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凤位
如懿衔了一抹淡然笑意,道:“我明白你的意义。但是,我即将正位中宫,很多事,狠辣天然需求,但也须多一些宽和手腕,不然逼得太紧了,也是无益。纯贵妃在嫔妃中位分仅次于我,平伏了她,也是平伏了底下一些人。不为别的,只为到底是我缠累了永璜。我一向未曾忘怀永璜死在我怀中的模样。”
太后的声音是衰老中的沉着,便如春季冷雨后的檐下,郁积着的水珠一滴滴重重坠在光滑的石阶上,激起沉闷的反响:“你错了。历朝历代,即便有宠妃擅权,使皇后之位不稳妥的,那也只是不稳妥罢了。向来能摆荡后位的,只要天子一个。成亦天子,败亦天子。”
她来不及细想,亦没偶然候容她细想。高兴的礼乐声已经响起,迎候她成为这个王朝的女仆人,与主宰天下的男人共同成为广宽天日下并肩而立的身影。
朕惟乾始必赖乎坤成健顺之功以备,外治恒资于内职,家邦之化斯隆。惟中阃之久虚,宜鸿仪之肇举。皇贵妃那拉氏,秀毓王谢,祥钟世德。早从潜邸,含章而懋著芳型。晋锡荣封,受祉而克娴内则。今兹阅三载而届期,成礼式遵慈谕。恭奉皇太后命,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逮螽斯樛木之仁恩,永绥后福。覃茧馆鞠衣之德教,敬绍前徽。显命有光。鸿庥滋至钦哉。
绿筠的利诱,或许也是很多人不能言说的不解吧。
太后亦是笑亦是叹:“能说这话,以是你能坐上后位。但你要明白,你不但是天子的老婆、盟友,也是他的臣子、主子。即便你是皇后,也是一样。”太后谛视半晌,忽而笑得清澈,“今后,你就是万千人之上的皇后,但是,大清的乌拉那拉氏皇后,少有善终啊。”
海兰立于她身后,穿了一件新制的月红色缕金线暗花长衣,外罩碧玉色银线素绡软烟罗比甲,手中素白绣玉兰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一双眼睛似睁非睁:“姐姐是想起畴前的乌拉那拉皇后了么?”
如懿恭敬低首:“多谢皇额娘嘉奖。”
如懿沉默斯须,道:“皇额娘,儿臣有一事一向不明,还请明示。”
太后的话,似是谩骂,亦是究竟。太祖努尔哈赤的大妃乌拉那拉氏阿巴亥,被太宗皇太极殉葬后,又因顺治爷嫌弃其子多尔衮,阿巴亥身后被逐出努尔哈赤的太庙,并追夺统统尊号,了局极其苦楚。而本身的两位姑母,又何尝不苦楚,一个个无子而死。到了本身,本身的来日,又会如何?
如懿着皇后朝服,正衣冠,趁着立后大典之前前去慈宁宫拜见太后。彼时太后已经换好朝服,佩带金冠,见她来,只是沉默回礼。
绿筠谛视如懿很久,遗下一束暗淡的目光,垂下哀伤的面孔:“这些年我不求别的,只求我的孩子能安然有福地长大。为了这个,多少委曲我也受得。终究,等啊等,竟然那些人都死在了我这个不顶用的人前头。我便生了痴心妄图,也听信了金玉妍的阿谀,觉得本身也有本钱争一争皇后之位,起码能为我的孩子们争得一个嫡出的身份,争得一个不再被人欺负的出息。但是,我毕竟不如你命好。以是,你要见怪我当初和你争夺后位的心机,我也只能自作自受罢了。”
如懿凝神半晌,缓缓道:“昔日争夺后位,纯贵妃既是因为爱子之心,也是因为受了孝贤皇后临死保举的缠累,更有金玉妍的调拨。”
长春宫中统统安插如孝贤皇后地点之时,只是伊人已去,上泉碧落,早已渺渺。
如懿微微惊奇,在她的印象中,太后一贯是城府极深、奇谋心至的。而姑母,成王败寇,早已成了一抹云烟,为世人淡忘。
如懿游移半晌:“那么子嗣、后位、君心,在乎就不对了么?或者,皇额娘不在乎?”
太后微微一笑,眼底是深不成测的寒意:“本日是你的喜日,偏要问这么倒霉的话么?”
