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北游
可惜天不假年，齐不迟在册封三月后力竭而死，含笑地府。厥先人固然被太宗以繁华荣荫化解兵权，不再手握大周万千兵马，但是身家繁华，宠遇优渥经历百年不衰。直到本朝乾元年间，齐氏一族垂垂人丁残落，家属才逐步式微。但是将门百年，积威犹存，名声显赫。而齐不迟的先人，现在在宫中的便是端妃齐月宾。这也是何故齐月宾自幼养在深宫，为玄凌必选嫔御的启事。
浣碧亦含笑道：“蜜斯身边不能没有奉侍的人，不如带上我吧。”
玄清目色中尽是笑意，“我们从未一同出游过呢，你可情愿么？”
齐不迟身后大周实在已五多少可用之兵，加上雁鸣关一战，于国力民生的耗损亦不是三五年间就规复的过来的。巴不得赫赫来媾和，因而顺水推舟答允了。于赫赫和大周的中界河池两边歃血会盟，史称“河池会盟”。
雁鸣关西临喜陵江，南接阳京北界，北有指仙关紧接落铁山栈道，向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落铁山以外茫茫草原戈壁，大漠群山，皆都是赫赫的领地了。因此雁鸣关是赫赫挥兵进入大周万里江山的要地，也是一道如铁锁樊篱的关隘。因其关防地点阵势险要，易守难攻，抬头望去几近与天相接，连大雁亦难飞过，每到秋深季候，常常闻得成群大雁回旋周遭哀鸣不已，故而名叫“雁鸣关”。但是雁鸣当然哀思不已，雁鸣关四周的百姓，亦是备受痛苦。赫赫部族长年驻于北地，逐水草而居，水草丰美的年节还可，若到暮秋时水枯草竭，民无温饱之资，便会铁蹄南下，踏马落铁山边疆烧杀劫掠，常常边民故里被毁、横遭战祸，苦不堪言。民生哀苦之状，令人不忍卒睹。
建元十年十一月，赫赫元帅左都监阿不离率军再度攻打雁鸣关，齐不迟率军扼守雁鸣关，在关右边筑垒，称“灭赫坪”，并在阵势险要处筑隘，设置第二道防地，严兵以待。十年十仲春，齐不迟与赫赫军苦战数日，终因力不及彼，退守第二道防地。赫赫将士披重甲，铁钩相连，鱼贯而上，齐不迟与其弟齐不退督军死战，以劲弓强弩大量杀伤赫赫军，赫赫军守势不减，齐不迟派部将慕容政率精兵锐卒，持长刀、大斧攻赫赫军摆布翼。十一年一月月朔夜，大周军燃火落铁山，战鼓励地，出兵反击，并派王喜、王武诸将攻入赫赫大营，赫赫雄师惊溃不止，赫赫元帅阿不离战死，受伤未愈的济格可汗遂引兵逃遁，旧伤复发死在半路当中。齐不迟乘势扩大战果，派慕容政诸将追击而上，杀敌万余人，血流成河。又命齐不退于赫赫军队奔逃返国的必经之地河池再设伏兵，再攻赫赫军队。赫赫军被迫退回都城藏京。
我惊诧，“你北游而去，我如何能跟去呢？”
浣碧恍若未见，只挑了几枚点蓝点翠的梅花钿儿埋在我发丝间，如模糊其间的一点春情闪动。
齐不迟身后数年，死讯还是被大周朝廷紧紧封闭，赫赫在雁鸣关一战后不但折损元帅和数万兵士，连大汗也命殒途中。赫赫害怕齐不迟的余威，加上元气大伤，数年内不敢对大周轻举妄动，一味地循分守己。不久，继任的赫赫大汗英格向大周媾和，愿以落铁山为界，建立“互市”买卖，以牛马调换大周茶叶、丝绸、米粮，各守边疆，永不互犯。
