子抵在鼻首,道,“现在,翊坤宫但是一点儿连皇后活过的影子也没有了。新的爱妃,新的孩子,全落在了那边。大家都高欢畅兴的。令皇贵妃也会欢畅,最后代双全的可不就是她了么?这个五十大寿,她可真有福。”

这一句,便勾起了婉嫔积郁的悲伤,感喟如秋风,“这么多年,也就姐姐还肯惦记取我。旁人眼里,我们俩喘着气和不喘气了是一个样儿的吧?”

婉嫔害怕地打量着笑容安静的海兰,怯生生地伸长了脖子,有些按捺不住的猎奇,“你想我说些甚么话?”

婉嫔表示宫女退下,缓徐行至海兰身边,轻声道:“愉妃姐姐,我的日子过得和你没有两样,叫我来瞧瞧你,跟瞧我本身有甚么分歧呢?”

婉嫔恋慕地看着海兰,扶过她一起在长窗下的锦榻边坐下。那锦榻虽说是斑斓堆砌而成,却也不知是用了多少年了,边角都起了毛毛的絮儿,映着昏黄的天光,暴露白惨惨的模样。海兰浑不在乎,亲身取过一把用旧了的白玉青梅五瓣茶壶斟了一盏清茶递与婉嫔手中,和声道:“尝尝,是皇上年下新赏的茶,说是给我和绵亿尝尝新的。”

婉嫔仿佛有些惊骇,收回嘤嘤的藐小的声音,像是墙角轻易偷生的蝼蚁普通,“愉妃姐姐,我活着唯唯诺诺了一辈子,哪怕慧贤皇贵妃在的时候,孝贤皇后活着的时候,另有翊坤宫娘娘,我甚么人也不获咎,甚么话也没胡说,我已经平安然安活了半辈子了。我甚么也不求了。”

“人活着没有一点儿声响,人死了更没半分动静。如许活着,和蝼蚁有甚么辨别?做了几十年的婉嫔,最后一次侍寝还是乾隆二十五年吧。当时候,若不是魏嬿婉操纵你集齐皇上悼亡孝贤皇后的诗文,操纵你摆荡姐姐的职位,你又如何能有那几日的恩宠?但是呢,到头来也是徒劳。”海兰慢悠悠道,“将来身后,你会如何被记下来。婉嫔陈氏,事乾隆潜邸。乾隆间,自承诺累进婉嫔。这几个字,费不了史官多少事儿,连哪年死的都一定会写下来。嗯,来日葬在那里呢?我们倒是能就一辈子的伴儿,皇上在乾隆十七年就为本身建好了裕陵,二十七年妃园寝也已建成,总有我们的一席之地,冷冰冰地就个伴儿。”

海兰瞥她一眼,笑容幽淡如幽夜的昙花,“你倒不怕?”

婉嫔掰着指头算日子,“玄月初九是她的生辰,本年五十大寿,皇上总会给她热烈下。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到底后代争气,都有了好前程。”

海兰珍惜地抚摩着那白玉青梅五瓣茶壶,“我宫里统统的这些东西,都是姐姐在时犒赏下来的。人啊,用着用着生了豪情,如何也舍不得丢了。摆布都是老婆子了,还讲究甚么。”

海兰支着地上的软垫蒲团起家,扑灭一束香高举于额头前,淡淡道:“自从姐姐过世,我便再没有过过本身的生辰。乌拉那拉如懿既死,活着的珂里叶特海兰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要不是念着翊坤宫娘娘曾叮嘱我不得轻生,要不是为了永琪留下的遗孤绵亿,要不是为了照拂姐姐的永璂,我这把老骨头活着,另有甚么意义?”

