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三春晖 (3)
眉庄含忿，出列道：“皇后娘娘，莫愁到底是奉旨出宫修行的，是公主的生母。您看她神采就晓得产后衰弱，寺中还让她做这很多粗重活计，岂不难堪？”
等人都走散了，我才轻声问：“你都好么？”
皇后微微眯眼，看着眉庄道：“沈婕妤，你返来。莫愁身边不是你该站的处所。”
“那么纯元皇后活着时，有甚么敬爱的金饰项圈之类么？”
“请沈婕妤、慎嫔小主进香。”
眼底的热与心头的暖交汇在一起，眉庄眉庄，到底是你对我最好。
皇后沉默半晌，淡淡道：“佛家讲究心平气和，沈婕妤，你本日失于暴躁，不宜再入内参拜佛像了。你便跪在大殿佛前，好好埋头机过吧。”她又像世人道，“昌嫔有孕，本宫也要诚恳祝祷，她能顺利产下皇子呢。”
眉庄到底耐不住，为我辩白道：“莫愁娘子是带发修行，并非真正削发。”
我深思半晌，问道：“纯元皇后的遗物，现在都是谁在保管呢？”
静白赶紧陪笑答：“回安容华小主的话，不要紧，不要紧，莫愁就是干这类粗活的。”
“那倒简朴了。你是想……”
管文鸳含着笑，语气却锋利，“皇后娘娘说了，入了佛门就该斩断出息。公主是公主，莫愁是莫愁，皇上也说过，公主只要敬妃一个母亲。沈婕妤别违背皇上旨意才好。”
方丈有些不安，“莫愁到底是宫里出来的朱紫，实在是委曲了。”
眉庄却还是是那样的神采，握着我的手道：“皇后娘娘，莫愁即使离宫，也不该蒙受言语和身材之辱。”
眉庄轻嗤，“宫中妃嫔争夺皇上的宠嬖以保全本身，身为帝王的后代，又何尝不是呢？皇子尚且能够仰仗本身之力向上，而帝姬，平生的出息与境遇都要维系在她父皇的顾恤与心疼上了。”
方丈取过香递给皇后，恭恭敬敬道：“祈福之事已经安排安妥，请皇后娘娘请敬香。”
眉庄道：“都好。太后好，我好，胧月更好。”她细细说给我听，“胧月快生辰了，因为皇上宠嬖，嫔妃们都还疼她。此次徐朱紫送了一座白玉观音像，一则是以观音普度众生慈悲宣示娘子爱女之心不时皆在，天然也有说敬妃的意义；二则也是给胧月安神祈福用的。这座白玉观音像所费不赀，徐朱紫家道平常，倒是费了很多心力的。”
眉庄泠然转眸，一言不发，和我并排跪下。
眉庄惊奇，“你问这个做甚么？纯元皇后最敬爱的贴身衣裳或是金饰都在皇上那边，其他的则由皇后保管，太后那边也又一些。”
静白殷勤引着世人向前，“背面是参拜的中殿了。皇后娘娘这边请，各位小主这边走。细心脚下门槛高，细心着。”
陵容柔声道：“管顺仪也真不谨慎，方才踩到莫愁的手了，莫愁一贯矜贵娇养，也不知要不要紧。”
管文鸳轻笑一声：“沈婕妤关表情切，到底还是对莫愁最好啊。”
我问：“那么昌嫔既是晋康翁主的女儿，与皇家有亲，为何入宫的名位只在朱紫，现在有孕也只封为嫔呢？”
想来陵容与管文鸳一向得宠，现在又进阶了。
眉庄闻言只是不动，还是紧紧拉着我的手不放。
四人下跪进香。小尼姑接过。
陵容讶异：“粗活？”
皇后点头，“大家有大家站的地界，人鬼尚且分歧途，嫔妃与庶人又怎可站在一起。”
管文鸳装模作样看了半晌，拈了绢子道：“阿弥陀佛！本宫觉得是谁，本来是莞贵嫔。啊——已经不是莞贵嫔，该如何称呼呢？”
我与眉庄对视一眼，眼中带泪，却不觉含笑。
我轻叹一声，“昌只是嫔身份贵重，非比平常，有孕了天然是功德，将来若生下了帝姬或是皇子，身份都会格外高贵。”
第234章：三春晖(3)
眉庄道：“皇上方才即位，后宫与前朝都是根底不稳，少不得要立几位驰名位有品阶的妃子。如此后宫根底健全，昌嫔再得宠，也得一步步从低开端。为了这个，晋康翁主来向太后存候时没少抱怨呢。但是晋康翁主也太胡涂。现在的后宫由皇后主持大局，太后的身子又不安康，还是当年太后一言九鼎的时候么。”