危急之时幸得大将齐不迟不顾交战疆场半生后的老迈之身，重披战甲抖擞上阵，以六十花甲之龄突入战阵身先士卒，一箭射中济格大汗的肩头，迫得他跌上马来，一扫赫赫南下以来大周军士的颓唐之气，亦使赫赫士气大伤，委靡不前。
槿汐暖和道：“娘子和浣碧女人同去吧，奴婢留下看家就是。这时节北上上京，恰是秋光如画的时候呢。”
我对镜自照，粉红的色彩团团明艳，照得人的容色亦如春晓映霞，仿佛有无穷明丽与欢腾从肌肤里满溢出来，如许的本身，我本身亦是未曾见过的。他与我并立其间，铜镜上描画的图案也是再平常不过的鸳鸯戏水，比翼连枝，粗陋的刀功，却粉饰不住那世俗安乐里的花好月圆、人间美满。我依在他肩头，只是一味盈盈含笑。我甚少穿粉红、粉霞这般素净柔滑的色彩，总感觉太俗气而高兴了些。但是现在穿戴，只感觉粉红那样世俗的色彩也有无穷的欢乐、无穷的幸亏里头，才衬得起我现在的表情。好像鬓边秋海棠的花朵，花瓣密密簇簇拥堵在一起，整颗心亦是如许柔嫩而欣悦的。因而干脆又择了一条绯红绣并蒂海棠的手绢别在衣裳排扣上。
浣碧微微一笑，道：“蜜斯既是做新婚打扮便利与王爷出游，天然头发是要全数拢起来梳理成发髻的。”她一边说，一边手势纯熟地把我的头发全数拢好，但是盘到一半，她凝神思考，又重新拆了梳成一个平常的芭蕉髻，为我遴选一枝赤金榴钗插上。那钗也不过是赤金的质地，只是上头一双明珠拇指普通大，洁白浑圆，熠熠生辉，更加同映得人容颜出彩，亦如明珠生辉普通。浣碧摆布打量半晌，又去遴选珠花。此时窗下一盆秋海棠开得正鲜艳。平常官方的秋海棠，天然不如宫里是纯粹的红色如聚雪凝霜。花瓣是班驳纷杂的粉红，琐细堆叠，却还是非常鲜艳动听。玄清折下插在我鬓边，只凝神浅笑看着我，目光眷眷不已。
但是建元十年赫赫兵临城下的景象太祖还是历历在目，建元十二年一月，太祖迁都现在的中京，修建“紫奥城”居住，又遣嫁宗室女茂成宗姬封为“金猴子主”嫁于英格大汗为正室大妃。如此百年来，固然大周与赫赫边疆偶尔也有小抵触产生，但是毕竟保全了百年安然，再无各处烽火烽火燃起了。
秋凉的时候，玄清策马而来，意气风发道：“皇兄许我北游两月，我已经清算好行装，我们一起去吧。”
落铁山附近各五十里，设有“互市”， 专门设立了茶马司，茶马司的职责是：“掌榷茶之利,以佐邦用；凡市马于四夷，率以茶易之。”，又连续开设马市十三处，“每岁贡马一次，以仲春为期”。
我回顾打量他两眼，唇角不由澹澹扬起，含了几分情味，笑道: “好好的如何想起来穿这个色彩。”
我游移道：“但是我身着佛装，尚在修行中。”
我笑着戳一戳玄清的手臂，不觉红了脸吃吃笑道：“那里有人如许问话的，也不害臊。浣碧是在讽刺你了呢。”
浣碧低一低头，柔声悄悄道：“公子若本身感觉像，那么看出来就更像了。”
建元十年，正逢大旱时节，赫赫千里肥美水草尽成荒凉，入秋不过旬日，气候竟然大变，寒暑暴降，数今后大雪来临，冰冻三尺。赫赫为求国运，维系部族命数，倾尽国力调集十万雄师挥戈南下。
玄清的手按在我肩上，足足把我本不娇小的身量比成了小鸟依人，道：“你穿了粉霞色，我便选青绿色来配你，色彩益发热烈了。”
我听他如许说，更不美意义理睬他，只拉了浣碧的手问道：“好久不作如许的打扮，我竟浑忘了，官方女子是梳甚么发髻的。”
