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向来痴

胡昭仪道：“再好的歌喉也有听腻的时候，现放着滟朱紫呢。”她停一停，“皇上忘了徐婕妤和沈淑媛的例了吗？好不好地冲撞了胎气。”

胡昭仪见她起家，微微一笑，娇嗔道：“安贵嫔大是不祥，一说话便起纷端，本日好日子，皇上原不该要她来。”

徐婕妤紧紧盯住我，“姐姐对皇上也是一样的心机吧？以是才肯历尽艰巨回宫来。若换作旁人，曾是废妃之身，又家世倾颓，如何还敢再回这如狼似虎的后宫来？”

我忙止道：“甚么赤芍，现在她是荣换衣，别错了称呼害你们小主！”我唤过黄芩：“你来讲。”

我转头叱道：“混闹！还没生呢，何来血腥不祥！徐婕妤心气郁结，如许出产多么伤害，我怎能不去瞧！”说着一把推开她手，径直往内堂出来。

一时候在重华殿中都冷静不已，只在她悠悠几次歌吟不断的末句中间心念念回味着一句“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与陵容了解已久，知她酒量甚好，并非玄凌所说，如此这般，清楚是嫌她在面前了。安陵容面色微微紫涨，屈膝福道：“多谢皇上体贴。”她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对玄凌感激不尽。

胡昭仪低低一笑，耳上的嵌明玉蝶恋花坠子便晃得花枝乱颤，“安贵嫔的意义说滟朱紫本是驯兽女出身，寒微之人最善于弄些本质的奇技淫巧来奉迎皇上。”

半晌的寂静以后，她沙哑的声音哭泣而含混地逸出：“性命……我的性命他何尝有半分牵念呢？”

我蹙眉点头，望着一轮圆月感喟道：“皇上也太耐不住性子了，要给她位份封她换衣也不急于一时，大可比及徐婕妤出产以后，何必如许毛躁。”

玄凌点一点头，温然道：“也好。你即将分娩，不宜在席上坐太久，先退下吧。”说着叫桔梗好生搀着下去。李长见有两位妃嫔离席，不由低低道：“皇上今儿还未曾翻牌子呢，不知意下如何？”

再添酒回灯重开宴，稀稀落落有人向徐婕妤道贺过后，都有些索然有趣的感受。玄凌身边再添新宠，任谁也不乐见。为增氛围也为减难堪，玄凌便叫乐姬再择新曲来唱。起初开席时安陵容已清歌一曲，现在滟朱紫依依站起，道：“本日宫中众位姊妹都在，想也听腻了乐坊的曲子，臣妾逞能，虽不及安贵嫔天籁之音，也愿以一曲博得雅兴。”

端妃睫毛都不抬一下，但是语气中凉意毕显，“我们皇上……君心不似我心，约莫是统统女子的痛苦了。”我不语，目光所及之处，一抹素色泠然于五色迷醉以外，明显如月。

胡昭仪因陵容之辱微有得色，叮咛身边侍女再斟上葡萄美酒，红滟滟的酒汁愈发衬得她杏眼桃腮，端倪如画。眉庄在她近旁，仿若偶然地悄悄唏嘘了一句，“话说返来，安贵嫔这副嗓子，莫说是皇上，我偶尔想起来也念念不忘呢。新欢虽好，到底旧爱也不能忘，何况安贵嫔如此声似天籁。”

俄然从心底生出一股安抚之情，起码，我比《越人歌》中的越女荣幸很多了。不管如何，我所悦的那人是晓得我的心机的，就如我也一样明白他。如许想着，微一昂首，却见玄清亦目光盈然望向我这里，心底更是一暖。

玄凌浅笑看她，“你在朕身边近年，从未听你唱过一曲，，本日倒是可贵听你开金嗓了。”

玄凌的手指摩娑动手中光滑如璧的青玉酒杯，杯中的“玫瑰醉”如一盏上好的纯粹胭脂。他的目光有些涣散，似在聆听亦似偶然，俄然“嗤”地一笑，缓缓道：“好好地谁会故意动这些心机。”他看一眼吕昭容身后的宫女道：“昭容喝醉了说话不知轻重，你扶着你家主子下去歇息罢。”