皇后一色金饰华贵，端然道：“这是应当的。一入佛门四大皆空，出息旧事都该丢弃了。佛法曰众生划一，莫愁娘子也不该有例外。”
方丈又道：“请敬妃娘娘、欣贵嫔娘娘，安容华、管顺仪进香。”
“我因纯元皇后而获咎，可见皇上心中纯元皇后的分量，姐姐，若要胧月常得他父皇欢心……我方才所说的项圈，但愿姐姐能让胧月在生辰之日戴上，也算尽我身为人母的一点情意。”
眉庄再按捺不住，上前拉起我，含泪道：“嬛儿，地上凉，你别跪着了。”
我便答：“贱妾甘露寺姑子莫愁。”
眉庄点头，“并不算得宠。现在宫里占尽风头的除了安陵容和管文鸳，便是昌嫔了。对了，她是宫宴时皇上亲身看上的，生母是太宗的mm舞阳公主的小女儿，也就是现在的晋康翁主，固然晋康翁主的夫婿家式微了，可算起来还是皇家的亲戚呢。人又生得美，刚进宫的时候连太后都特地召见了。昌嫔身份高贵，一贯自恃甚高，除了对皇后、端妃和敬妃稍有敬意以外，其别人都不放在心上。何况眼下，昌嫔已经有孕了。”
眉庄凝神细想，半晌后道：“你出过后，我在太后那边见过一个。仿佛是一块以羊脂美玉雕成的玉芙蓉项圈，太后说是纯元皇后生前非常爱好，模糊是大婚之日皇上亲手所赐的。”
眉庄明白我的意义，轻声细语道：“因为昌嫔的身孕，皇上已经有三四天没有去看望胧月了，不过胧月生辰之时，皇上必然会到的。”
眉庄一见是我，含喜含悲，不觉跨出一步，便要向我。敬妃忙拉住她，悄悄摇了点头。
我不由问：“徐朱紫是谁？”
静白沾沾自喜，“是。贫尼竟和皇后娘娘想的一样呢。”
静白含笑躬身答复：“是啊。又不是养尊处优的娘娘小主，砍柴浆刷洗地都得做，和寺里的小姑子没甚么辨别。”
我只得事情的轻重，先撤开眉庄的手，低声道：“姐姐快归去吧。我没事。”
管文鸳蹙起都雅的细眉，“姑子是没错，如何自称贱妾而非贫尼？莫非是你自甘卑贱也不肯安守佛祖么？”
管文鸳等人敬完香退下，一眼瞥见我，不觉嘲笑一声，渐渐退到柱子边，抬脚用踩在我手上，死死碾了一脚。她这一脚非常用力，我一时吃痛，固然死力忍住，仍有一丝惊呼溢出。
我闻声眉庄名字，顿时心头冲动，情不自禁从柱子后探头看她。我见眉庄正跪着进香，一袭华服素净，打扮也格外清简。眼中热泪盈动，我捂住嘴不让本身哭出声来，眉庄眉庄，我总算瞥见你统统安好。
我换了水出去，才擦了一角，只闻得香风如云，有女子行动间珠玉相击的小巧声，主持已经引着世人入内了。我心中非常慌乱，现在走又走不出，无计可施之下，只好先躲在柱子后。
我沉吟道：“我只求神似，不求形似，以免获咎。”
“那么，如果要砥砺一块近似的项圈，约莫要多少工夫？”
管文鸳扬眉对劲，喝道：“大胆！谁鬼鬼祟祟躲在这里？”
我的泪再忍不住，握住她手，唤道：“眉姐姐。”
眉庄道：“徐朱紫闺名燕宜，恰是客岁这个时候选秀出去的。”
我微微沉吟：“她很得宠么？”
我俯身膜拜：“贱妾甄氏，拜见皇后娘娘，各宫小主。”说完，也只得低首。已经如此，也只能由得她们了。
“只怕比及昌嫔的孩子出世，胧月也会更遭萧瑟了。”我的眉头垂垂蹙起如山岳，“胧月的生母，是被天子所嫌弃的人呵。以是，胧月在宫中最能依托的，就是他父皇的钟爱，独一而不会减轻的钟爱，才是她的安身立命之道。”
皇后虔诚敬香，再把香递给方丈，方丈恭敬地插进香炉。
眉庄思虑着道：“纯洁的羊脂美玉本就难求。即便有，若要制成，少不得要半月的工夫。”
世人转头，众目睽睽之下，我再不肯意，也只得膝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