大周建国伊始，曾在阳京定都过十二年，亦称“上京”。间隔现在筑有紫奥城的京都“中京”约莫三百里。大周建元十年，北境的赫赫频频进犯上京周遭，最甚的一次，赫赫的济格可汗乃至领精兵五千长驱直入至距上京只要八十里的“雁鸣关”。
大周和赫赫别离在上京和藏京建碑，刻盟文及与盟人名于其上以纪其事。两边在盟文中申明“和同为一家”的兄弟亲谊，和谈此后“社稷叶同如一”，“各守本境，互不扰乱”，“烟尘不扬”，“乡土俱安”。还规定了大周与赫赫两边职员来往线路和设立“互市”等详细事项，商定“善以金银、牛马、皮张、马尾等物，商贩以缎细、布匹、釜锅等物”。
齐不迟平生交战，铁血赤忱，终究于六十花甲之年凭此“雁鸣关”一战封侯拜相。居大周武将第一侯“定勋侯”，太祖钦命丹青妙笔划其画像，吊挂在上京太庙的偏殿“阳翼殿”中，名看重史。乃至当年落铁山四周如有孩儿玩皮哭泣不止，只消大人哄一句“齐不迟来了!”孩子必然吓得不敢再哭闹了。
浣碧捧了打扮盒在手，细心盯着我与玄清，俄然扭过甚清算衣裳不再看我们，只淡淡笑道：“蜜斯和公子这模样，倒是很像燕尔之际一同去出游的新婚佳耦。”
现在我与玄清联袂游历中京，打扮一如官方佳耦。我着一身粉霞锦绶藕丝罗衣，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的芍药纹锦长裙，到底是秋凉气候，凌晨起来禁不得寒，玄清顺手为我搭上一件银丝边掐花对襟外裳。我对镜摆布傲视，不由笑道：“好喜气的色彩。”镜中的玄清亦是一身淡青色银线团福快意锦缎长袍，更加显得身量颀长，神清气爽，濯濯如春月照柳。
阿晋笑嘻嘻鼓掌道：“碧女人奉侍娘子，阿晋我奉侍王爷，四人一行，最妙不过了。”
玄清闻言喜不自胜，便转头向她笑，“公然很像么？”
彼时大周亦在水灾当中，何况比年交战方才停歇，国度正欲疗摄生息之际，国力非常怠倦，军中关隘粮草不免粮草不济，又遇天降大雪，守关将士谁也未曾推测大雪纷飞直欲诱人双眼当中竟会冲出赫赫数万铁骑，如同从天而降，顷刻各个只能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任由期铁蹄南冲而来。
玄清暴露一点孩子气的神采，悄悄道：“我公然是感觉我们像的。”
槿汐在旁笑道：“娘子日日闷坐在这凌云峰里也无趣，不如去散心也好。归正我们单独住在这里，谁又晓得我们在不在了。娘子的佛衣换了就是，我们另有好些旧年的色彩衣裳，带了换上不就战役常女子一样了么？”
我模糊感觉，现在浣碧的笑容更加浅淡了，总像隐在乌云背面的毛玉轮，即便有清辉落下，也是隐晦而冷酷的。她更爱低着头，性子愈发和婉哑忍的模样。
如果雁鸣关被破，彼时的上京便如铁齿被断，喉舌尽会透露在敌军面前。太祖交战十数年才打下的斑斓江山全要落入蛮夷手中，顿时国中民气惶惑，乃至有朝臣力劝太祖退居长江南岸，与赫赫划江而治，轻易守住半壁江山。
他笑：“我一贯独来独往，微服出行。谁又晓得我是王爷，而皇兄，他得意了新宠傅氏，那里有空来理睬旁人。我便带了阿晋，与你同游上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