酒过数巡，一则我身材吃不消，二则担忧徐婕妤，道一声“乏了”便先辞职下去。我一心牵挂徐婕妤，便叮咛了轿辇先往玉照宫去。待轿辇行到玉照宫时，夜色清澈若银瀑倾倒于玉照宫碧瓦琉璃之上，溅开无数明光。圆月愈发明亮起来，满天繁星更好似一望无尽的水银碎片，滚蛋一天的灿烂。冷风缓缓而至，只觉心胸畅然。我才入仪门，见桔梗急得到处乱转，似热锅上的蚂蚁普通。我心一沉，忙问：“如何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只要你情愿，固然叫我甄嬛就是，统统名位繁华本就是虚的。”我柔缓道：“你既然如许不欢愉，早早学端妃也是一条前程。”

我悄悄感喟了一声，将手搭在她孱羸的肩上，柔生道：“把本身作践成这个模样，何必呢？”

浣碧低声欣喜道：“皇上也不是如许急性子的人，多数是荣换衣调拨了皇后，她有皇后主持，又仗着你们小主夙来和蔼，益发登头上脸了。”桔梗本是徐婕妤的亲信，又是陪嫁进宫的贴身丫环，天然心疼本身的主子，不觉涨红了脸更加着恼。

徐婕妤的心机到底是简朴了。而当着她的面，我天然不好辩驳。她伏在床上，吃力一笑，“初见姐姐时我虽在禁足中，但是只那一眼我就明白，姐姐值得皇上如此喜好。而姐姐对皇上的情义亦是投桃报李，一片热诚，因此我只为皇上欢畅，半分也不敢痛恨姐姐。”

吕昭容最是心直口快，“嗤”地笑了一声脱口道：“奇技淫巧啊！安贵嫔一定是故意如许说的，若说到寒微出身，莫非安贵嫔是大师闺秀么？一样的人罢了，安贵嫔如故意说这话，难道本身打本身嘴巴了。”

玄凌悄悄一语，便把事情推在了一贯心直口快的吕昭容身上。胡昭仪微微惊诧，很快安闲了下来，若无其事地撇了撇嘴。吕昭容即使不忿，少不得忍了下来，由着身边的侍女搀了下去。

玄凌和顺睇我一眼，“本身身子弱还总担忧这很多。”

我柔声安抚道：“你身子不适，先别说这些话，好好请太医来看才是端庄。”

我猛一警省，谦顺笑道：“娘娘担忧了。臣妾倒不是放纵，只怕徐婕妤动气伤了龙胎，有甚么比皇上的子嗣还要紧的呢。”

桔梗倏然见到我，如见了救星普通，吃紧道：“娘娘来了就好，我家蜜斯动了胎气了直喊疼呢，还忍着不准奴婢去请太医，这可如何好？”

她一双眼眸睁得极大，似不甘心普通燃着玄色的火焰，她豁地抓紧我的衣衿，喘气道：“甄嬛，有些话我从未说过，现在……现在……”她沉吟半晌，忽而低迷一笑，“你回宫以来我一向称你‘娘娘’，但是这一声‘甄嬛’已在我内心倒置过了无数遍。自我第一日入宫就传闻你，无数人都把你当作笑话说，我内心却一向猎奇，究竟你是如何的女子！直到我奉养在皇上身边，我便更猎奇。”她的呼吸有些混乱的短促，神采暗红如潮卷，“皇上内心没有我，我向来就明白。我晓得我不敷美，不敷灵巧，唯一的好处不过是饱读诗书。但是这又算甚么，论起诗书来，已有一个才调卓绝的你。宫里又有万分得宠的安贵嫔，我用心再深也可贵皇上经常眷顾。厥后皇上有了傅如吟，我一向想不明白，傅如吟如此陋劣，皇上怎会对她爱幸无极。厥后傅婕妤死了，我才模糊传闻她像你，相处的日子愈久我就愈明白，皇上是多么驰念你、牵挂你，——固然他从不奉告任何人。直到那日我瞥见你，我才肯信赖，傅如吟和你那么像，皇上他——”她紧紧迫住我的视野，含笑凄微，“莞妃姐姐，您何其有幸，固然你阔别尘凡修行，但是皇上并未停止过思念你。皇上偶尔情愿来看我，不过是喜好看我坐在窗下看书的模样。你晓得么？”她俄然凄艳一笑，如雪地里乍然开放的一朵泣血红梅，“皇上一贯最爱看我着紫衫，执一卷诗书在轩窗下悄悄看书。直到你返来我才晓得，那侧影象极了你看书时的模样。也唯有这个时候，皇上才会最和顺地待我。”

注释：

皇后略略看不过眼，轻咳了一声，很有指责之意，道：“昭仪别失了分寸。”