册立之时,钦天监陈述吉时已到,午门鸣起钟鼓。天子至太和殿后降舆。銮仪卫官赞“鸣鞭”,丹陛大乐队也奏起“庆平之章”的乐声。皮鞭落在宫中的汉白玉石台上格外清脆有力,仿佛全部紫禁城都充满这震惊民气又让民气神眩晕的庞大反响。
如懿直视太后,目光中有太多不解与迷惑:“当年儿臣的姑母贵为中宫,又是贡献宪皇后的亲妹,圣祖孝恭仁皇后的亲眷,为何会在太后您部下一败涂地,最后惨死冷宫?”
海兰微微蹙眉:“可她到底是有那份心的。”
如懿微一沉吟,乌黑的齿悄悄咬住:“宫中何人不作孽,为何独独姑母不成活?”
自此,如懿便把容珮视作了亲信臂膀,格外看重。而容珮因着如懿那日相救,也格外埠忠心耿耿,除了如懿,旁的人一个不听,也一个不认。
“是为了甚么呢?”如懿自嘲地笑笑,“我本是成也家世,败也家世。我没有最刺眼的仙颜,没有深重的宠嬖,贤名也不如孝贤皇后。至于孩子,我确切比不上你后代双全,多子多福。我只要这一条命,一口气,甚么都是我本身的。可就是因为我甚么都没有,我才气够做一个无所害怕的皇后。”如懿深深凝睇绿筠垂垂被光阴腐蚀后细纹顿生而微微败坏的脸庞,另有颠末孝贤皇后灵前痛责之过后那种深切骨髓的悲观与寂然,像一层蒙蒙的灰网如影随形紧紧覆盖,她不觉生出几分唇亡齿寒的伤感,“另有,换作我,毫不会如你普通问出,凭甚么是谁当皇后如许的话。”
立后这日凌晨,气候并不如何烦热,天子执手含笑:“朕选在八月初二,那是你当年嫁入潜邸的日子。八月,也和朕的万寿节,又和中秋团聚同一个月。朕但愿与你朝朝暮暮相见,年年事岁团聚。”
容珮生着容长脸儿,细细的眉眼扫畴昔,冷冷酷淡的没有神采,一身素色斜襟宫女装裹着她肥胖笔挺的腰身,紧绷绷天时索。容珮出身下五旗,因在底下时受尽了白眼,现在被人捧着也不为所动,谁也不靠近。她的性子极其利落勇敢,做起事来亦非常夺目,有着凶暴大胆的一面,亦晓得适时沉默。对着外务府一帮做事油惯了的寺人,她心细如发,不卑不亢,将封后的各种细碎事件摒挡得妥妥铛铛。凡是有浑水摸鱼不把稳的,她提示一次便罢,如有第二次,巴掌便号召上去,半点也不容情。
海兰款步走近:“不承想姐姐在这里。”
但是,终也是他,带本身来到这里,不必簇拥在万人中心,举目瞻仰。如懿的眼角闪过一滴泪,天子及时地发明了,悄悄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别怕,朕在这里。”
如懿叩首,徐行分开。走出慈宁宫的一刻,她转头回望,日色如金下,慈宁宫的匾额仿佛灿灿的金粉挥扬。或许有一日,与太后一样成为慈宁宫的仆人,鞠养深宫终老平生,将会是她作为一个皇后最好的归宿吧。
如懿的笑意悄悄的,像瑰丽日光下凝然不动的鸳鸯瓦,瑰丽中却让人沉得下心气:“问了倒霉的话,是希冀本身的来日不会倒霉。但请皇额娘成全。”
如懿站在翊坤宫的仪门外,气候正暑热,微微一动,便易汗流浃背,湿了衣衫。容珮和惢心一向服侍在侧,谨慎替她恰好衣衫,撤除汗迹,保持着端方的仪容。实在,比之皇贵妃的服制,皇后的服制又厚重了很多,穿在身上,如同重重金丝桎梏,困住了一身。但是,这身衣衫又是后宫多少女子的神驰,一经穿上,便是凌云直上,万人之巅。敞亮得发白的日光晒得她微微晕眩,无数金灿灿的光圈逼迫到她面前,将她残暴持重的服色照得如在云端,让人不敢逼视,连身上精工刺绣的飞凤也跃跃欲试,腾云欲飞。
海兰沉吟半晌,方问:“以是本日姐姐由此及彼,肯不顾昔日争夺后位的各种,就如许等闲放过了纯贵妃么?”
