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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笑语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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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欢品了半盏,便道:“臣妾也曾听闻银猴茶,只是可贵见到罢了。配着本日的点心,公然最适宜。”

意欢取过一只新橙:“那雪梨太甜腻了,还是吃点酸甜的好。”她拾起果盘边的小银并刀,另一手扶定新橙悄悄一剖,橙子旋即裂开,暴露充斥莹亮水色的深红色果肉,犹有汁水饱满溢出。意欢有条不紊地将新橙切成大小均匀的块搁入乌黑的素纹碟中,碧意盈然的织锦袖口下暴露一截如玉皓腕,让人谛视。

[3]出自北宋周邦彦的《少年游》。相传这首词是周邦彦为北宋名妓李师师写的。李师师是北宋末年色艺双绝的名妓,连宋徽宗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有一次宋徽宗抱病,周邦彦前来看望李师师。二人叙阔之际,忽报圣驾前来,周邦彦遁藏不及,藏在床下。宋徽宗送给李师师新奇的橙子,聊了一会儿就要回宫,李师师冒充挽留道:“现已半夜,马滑霜浓,龙体要紧。”而宋徽宗正因为身材没全好,才不敢过夜,吃紧走了。这首词应当就是以徽宗夜探李师师为背景写成的,以此来表达暗含的醋意。

还不待天子说话,意欢轻摇罗扇,似笑似嗔道:“是不是只要皇上喜好的,皇贵妃才会极力一试?”

如懿微微沉吟,眸中清澈:“皇上活力的不是晋朱紫可否当得起皇后之位,而是张廷玉在朝中一呼百应。”

如懿见她一双眸子晶光潋滟,也不知她是打趣还是醋意,只蕴了浅含笑色道:“换作舒妃mm也会如许,是不是?”她目睹意欢的脸越来越红,仿佛不堪羞怯,只暗自好笑,转头看着天子手边的书卷问:“方才皇上和舒妃mm在瞧甚么书,如许风趣?”

意欢微微震惊,与如懿对视一眼,很快垂眸道:“晋朱紫入宫不久,出身虽好,资格却浅,只怕难以服众。”

晋朱紫年青貌美,又出身后族,天子不免在她宫中多留了几夜,的确也是得宠。但如懿何曾会把如许一个年青丫头放在眼里,何况天子名为恩宠之下犒赏的坐胎药,便够她松一口气了。

“他们拥戴便拥戴,朕不肯就是了。朕以潜邸挨次论,提及你以侧福晋之位居孝贤皇后以后,资格又深。再者,另有纯贵妃、嘉妃和愉妃,有这些潜邸旧人在,晋朱紫实在难以服众。又岂有以戋戋朱紫之位一跃而至皇后的?”

天子嘲笑一声:“你倒乖觉,张廷玉所言和你如出一辙。”

天子唇边的笑意澹泊如天涯薄薄的云:“良日如此,是该与两位爱妃把酒论诗,闲散度日,总赛过与那些前朝的老头子聒噪了。”

天子将手边的书卷递给如懿,笑道:“是纳兰容若的《饮水词》,算来也是舒妃的娘家人了,都是叶赫那拉氏的文笔。”

现在,如懿听她语声如大珠小珠散落玉盘,非常清越,便道:“纳兰容若的词以‘真’字取胜,写情竭诚浓烈,却非如烈火烹煮,烧得灰飞烟灭,必得细细读来,觉得是淡淡哀伤,回味倒是深深黯然。臣妾觉得,容若之词比柳永、晏几道的更平淡,却更隽永,算是本朝佳作了。”

如懿不觉问:“皇上有烦苦衷?臣妾本是来禀告这个月六宫用度的。皇上若心烦,臣妾更不敢说了。”

意欢纤纤手指翻过浅黄册页,指着此中一篇道:“旁的也就罢了。臣妾细细读来,感觉这一首《采桑子》最好。”她细细吟哦,腔调清婉,“现在才道当时错,心境凄迷。红泪偷垂,满眼东风百事非。情知而厥后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此,落尽梨花月又西。”

天子看她一眼,甚是和顺。他的手指笃笃敲在桌上,激起沉沉的余音袅袅:“朕喜好的,你都很喜好。朕也感觉纳兰的词极好,读来吵嘴噙香。”

天子抚掌轻笑:“不知舒妃说的是不是?朕想的也是这一首。”

如懿觑着天子神采,轻声道:“张廷玉本家和亲家姚家有二三十小我在朝中或处所上仕进,若加上其弟子故旧,权势实在不小。难怪才提了一句要立晋贵报酬后,便有那么多人拥戴。”

天子笑得前仰后合,指着二人道:“你们俩一个个牙尖嘴利,算是朕说不过你们。罢了罢了,朕只是感觉这糕点非常舒畅,但得配个甚么茶才算极佳。”

意欢分好橙子,望着天子盈然有情义流转,笑道:“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半夜。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3]。连宋徽宗都有为了李师师不提政事临时沉浸的时候,皇上如何还要提那些前朝不欢畅的事?”