桔梗忍不住嘟嘴道：“明显是皇后她……”

但是心下亦感觉不当，才要表示他，却见叶澜依歌声已毕，“啪啪”击掌两下，闻得殿外鸟鸣声声脆玲，乍然飞进一群彩羽鹦鹉来，一只金羽的停在了玄凌手臂上，一只白羽红喙地停在了玄清肩上。

华衾堆叠中的柔弱女子有力倾颓，身子伸直成一个痛苦的姿式。她的神采惨白若素，透明得没有一丝赤色。一双纤手绵软蜷曲在湖蓝色叠丝薄衾上，似一个苍冷而落寞的感喟。她愁眉深锁，怠倦而厌倦地半垂着视线，偶尔的一丝**中难以按捺地透露深深埋没着的痛苦。

胡昭仪双手用力一握，旋即松开，若无其事地哼了一声，再无旁话。

徐婕妤微微失神，现在恰好借着由头下台，“那方剂是臣妾本身收着的，旁人怕找不到，还是臣妾亲身去一趟吧。”

我于心不忍，如许的痛苦，被人视作替人的痛苦，我如何不晓。只是分歧的是，我的本相是一夕之间被残暴扯开，而徐婕妤，却一向是自知而哑忍的。我怔怔想，要多深的爱，才气容忍如许明知是错觉的情义。我悄悄抚着她的背脊，突然惊觉她是如许的瘦，一根根骨头在掌心崎岖凸显，仿佛微微用力就能折断普通。心下沉寂，她一向都是不欢愉的，兼之赤芍之事更是心灰意冷，她本就是敏感多思的女子，如何能经得起这番波折。

我微一转头，见徐婕妤面色青白如霜冻普通，胭脂也似浮在脸颊上普通。我悄悄觉着不好，晓得她是为方才赤芍之事烦心，遂浅笑向玄凌道：“说到酒醉，臣妾倒传闻徐婕妤宫里有一味解酒的好方剂，不如请婕妤着人送去吕昭容宫里为她醒一醒酒也好。”

实在陵容的歌声已是后宫一绝，加上这些年来决计为之，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有安陵容的歌声珠玉在前，除非纯元皇后活着，更无出其上者，更遑论一个从不修行歌艺的叶澜依了。但是细细咀嚼，陵容的歌声固然得益于精美，却也失于精美，过分重视在技能和仿照上，早已落空了暮年的那种真味。而叶澜依不过随口吟唱，却贵在天真烂漫，情深意挚。那种越女对着王子倾诉心声的思慕之情，那种在你面前你却尚不体味我的情义的迟疑与哀伤，在歌声中似肆意流淌的河水，哀伤蜿蜒。

胡昭仪出身崇高，从不将陵容放在眼中，现在陵容尚未出殿，她也并不避讳，还是扬声说出此番话来。陵容身形微微一颤，并不转过脸来，只恍若未闻，还是安温馨静走出殿去。一众妃嫔对陵容得宠数年早已不忿，本日见她如此被当众摧辱，又闻得如此，十停中倒有九停人悄悄称愿。

至夜深时分，歌舞尚未有休歇之意，我趁着玄凌兴趣正浓得空顾及其他，低声向端妃笑语道：“姐姐方才如何喝起酒来了，桂花酒虽甜后劲却大，瞧姐姐这个喝法是要添酒扫兴呢还是借酒浇愁？”

安陵容更加宽裕，脸上不由一阵红一阵白，身子有些软软地发颤，泪水含在眼眶中，几近含不住要落下来。皇后只淡淡温言道：“安贵嫔夙来谨慎暖和，一定是故意之语。蕴蓉你也是甚么话都要内心过一过的人。”

端妃眉眼间微有如烟轻愁，低叹道：“固然借酒浇愁无济于事，但是瞥见吕昭容的模样——是皇上第一名帝姬的生母又如何？家世恩宠不及胡昭仪，便被人踩到这般境地。唇亡齿寒，温仪帝姬尚且还不是本宫亲生的呢。”

皇后凝眸于玄凌，“但是徐婕妤……”玄凌固然不语，倒是望着徐婕妤的空座悄悄皱了皱眉头。

滟朱紫微微一笑，眼波悠悠望过大家的面庞。旁人不知如何，我被她盈盈眼波所及，只觉遍体似被温软恬和的春水满盈过，突然洋洋一暖。她向来神采冷酷，现在神采这般和顺，倒叫人不测。她的声音清凌若破冰之水，“臣妾歌艺不精，只幸亏这些傍门左道上用些心机。”

