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庭桂花落(一)
只是眉庄的事苦无证据,刘畚久寻不得,眉庄也不能重获自在,幸亏有我和冯淑仪死力保护,芳若也暗中全面,总算景况不是太苦。
槿汐无声浅笑:“奴婢私心一向觉得小主过分仁善会后患无穷,现在看来是奴婢多虑了。”
彼时秋光恰好,天井满园繁花已落。那苍绿的树叶都已然被风薰得出现轻朦的黄,连带着把那山石上的厚密青苔都染上一层浅金的烟雾。客岁皇后为贺我进宫而种下的桂花开得香馥如云,全部棠梨宫都是如许醉人的甜香。我正斜躺在寝殿前廊的横榻上,身上覆一袭红若朝霞的软毛织锦披风,远远看着流朱浣碧带着宫女在天井中把新摘下的海棠果腌渍成蜜饯。
我浅笑看她:“槿汐。若论妥当,你是我身边的第一人。只是我一向在想,你我相处不过年余,为何你对我如许断念塌地。”
此次他来,倒是比以往更加镇静,谨慎翼翼奉了一副托盘上来,上面用大红锦缎覆挡住。我不由笑:“甚么了不得的东西,这模样谨慎端着。”
但愿统统如书卷掩于尘灰当中,不要再叫我晓得更多。
我发笑,“这不失为一个好来由。”我回眸向她:“每小我都有本身做事为人的来由,只是不管甚么来由,你的心是虔诚的就好。”
小睡半晌,外务府总管姜忠敏亲身过来存候。黄规全被惩办后姜忠敏继任,一手办理着外务府高低,他天然明白是得了谁的便宜,对棠梨宫高低一发的殷勤谨慎,恨不得掏心窝子来酬谢我对他的汲引。
鎏金的托盘根柢上是一双光辉斑斓的宫鞋,直晃得面前宝光流转。饶是槿汐见多识广,也不由呆住了。
做成鞋底的菜玉属蓝田玉的名种,翠色莹莹,触手温润精密,内衬各种宝贵香料,鞋尖上缀着一颗拇指大的合浦明珠,圆润巨大令人光辉目炫,中间又异化丝线串连各色宝石与米珠精绣成鸳鸯荷花的图案。珠宝也罢了,鞋面竟是由金错绣绉的蜀锦做成,蜀锦向来被赞誉“贝锦斐成,濯色江波”,更何况是金错绣绉的蜀锦,蜀中女子百人绣三年方得一匹,那样豪华贵重,一寸之价能够一斗金比之。向来宫中女子连一见也不易,更不消说用来做鞋那样豪侈。
我微微打了个呵欠,自从华妃被玄凌告诫,冯淑仪日渐与我交好,身后又有皇后搀扶,我与陵容的职位垂垂坐稳。但是华妃在宫中年久,权势亦是盘根错节,家属权势不容小觑。一时候宫中渐成犄角相对之势。势均力敌之下,后宫,保持着大要的安静与安稳。
槿汐道:“小主既有掌控,奴婢也就放心了。”
姜忠敏叩首道:“这才是皇上对小主的殊宠啊。清河王爷离宫出游到了蜀中,见有新织就花腔的蜀锦就千里迢迢让人送了来,就这么一匹,皇上就命针工局连日赶制了出来。”
但是毕竟不免怀想,蜀中巴山的绵绵夜雨是如何的景象,而我只能在宫闱一角望着被范围的四方天空,执一本李义山的诗词冷静臆想。
槿汐亦浅笑,眸光安然:“小主信赖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么,奴婢信赖。”
小连子和小允子对我如许轻巧放过浣碧非常不解,连槿汐亦是测度。但是浣碧更加勤谨,谨慎伏侍,他们也不能多说甚么。
我浅浅浅笑,“固然,我对她也并非放一百二十个心。她只觉得当日的事被我拆穿是因为蜜合香的原因,却不晓得我早已命人重视她行迹。现在,小连子亦受命暗中重视她,若她再有二心,也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我含笑收下,不由浅笑:“多谢皇上犒赏。只是这蜀锦是那里来的,我记得蜀中的贡例锦缎仲春时已到过,只送了皇后与太后宫中,新到的总得来岁仲春才有。”
我低头饮下桂花酒,缓缓道:“若我要撤除她,大可借华妃的手。只是她毕竟是我身边的人,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还是有的。”见槿汐只是冷静,我又道:“我的事她晓得太多,如果赶尽扑灭反而逼她狗急跳墙。现在我断她后路,又许她最想要的东西,想来镇得住她。”
我“哦”了一声,才想起清河王自那日太液池相遇后便离宫周游,算算日子,也有月余了。也好,不然他经常出入宫中,总会叫我想起那枚矜缨,想起那份我应当躲避的感情,固然他从未提及过。
只是我惊骇,惊骇如许未知而难堪的感情会产生。
终究有一日,槿汐趁无人在我身边,问道:“小主仿佛不预备对浣碧女人有所行动。”她略略游移,道:“恐怕她在小主身边毕竟还是亲信之患。”
秋风初凉的时节,固然一袭轻浮的单衣不能禁止清瑟的凉意轻拂,亦是夸姣的。只是那凉的触觉并不是瑟缩的冷,而是一种暑热减退后久违的轻巧和镇静,连呼吸亦是迷恋的,深深的吸气后暖在胸腔里,暖和着带些清冷。满院桂子开得浓,那清甜香馥如雨渐落,绵绵娆娆似恋人的手和顺抚摩在鬓角脸颊,叫人不肯复苏。怡怡然卧在西窗下,发如乌亮的软绸轻散四开,无数藐小甜香的的桂子就如许如蝶悄悄栖落在发间。
以是,我甘愿不要瞧见。不止《山鬼》,乃至连屈原的《离骚》、《九歌》与《湘夫人》等等也束之高阁。
他喜眉喜眼的笑:“皇上特地赐赉小主的,小主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