惢心忙道:“皇上说得是。可不是,我们小主就备下了。”说罢端出一把青玉茶壶,倒出清洌茶汤,道,“这是松阳进贡的银猴茶[2],小主说了,也不是甚么最宝贵的茶,但胜在山野清爽,很有雅趣,配着这些江南糕点,最是回味甘芳。”

如懿晓得意欢是在宽解天子心境,但能让她这般操心安慰,想来天子是动过真怒的。她当下也未几言,只屏息敛神,取过橙子咬了一片,道:“新橙降火,舒妃故意了。”

如懿抿嘴一笑:“舒妃mm且别说,由得我猜一猜。”她沉吟半晌,眼中一亮,“休休莫莫,离多还是人缘恶。有情无法考虑着。月夜佳期,近写青笺约。心心口口长恨昨,分飞轻易当时错。前期休似前欢薄。买断青楼,莫放春闲却。但是这一首《醉落魄》?”

如懿见意欢临风窗下,着一身碧水色银丝长衫,清粹冷冽如凝于细翠青竹上的白露。她虽是女子,看在眼中亦觉心旌摆荡。意欢真是美,难怪这么多年承宠,恩眷不竭。天子虽不容她生子,却也舍不得丢开。实在如懿也是美的。如懿的美是要在姹紫嫣红的鲜艳中才格外出挑,悄悄地处于明艳之间,便如一枝萼华绿梅,或是一方美玉翡翠,沉寂地披发温润光彩。比之玉妍美得让人感觉不留余地,分分寸寸逼迫于面前,意欢更像芝兰玉树,盈然出脱于冰雪晶莹之上,让民气醉神迷。

[2]银猴茶:松阳银猴因条索卷曲多毫,形似猴爪,色如银而得名。

意欢夙来清冷的脸庞含了一抹和顺笑色,仿佛仲春枝头新绽的鹅黄嫩叶。她低下头卷着衣角,轻声道:“臣妾是真喜好纳兰容若的词,倒不是因为都是叶赫那拉氏的原因。臣妾进宫前就晓得,皇上喜好纳兰词。”

天子点头笑道:“朕真能不烦躁便好了。昨日在朝堂上,礼部提起孝贤皇后离世已是第三年了,又说立后之事。谁知朕还没言语,张廷玉便向朕道,富察氏乃满洲八大姓之一,在我朝又家世显赫,若要选立继后,当以富察氏出身最好。他提了这一句也罢了,朝中竟然立时有很多人拥戴,提出要立晋贵报酬后。”

如懿低低啐了一口,笑着道:“皇上本身惹的祸害,关臣妾何事?岂有让臣妾赔补的事理!”

天子举杯抿了一口,便道:“入口鲜醇甘爽,仿佛有点栗子香。”

天子的眸底闪过一丝阴霾:“先帝驾崩时,留下鄂尔泰与张廷玉为辅政大臣,朕一即位,就命令予二人来日配享太庙的报酬。配享太庙是臣属至高无上的光荣,但因两位都是老臣,帮手先帝经心,朕也都肯许他们。现在看来,张廷玉虽不动声色,却极难缠。”

天子夹了一片白菱藕送到如懿口边:“你繁忙那么久,本身也不尝尝么?”如懿拗不过天子,就着他的手吃了一片,道:“臣妾实在并不善于厨艺,只不过极力一试罢了。”

意欢闪过一丝料想当中的笑容:“那么以那些人的气度,必然要提起孝贤皇后的临终保举,要荐纯贵妃为后了?”

天子笑着摆手:“六宫的事,你掌度着便是,不必不时来回禀朕。”

意欢夙来清冷如冰雪,现在一笑,却似雪上红梅绽放,光艳夺目。她取过桌上切好的两片雪梨,别离递与天子与如懿,笑道:“猜得不错,便是这个做嘉赏了。”

[1]郎世宁:意大利人,原名朱塞佩·伽斯底里奥内,生于米兰,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作为上帝教耶稣会的修羽士来中国布道,随即入宫进入快意馆,成为宫廷画家,曾插手圆明园西洋楼的设想事情,历仕康、雍、乾三朝,在中国处置绘画达五十多年。

意欢听得如懿娓娓道来,不觉点头:“皇贵妃说到晏几道的词,我却觉得有一首可堪与容若的《采桑子》情境相较。”

意欢秀眉微蹙:“如许的胡话后宫里传来传去,也当是妇人之见了。如何朝堂上的大臣也如许不堪了?皇后之位取决于皇上,怎是前任皇后选定前任,或是由大臣们参议皇上的家事呢?若不是张廷玉胡涂,便是他僭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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