徐婕妤本以走至殿门，皇后此话说得朗朗，她的背影悄悄一颤，似风中飘零的一片落叶，脚步几近有些不稳，。

话音一落，底下几个胆量大的嫔妃已经吃吃笑了起来。安陵容自知讲错，又碍着胡昭仪的身份，一时粉面涨得如鸽血红的红宝石，紧抿着唇不说话。敬妃只作没闻声，哄着胧月抱了个大橙子玩。我冷眼旁观，掰着白玉盘里一个金黄的佛手，只作与眉庄赏玩佛手。

皇后了然地浅笑，“都是小女子罢了，皇上比来对徐婕妤过分顾恤，她倒不如畴前懂事了。”说罢转头笑着看我，和颜悦色道：“到底莞妃有气度肯谅解些，只是未免你的美意会纵坏了她。”

玄凌微微蹙眉，旋即笑道：“眼下宫中再无人歌声能及得上她——今后宫中夜宴，朕叫她唱一曲便归去吧。”

徐婕妤夙来清减不爱豪华，所居的空翠堂一贯少古玩珠玉，连应时花草也未几见，绿影叠翠，晚风拂动室内轻软的浣溪素纱，一地月光清影摇摆无定。昏黄中瞥见外头几盏萧疏的暗红灯盏被月光照得似卸妆后一张暗淡倦怠的脸。那红光投在暗绿的阁房，唯觉刺目苦楚，萧索无尽。

胡昭仪眉眼一扬，咯咯轻笑道：“皇后表姐不要动气么，一家子聚在一起不免逗个乐子，何况这出身不出身的也不是我先说的呀！”说罢只拿眼瞧着安陵容。

端妃黯然摇了点头，啜饮了一口桂花酒，她倒是从不喝酒的人呢。安陵容满面绯红，楚楚动听地谢恩，“各种纷端因臣妾而起，是臣妾太不谨言慎行了。”

玄凌如有所思，口中道：“徐婕妤倒不像如许的人。”

浣碧忙不迭拉住我劝道：“产房是血腥不祥之地，蜜斯本身也怀着身孕如何好出来！”

安陵容温然一笑，娓娓道：“这恰是滟mm所长，也很能讨皇上喜好。我们都不如mm故意。”

徐婕妤气味不定，身边奉侍的人又一概被赶了出去，我见她神情不好，情感又如此冲动，更加担忧不已。此时她穿戴家常玉兰色的寝衣，我偶然将手搁在榻上，忽觉触手温热黏稠，心下蓦地大惊，翻开被子一看，她的寝衣下摆已被鲜血染得通红。我失声唤道：“浣碧——”

心机震惊的一瞬，立即想起那素色身影，在我内心，这人间亦没有一个男人能比得上他。满心满肺，唯有他才是心之所系，魂之所牵。念及此，不由也怅惘起来。

倒是引发纷端的滟朱紫在一旁安之若素，充耳不闻。或许是我多心，只感觉她成心偶然把目光拂过我的脸庞。

徐婕妤的目光快速一跳，悄悄点头。她那样脆弱有力，点头时有碎发散落如秋草寒烟凄迷，唇角的一缕浅笑却渐次暖和敞亮。“我在皇上身边的日子，只要能远远看着他、瞻仰他，我也会感觉肺腑甜美，更遑论他与我在一起的光阴。固然我内心雪亮，他待我情义陋劣，但是那有甚么要紧呢？”她的眸子底处越来越沉浸，有华彩流溢，“我还记得选秀那一日，我在云意殿第一次瞧见皇上。他在遥遥宝座之上，那么高大，那么好。他很暖和地问我的名字，固然以后他就忘了。但是在他对我说话的当时候，在我内心，这人间再没有一个男人能比得上他。”

她的肩膀瑟缩着，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半张脸伏在被子里，我看不见她的泪水，只见湖蓝色的叠丝薄衾潮湿地洇开水渍，变成愁闷的水蓝色。我悄悄道：“悲伤归悲伤，本身的性命也不要了么？”

“如何看破呢？”徐婕妤的吃力回身，戚然一笑，“一旦看破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若装着眼不见为净，皇上却连睁一眼闭一眼的余地都不留给我。”她满面皆是泪痕，勉强保持的笑容在短促而软弱的呼吸中排泄一种水流花谢、曲终人阑的哀痛杳然，仿佛天上人间的三春繁华之景都已堪破了。她的神情如此浮泛，除了一览无余的哀思以外再无其他。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绝望的模样，整小我如残落在地的一萼白玉兰，被雨水冲刷得黯黄而破裂。

