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双飞（五）

待见他们走得远了，正要回身出来，却见一人单独撑伞远远立在我宫门以外，银装素裹当中，更显身影孤清。

陵容缓缓转头，向我微微一笑，那笑倒是如冰雪普通，“刚从李修容处过来，想来看看姐姐，不想却见良辰美景如此。”

她喃喃，“我天然记得的。”说罢，道：“天气晚了，我回宫添件衣裳，姐姐也请出来吧。”

我留意细看，仿佛是陵容。我刚才心机全在兄嫂身上，也不知她是何时来的，刚才那一幕落入她眼中，天然是要悲伤的吧。正待要人去请，她却本身过来了，公然是陵容。她着一身香色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服饰华贵，珠翠琳琅，端方是一名后宫宠妃的姿容，只是面色乌黑，与其妆饰不太相衬。

嫂嫂亦笑：“好险！好险！当日我也怕嫁与一个卤莽武夫啊。”

陵容鬓角垂下的一支赤金累丝珠钗出现清冷的光芒，“是啊。我要晓得那么多做甚么呢？不如不晓得罢。”她的神情欢乐中有些悲惨：“公子和少夫人好就是了。

统统如旧。仿佛她向来没有来过。仿佛，她向来没有爱过。

陵容只是点头，我忙对身后的人道：“你们出来吧，我和安嫔赏会儿雪景。”

见世人皆去了，陵容只盯着雪地入迷，半晌笑了笑：“姐姐瞒得我好苦呢，叫我白白为公子担忧。”

我握紧她的手，道：“外头冷，有甚么话出来说吧。”

我不由失神，悄悄唤她，“陵容——”

我见哥哥如此细心体贴，心中亦是暖和。如此恩爱佳耦该当是能白首偕老的。

罡风四起，飞雪如鹅毛飘落。下雪的日子入夜得早，满天皆是暗淡的黄与灰交叉，低垂铅云。哥哥正要扶了嫂嫂进轿，见她被风吹乱了头发，顺手为她拂好，方才本身坐进前面肩舆。

我穿的披风领上镶有一圈软软的风毛皮草，呼吸间气味涌出，那银灰色的风毛垂垂也恍惚了我的眼。

我发笑：“现在但是如愿了吗？实在河东狮配卤莽武夫也是不错的啊。”

我不免心疼，道：“兹事体大，皇上的意义是越少人晓得越好。何况你体贴则乱，毕竟还是不晓得的好。”

（1）：河东狮：宋朝文人陈季常，自称龙丘先生，其老婆柳氏非常凶妒，以是，苏东坡给陈季常写了首打油诗：“龙丘居士亦不幸，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柱杖落手心茫然。”柳氏是河东人，河东狮子即指柳氏，厥后利用"河东狮吼"四字来描述老婆凶悍。

我与兄嫂絮絮说了很多，又问了爹娘的起居安好，待得向晚时分，才依依不舍地送至仪门外告别。

我脑中一凉，晓得不对，忙拉了她的手道：“下着大雪呢，如何一小我就跑出来了？”

哥哥朗声而笑：“好险！好险！当日娘娘可不知臣是多惊骇娶回一个河东狮（1）来。”

“容儿？”我细心回味，俄然笑了，“你记得就好。”

她嫣然回顾，神采已经好转，轻笑道：“姐姐错了，皇上都是叫我容儿的。”

注释：

我摒开本身的遐想，笑着对兄嫂道：“当日为哥哥选嫂嫂，纯粹是我敬慕嫂嫂在闺中的名声，哥哥倒是没有见过嫂嫂的，因此我老是担忧因为这个原因而使兄嫂之间情义不谐，更怕前次的事会弄假成真。本日才是真正放心了。”我的话是对他们说，更像是安抚本身的心，“可见佳耦之间如故意，便是婚前无所熟谙的也可相互调和。”

她的身影垂垂消逝在漫天大雪中，惟见一行萍踪模糊留于地。簌簌雪花飞舞如谪仙，晶莹剔透的五瓣，好像泪花。不消多时，便把陵容的萍踪覆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