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冷匝地起（一）

很久，她道：“起来吧。”

我只是不卑不亢，平板道：“娘娘经验的是。嫔妾情愿不时聆听娘娘的教诲。”

她凝神望着我，目光中皆是庞大神采，仇恨、顾忌、讨厌、鄙夷、挑衅，一刹时五味杂陈，华妃似笑非笑道：“本宫有本日复位之时，你可曾想到么？”

这话说得刻薄，句句锋芒直指向我。我心下纳罕，以曹婕妤的态度她毫不至于出此言语，那么……昂首公然见是一个宫嫔装束的女子，恰是新进的乔采女。只见她身量小巧，容颜也颇清秀，因为华妃是华妃近身侍女出身的原因，玄凌对她也很有几分宠嬖。此时她正毕恭毕敬扶着华妃的手肘，满面阿谀地笑，仿若还是侍女普通，非常听话灵巧。

华妃并不急着叫我起来，她的目光核阅而疑虑。时候一点一点安静的流逝，那样静，鸦雀之声不闻，我念及当日在宓秀宫长跪一事，心下一紧不由轰但是恨，咬着唇死力禁止着本身不暴露仇恨的神情，屈膝保持着平和澹泊的神情。

华妃正活力，俄然她身边一把女声越众道：“娘娘莫要活力，娘娘令媛之体若为一介小小宫妃气伤了倒不值很多呢。人间尊卑有道，那里有高贵之身为卑贱之身活力之故呢，岂不是太汲引了卑贱之人。”

我保持着谦恭的神采避于路旁，仪容恭敬，调子安稳：“娘娘后福无穷，岂是嫔妾能够测度预知的。”我重又向她福一福，道：“还将来得及向娘娘恭贺复位之喜，在此贺过。”

自她复位以后，我尽量制止和她的正面相对复兴抵触。我因她而失子得宠，她因我而降位得宠，相互的恨都是铭心刻骨，无计可消。

我不觉得忤，浅浅浅笑道：“华妃娘娘谈笑了，莫非娘娘是喜好嫔妾对娘娘不恭不顺，直言犯上么。”我垂下眼睑，道：“嫔妾并不敢肆意冲犯娘娘。”

她轻视的神采涓滴不加粉饰，尽数透露在眉梢眼角：“贵嫔客气。不敢冲犯也已经冲犯了。本宫毫不忘了昔日之事。”

流朱不忿，变了神采便要替我驳了乔采女的话。我赶紧把她按在身后，只是笑容可掬道：“这不是新得皇上宠嬖的乔mm么。乔mm方才的话说的实在是正理，人间尊卑有道。mm如许振振有辞，必然是出身王谢，屈居末流的采女真是叫人可惜，本宫必然为mm向皇长进言，非至‘嫔’位或是‘朱紫’方能彰显mm的身份。”

华妃本高谈阔论，谈笑风声，一见了我，神采顿时冷了下来。

华妃轻哼一声，携了乔采女扬长拜别。我悄悄道：“流朱，我们归去吧。”

因而摒一摒狼籍的心神，恭恭敬敬屈膝行下礼去，“华妃娘娘金安。”她身边的曹婕妤和乔采女亦向我福了一福。

我浅笑，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欲有所得必先避其害……

浣碧惊奇道：“这是如何说？现在蜜斯很得皇上的喜好，她们竟不晓得顾忌么？”

我笑道：“就在行宫里，能有甚么事呢？”

她本是宫女出身，听我如许明褒暗讽于她，连华妃也辩驳不得，不由涨红了脸，忿忿看我一眼。

红日升起，兼之万里无云，平增了几分炎热之意。我最耐不得热，身上已生了几分津津汗意，便和流朱择了荫凉平静的小径回宜芙馆。

曹婕妤本是冷静袖手旁观，见此景象，忙含笑上前道：“皇上请娘娘和我们姐妹去玉镜鸣琴馆听戏，传闻点了娘娘最爱好的《娘子关》，何必在这热气候和人多费口舌呢。”

流朱虎着脸，气鼓鼓对浣碧道：“你可不晓得呢。明天可要气死人了，竟然撞上了阿谁华妃和新得宠的乔采女，让我们蜜斯好大的委曲！”

她冷酷道：“免了。本宫不敢当莞贵嫔此礼。”她睨我一眼，难掩语气中讨厌之意，蹙起娟秀的入鬓长眉，道：“你越恭敬，本宫越感觉你可骇。”

待到了宫中，浣碧早带了人迎上来替我换了家常的衣裳，又斟了凉茶上来道：“奴婢见外头热了，蜜斯还不返来，正想派人去瞧瞧呢。”

华妃见我如此神情，亦无可抉剔之处，不由气结，道：“你情愿不时聆听，本宫却不肯意不时见你这副面孔。”

我嘲笑，我是要忍耐华妃。只是华妃亦晓得要避讳我几分，乔采女一味阿谀华妃也就算了，却不知天高地厚对我出言不逊。

只是如此狭路相逢，我的位分又在她之下，倒是避无可制止的相见，而我曾应允玄凌，为了大局，必然相忍为谋。

自端妃的雨花阁出来，我的手中多了一篮水红菱角，两角尖尖，肉质水嫩。端妃的话犹在耳畔，“菱角肉美，但必须先斩其两角、去其硬壳才气尝到果肉，不然反轻易被其尖角所伤，得不偿失。”

她语气凌厉非常，四周一世人等在她的气势下个个噤声。

待到了“玉带桐荫”一带，路边梧桐夹道、浓荫垂地，天然蕴生清冷安好。风景既佳，又不酷热，我扶了流朱的手渐渐边看了风景边走，冷不防昂首，却见华妃带了曹婕妤和乔采女，背面跟着一群宫女内监，浩浩大荡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