皇后谛视着徐婕妤拜别的背影，微微点头道：“徐婕妤固然聪敏却有些钻牛角尖，今晚不免失礼。实在皇上对徐婕妤已是非常爱宠，她又将诞下皇嗣，另有甚么不敷呢？”

叶澜依娇媚一笑，丹凤明眸中水波盈动，恰如冰雪初融，春光明丽，道：“唱的好不过是扫兴，唱的不好只当是逗趣罢了。臣妾献丑。”她向来清冷，本日一笑明艳如此，固然世人不平她出身寒微而得盛宠，却也个个明白，以她的姿容日日与群兽为伍真当是可惜了。

我心下稀有，不觉微微一笑，心头重又被焦炙攫住，仓猝催促道：“你家蜜斯疼胡涂了，莫非你也胡涂了么？眼下有甚么比婕妤的性命还要紧，还不快去请卫太医来！”我想一想，“温太医也一同请来，本宫出来瞧你家蜜斯！”

胡昭仪聪明的眸子如黑水银般滴溜一转，已经唇角含了盈盈秋色，拖长了腔调道：“是呢——安贵嫔老父已是知府，她又是表哥口中的‘礼义之人’，怎会本身打本身的嘴巴呢？”

她寂然，“天家薄情，迎回姐姐已经艰巨，当倍加珍惜才是。但是姐姐与我都为他怀着子嗣，他转头又有新欢。畴前我总觉得没有姐姐在皇上才多内宠，现在姐姐既在，皇上尚且连轻浮佻达如赤芍的也收在身边，叫我怎能不悲观？！”一语未完，泪又流了下来。

我不觉心下恻然，只得安抚道：“男人家贪新忘旧是常有的事，何况是皇上，mm莫非如此看不穿么？”

胡昭仪明眸皓齿，一副宜喜宜嗔的桃花面在殿中明光斑斓之下更加娇俏秾艳，眸光柔滑得似能滴出水来。她软绵绵道：“表哥听听，皇后的意义是有人说话做事偶然，倒被故意的人操纵去了呢。”

桔梗急得要哭，只一味抽泣着顿脚，恨恨道：“赤芍阿谁小蹄子！……”

皇后笑语如花，善解人意，“李长你的差事真是越当越胡涂了，本日是荣换衣的喜日子，天然是去拥翠阁了。”皇后衷心祝祷，“但愿荣换衣能和她昔日的小主徐婕妤普通有福，能早日为皇上怀上龙胎就好了。”

玄凌淡淡道：“婕妤看过的书多，不拘有甚么好古方剂在，着人去拿来就是。”

我心下一沉，忙道：“这是如何说的？好端端的如何会动了胎气？”

（1）、出自《越人歌》。原载于汉朝刘向编辑的《说苑》。传闻这首歌是从少数民族说话翻译过来的，乘船的是王子鄂君子皙，越人歌女对鄂君拥楫而歌，歌调委宛，豪情深厚。

我唇角含笑，抬高了声音仿若闲话家常普通，“姐姐自有姐姐的高贵，谁又能无端连累姐姐。不过话说返来，本日的事谁不明白，吕姐姐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但是若非皇上开口，谁又能轻贱了淑和帝姬的生母去。”

黄芩口齿利落，道：“皇上今儿个挑了赤芍封了换衣，已拾掇了处所出来叫人来清算荣换衣的东西。蜜斯不知是气恼还是甚么，方才神采就不好。现在她们乱哄哄清算了东西走，想是惊扰了蜜斯安息。”

我迷惑，“mm既能容我，又何必为赤芍如此计算？”

她起家立于正殿中心，舒广袖，敛姿容，似一株芭蕉伸展有情，盈盈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本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断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1）

玄凌因对她情分日淡，不过淡淡安抚了两句，便道：“你向来喝酒身子便不利落，早些退下吧。”

玄凌微一思忖，目光在眉庄与燕宜小腹上逗留，道：“也罢，今后便叫她在景春殿里吧，无事也不必出来了。”

我心下凄微，更加担忧徐婕妤。玄凌未曾留意，只含笑道：“皇后贤惠，实在操心了。”

玄凌兴趣勃然，笑道：“很故意机，小东西们也**得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