自从永璜身后,绿筠更是对亲子永璋的出息心有戚戚,不但日日奉佛念佛,垂垂也吃起斋来。若无大事,也不大出门了。可哪怕温厚避世如绿筠,暗里无人偶尔相见时,亦黯然神伤道:“皇贵妃,你固然出身贵族,但细论起来,你家世败落,又不为太后中意,并不比汉军旗出身的我好多少。若论仙颜,你也不是宫中最美最好的,皇上对你也不算椒房专宠,更何况你连一个公主都没有生过,但是到了最后,竟是你成了皇后。是为了甚么呢?”
如懿静肃立于暖阁当中,宛然如昨日重来。
绿筠分开后,海兰倒是在长春宫寻到了如懿的踪迹。
而那一日,如懿见到了归宁观礼的和敬公主。一别数年,公主出完工一个明艳照人的妇人,蒙古的水草丰美让她显得丰腴而鲜艳,风沙的吹拂让她更添了一丝刚毅凛冽。她扬着美眸望着如懿,那目光无所顾忌地扫视在身上,终究沉沉道:“我没有想到,竟然是你成了皇后。直到皇阿玛下旨命我返来观礼之时,我都不能信赖。总感觉是纯贵妃也好,嘉妃也好,总轮不到你的。”她的笑意有些古怪,有些鄙夷,“凭甚么呢?你配么?”
如懿安然目视她,安静道:“天然。不为别的,只为永璜是我们都扶养过的孩子,更加了曾经在潜邸之时,除了海兰,便是你与我最为密切。”
如懿勉强一笑:“或许我真是多心了。”明灿的日色顺着熠熠生辉的琉璃碧瓦纷洒而下,在她半张面上铺出一层浅灰的暗影,柔情与心颤、光亮与阴暗的豆割好似天与地的相隔,却又在无尽处重合,清楚而恍惚。她只是感觉心底有一种无可言喻的阴冷渐渐地滋长,即便被夏季暖和的阳光包抄着,那种凄微的寒意仍然从身材的深处开端伸展,跟着血脉的活动一点一点渗入开去。
太后平和地点头:“不是嘉奖。是你身上流着乌拉那拉氏的血液,那种骨子里的血性,是谁也及不上的。”太后轻嘘一口气,“便是哀家,当年也未曾真正斗赢你的姑母。”
海兰抿唇而笑,伴随在如懿身侧:“姐姐说甚么,便是甚么吧。我只是感觉,姐姐越来越像一个皇后了。”
如许服侍了些日子,连惢心亦赞:“有容珮服侍娘娘,奴婢也能放心出去了。”
如懿点头:“三宝都细细查摸过她的秘闻了。孤苦孩子,无根无依,倒也平静。”
如懿咬一咬唇,还是抵不住舌尖冲口欲出的话语:“海兰,我一向在想,若孝贤皇后只是妾而非正妻,未曾有与皇上并肩而立同治家国的权益,会不会皇上待她,会像待其他女人普通,更多些温存蜜爱?会不会——”
如懿了然于心,扬眸浅笑:“以是儿臣一身所系,只在皇上,无关别人。儿臣只要做好皇上的老婆便是了。”
“我也对不起她!”如懿瞬然睁眸,“是我,害死了她敬爱的孩子!只要我一闭上眼,我就会惊骇,会悔怨!”
如懿伏首三拜,诚心道:“不管皇额娘是否情愿儿臣成为皇后,但儿臣能有本日,毕竟很多谢皇额娘指导汲引。”
次日,天子在王公和文武大臣的伴随之下,到皇太后宫施礼。礼毕,御太和殿。诸王、文武百官各上表行道贺礼。而如懿也要到皇太后宫施礼,礼毕再至天子前施礼。以后,贵妃携妃嫔世人及公主、福晋与表里命妇至翊坤宫熟施礼。
乾隆十五年八月初二,天子正式下诏,命大学士傅恒为正使,大学士史贻直为副使,持节赍册宝,册立皇贵妃乌拉那拉氏如懿为皇后。
如懿螓首微摇:“不!时至本日,我才发觉,当年与孝贤皇后相互纠葛是多么无知!我们用了相互平生最好的韶华,相互仇恨,相互残害,一刻也不肯放过。到头来,却成全了谁呢?”