海兰从袖中渐渐抖出一卷薄薄的布帛,扔在她跟前,“这些年令皇贵妃做过的事,都在这儿了。你照着说就是。”

婉嫔不天然地笑笑,摸着斑白的鬓发,“一辈子无子无宠,有甚么可骇的?我便是在宫里说上一日的翊坤宫娘娘,怕也无人会来理睬吧?”她侧耳,凝神听着窗外热烈的鞭炮声,已经是正月二十五了,宫里的热烈还没退呢。那鞭炮声好听是好听,就是听着闹心。“咦?谁宫里唱着昆曲呢,真是好听。”

那布帛仿似断了翅的鸟儿,轻悄悄扑在婉嫔身前,溅起兴旺的浅金色的尘灰,旋在低低的空中,自在地扬起。海兰盯着她,缓缓地带着勾引的意味,“看一眼吧,很多事你必然也很想晓得。那就看看,看一眼也不会出甚么大事。”

海兰渐渐地展开眼,逆着光吃力地辩白着婉嫔暗淡而恍惚的容颜,莞尔轻笑:“宫里的老姐妹没几个了,打潜邸里一起出来的,也唯有我和婉嫔mm你了吧?”

婉嫔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紧紧缚着,生硬地缩着身材,一动也不敢动,一双眸子子瞪得老迈,仿佛要将那布帛给瞪得化了似的。海兰浑不睬会,只是拣了串碧玺佛珠在手,一下一下迟缓地拨动着,以指尖与佛珠冰冷的相触声,来抵抗此时现在呼吸的绵远悠长。

海兰把玩动手中的茶盏,指间枯深的纹理如同她的声音普通沉而暗,“婉嫔mm,你可说错了。惇妃的性子是像足了年青时潜邸里的翊坤宫娘娘,十公主更是长得如五公主再生。有她们在,翊坤宫少不了姐姐的影子。从惇妃一进宫,那便是定了的事儿。那都是皇上的意义。可令皇贵妃能不能庆她的五十大寿,那可都是你的意义。”

海兰懒懒道:“九九重阳,她也真会挑出世的时候,难怪这么有福。”

海兰伸脱手,缓缓抖落暗蓝色绣银线折枝五瓣梅衣衿上薄薄的灰尘,“是令皇贵妃传了梨园子,只是除了晋嫔爱应酬,没去几小我。”

婉嫔有些伤感,“说来愉妃姐姐的生辰是蒲月初四,我的生辰是十仲春二十,除了外务府还记得送一卷银丝面来,怕是谁都不记得了。有一日皇上起了性子,不知如何派人送了十卷湖州进贡的丝绸来,喜得我不知如何才好。谁知送绸的寺人却说皇上是贺我的生辰。那一日明显是十月十四,与我的生辰风马牛不相及啊。”她自嘲地拍了鼓掌,“不过话说返来,我这一辈子都这么过了,倒也算了。”

海兰笑得温婉而贤淑,却看得婉嫔浑身发毛,情不自禁地向里缩了缩身子。海兰轻柔隧道:“我说甚么?婉嫔mm如果不明白,又躲甚么呢?”她气定神闲地抿了一口茶,“本日与mm一席话,才知mm多年在宫中不言不语,却也装了满腔苦衷的。”她摸着斑白的鬓角,轻声道,“犒赏归犒赏,扶养归扶养。皇上顾着颜面,我们哪一日也没有被慢待。但是,生了皱纹,白了青丝,有谁正眼看过一眼呢?活在这儿的每一日,又有哪一刻是为本身活的?生辰能够被记错,容颜能够被健忘,但是这口气,这条命呢,都是白白来这人间走了一遭么?”

海兰跪坐在佛像跟前,久久地,一下,又一下,缓缓拨动动手中的碧玺佛珠。若不是如许滞缓的行动,提示着她另有一丝活人的气味,那么一身暗蓝半旧宫装的她,与一株枯朽的草木全无别离。

海兰蓄得长长的指甲剥剥地触在古旧的青石砖地上,收回枯哑的涩涩声。那声音在静得可怖的殿里,有着茫远而纤细的反响,听得久了,便也没那么孤单了。她淡淡道:“这么多年,是多少年了?离皇后姐姐杭州断发之日,已经快十年了吧。”

婉嫔沉默垂下斑白的首,掰着枯瘦的手指,暗金色的戒指在暗寂的殿内闪着昏而淡的光芒,“是啊。翊坤宫娘娘断发之日是乾隆三十年闰仲春十八,是要十年了呢。”她艰巨而苦涩地笑了笑,“翊坤宫娘娘离世多年,现在宫里敢提起她的,也就只要我们老姐妹俩了吧。”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