海兰道:“大家有大家的命,姐姐替旁人操心做甚么?”
册文昌大而华辞并茂:
海兰垂眸:“摆布她是对不起姐姐的。”
终究走到与本身的男人并肩的一刻,如懿俄然想到了畴前的人。一样是继后,她的姑母,在那一刻,是如何的表情?是否如本身一样,冲动中带着丝丝的安静与终究达用心愿的高兴,感慨万千。
但是,对于此次的立后,也不是大家都心折的。
太后望向如懿,细细打量了半晌:“你说这话的时候,很有你姑母不输天下的气度。只可惜……”太后摇点头,缓缓道,“你姑母就是太在乎了,太在乎子嗣,太在乎后位,更在乎君心。实在,皇后就是一个供奉着的神位,甚么都是过眼云烟,只要能不出错,不为人所害,毕竟等获得平生繁华安然。”
日光是一条一条极细淡的金色,如懿仿佛走了很远,终究走到了天子身边。天子望着她,含着笑意,向她伸脱手来,引她至本身身边。
如懿立在天子身侧,只感觉本身俯视在万人之上,看着喝彩如山,敬贺之声排山倒海。她有迷茫的错觉,仿佛在浩大云端飘浮,相伴毕生的人虽在身边,却如一朵若即若离的云,那样不实在。
绿筠眼中一亮,心被和顺地牵动,感泣道:“真的?”
而翊坤宫之侧便是畴前孝贤皇后所居的长春宫,比对着翊坤宫的热烈不凡、万众谛视,用来被天子依托哀思的长春宫显得格外冷僻而荒落。或许,连孝贤皇后也未曾想到,最后入主中宫的人,竟然会是她,乌拉那拉如懿。
惢心天然是喜不自胜的,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在宫中帮手。这个时候,如懿便发觉了新来的宫女的好处。阿谁宫女,便是容珮。
太后看她一眼,淡淡道:“你说吧。”
太后望着殿外浮金万丈,微微眯了双眼,似是沉湎在长远的旧事当中,幽幽道:“自作孽,不成活。”
海兰接口道:“会不会姐姐的姑母也会得些更好的成果。”她柔声道,“姐姐的话,便是教我如许冷心冷意的人听了,也内心发慌。总不会姐姐是感觉,即将正位中宫,反而惹了皇上疑忌吧?姐姐,你是欢乐过甚了,才会这么胡思乱想。皇被骗然一贯自大,不肯权益下移,更不准任何人违逆,但……总不至于此吧。”
如懿听闻过旧事,抬起敞亮的眼眸谛视于太后:“是。但是昔年,后宫狼籍,姑母的后位也并不稳妥。”
如懿和顺点头,微微抬起脸,感受着日光拂面的轻柔,浅浅地浅笑出来。
如懿亦笑:“容珮是个能主事的短长角色,她放得开手,我也能费心些。”
海兰见了几次,不觉笑道:“这丫头性子短长,一点儿也不把本身当新来的。”
但是海兰亦担忧:“容珮俄然进了翊坤宫,秘闻可清楚么?”
绿筠的痛苦如懿何尝不晓得,也因这晓得而生出一分悲悯。如懿面色宁和,温和地望着她:“你统统所为,不过是为了你孩子的出息,并非成心害我。因为我膝下无子,以是不会偏袒任何一名皇子,更不会与你计算旧事。”
和敬高傲地仰开端:“我皇额娘是嫡后,我是嫡长公主,你不过是继后罢了。官方后妻入门,见嫡妻牌位要执妾礼,以是,不管如何,你是不能与我皇额娘比肩的。”
太后安闲笑道:“总有人不在乎一些,总有人更在乎一些。更在乎的那些人,露了本身在乎甚么,就即是奉告别人本身的致命伤在那边,总让人有机可乘,害了本身。并且,哀家能够再说一次,哀家从未斗赢过你的姑母。能斗赢你姑母这位当年的皇后的,只要一小我,那便是先帝,当时的万乘之尊。”
如懿颦起了纤细的柳叶眉,长长的睫毛如寒鸦欲振的飞翅,在眼下覆就了浅青色的轻烟,戴着金镶珠虎魄双鸳镯的一痕雪腕抚上金丝玉白昙花的袖,轻声道:“越来越像皇后?海兰,你晓得这些日子,我最常想到谁?”
和敬乍然变色,但闻得周遭道贺声连缀不断,她亦不敢多生了是非:“只可惜……我皇额娘早逝,幼弟也无福留在人间,才落魄如此,由得你这般败落户忝居后位。”她重重地咬着唇,衔了冷毒的目光,忽而嘲笑声声,“享得住这泼天的繁华,也要受得住来日弥天的大祸。我且看着,看你对劲多久?”
如懿才说罢,便有执礼女官催促她往天子身边去,只余下和敬呆立本地,怔怔不言。
彼时的如懿,恰是乱世芳华,着富丽纯粹的郁金香红锦袍,那样纯色的红,只在双袖和领口微微缀绣金线夹着玉红色的并蒂昙斑纹,袍角长长地拂在霞色云罗缀明珠的鞋面上,泛着浅淡的金银光彩,富丽如艳阳。也只要如许的时候,她才当之无愧地承担着如许热烈而纯粹的色彩,并以淡然之势,逼得那明艳的红亦生生暗淡了几分。
如懿对着她的视野悄悄回望:“人间事唯有做不到,少有想不到。何况配与不配,本日本宫与公主,毕竟也成了名分上的母女。”
如懿淡淡而笑:“皇上常来长春宫坐坐,感念孝贤皇后。本日,我也来看看故交故地。”
立后的典礼统统皆有成例,由礼部和外务府全权主持。繁文缛节天然不必如懿过问,她俄然松了一口气,仿佛回到了初嫁的时候,由着旁人一一安排,她便只需安放心心等着披上嫁衣便是。现在也是,只像一个木偶似的,等着一件件衣裳上身量定,看着凤冠制成送到面前来。天子天然是用心的,统统固然有孝贤皇后的册封礼可援作旧例,天子还是叮咛了一样一样经心制作。绫罗绸缎细细裁剪,凤冠霞帔密密铸成,看很多了,统统也都成了灿烂银河中顺手一拘,不值一提。
海兰轻嗤:“皇上情深,姐姐大可不必如此。”
如懿望着她年青的面庞,细心看着,真是肖似当年的孝贤皇后。她不觉叹了口气,和缓了腔调道:“公主,当年孝贤皇后执意将你嫁去蒙古,为的是保有尊荣之余亦能够避开宫中祸端。既然如此,你何不平心静气,好好儿守住本身这一段姻缘。要晓得,现在你是蒙古王妃,你的一言一行,系着蒙古安宁与富察氏的光荣,牢记,牢记!”
绿筠迎着风,落下打动的泪。永璜和永璋的连番打击,早已让绿筠的恩宠不复古日,连宫人们也避之不及。世态炎凉如此,不过倚仗着往年的资格熬油似的度日罢了。而她,除了高贵的身份,早已挽留不住甚么,乃至,连垂垂逝去的韶华都未曾眷顾她。比之同岁的金玉妍,绿筠的朽迈过于较着,而玉妍,起码在艳妆之下,还保存着昔年的风华与韶艳。
如懿环顾长春宫,悄悄道:“有这一日,我也算略略对得住死不瞑目标阿玛和苦心的姑母。只是我最常想到的,倒是孝贤皇后。”她见海兰浑不在乎,持续道,“这些日子我一向在想,身为中宫,孝贤皇后明面上也算无可抉剔,为何皇上却总对她若即若离,仿佛总有些戒心。细想起来,连我姑母亦是,自成为正妻,便无一日真正欢愉过。对着本身的夫君,本身的枕边人,如履薄冰。”
如懿笑意蔼蔼,不动声色地将气得神采发青的容珮掩到身后:“孝贤皇后以‘贤’字为谥,本宫自认,不管如何也得不到一个‘贤’字为谥了。德行既不能与孝贤皇后比肩,家世亦难望其项背,本宫只要将这后位坐得悠长些,恪尽皇后之责,才气稍稍弥补了。”
太后抚着衣衿上金龙妆花,目色平平宁和:“你固然不是哀家最中意的皇先人选,但也毕竟是你,能走到这个位置。”
阳光过清楚丽眩烈,让如懿在微眯的视野中瞥见正副册使承命而来,内监顺次手捧节、册、宝由中门入宫,将节陈放于中案,册文和宝文陈放于东案。再由引礼女官引如懿在拜位北面立,以册文馈送,如懿行六肃三跪三拜礼。至此,册立皇后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