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政(一)
槿汐这才松快笑一笑道:“娘娘如此筹算,奴婢也放心了。只望娘娘能万事顺利,再不要刻苦了。”
正和槿汐说话,佩儿打了帘子出去道:“外头陆昭仪来了,急着求见娘娘呢。”说着奇道:“这位陆昭仪向来和我们没来往的,本日好好的如何过来了,是为她那疯了的表妹秦芳仪来的么。”
若不是秦芳仪的狠心踩踏,若不是冷宫中芳嫔的惨痛境遇,我何故能那么快就断交抖擞,某种程度上,亦是她们培养了本日的我。
如此一来,皇后之下只要敬妃、端妃和慕容妃。端妃和慕容妃形同避世,便只要敬妃还主事。九嫔只剩了一个郁郁不得志的李修容,接下来便是我和欣贵嫔了。我在宫中的职位也更加稳妥。
玄凌只怕早不记得陆昭仪是谁,天然没甚么贰言。皇后固然有些疑问,只是何如陆昭仪再三对峙,也只得由她去了。
陆昭仪的手脚倒快,第二日便上书帝后,宣称本身入宫年久,无所诞育,又性喜豪侈,多用金玉,浪费国库,腆居九嫔之首。自请辞去一宫主位,降为从四品五仪之末的顺仪,搬去和秦芳仪一同居住。
宫中侍女如云,但是敢如许和我说话的,也唯有槿汐一个。我也不恼,只道:“华妃是一味的狠辣凌厉,铁腕之下大家避退,这并非功德。但是用于对于后宫异心之人,也很有效处。华妃能够协理后宫这么多年,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我不能因为仇恨她而忽视她身上的好处。现在我复起,有些处所不能不狠辣,而华妃的办事之风,我也该取其精华而自用。”我微微感喟:“畴前是报酬刀俎,我为鱼肉。今时本日,也该换一换了。”
秦芳仪在醒来以后疯了,整天胡言乱语,吓得躲在床中不敢出门。玄凌早已不喜好她,如许闹得宫中不安,便把她封在宫中不准出门,只请了太医为她诊治。只是她是得宠的嫔妃,又疯成如许,太医也不肯好好为她医治,不过是每日点个卯就走了。
当然,我还记得她身边阿谁为我不安的纯真的小宫女燕儿。那是在那场难堪和热诚中独一赐与我怜悯的人,固然我并不需求怜悯。跟着陆顺仪搬家并不会给她这个小小的宫女带来任何好处,而她所表示的一点怜悯仍旧是我所感念的,因而,我便让姜忠敏把她送去了欣贵嫔处当差。欣贵嫔本性开朗,是很善待宫人的。如许,燕儿也算有了个好的归宿。
槿汐谨慎道:“娘娘畴前的确是过分宽仁了。只是本日的娘娘仿佛有昔日华妃娘娘之风。”
我回身折回暖阁睡下,对佩儿道:“本宫没空见她,你且去奉告她,她表妹的事不会缠累她,但是本宫也不肯再见她,更不肯见面还要以她为尊了——她天然明白该如何做。”
因而叮咛了槿汐去冷宫传话,命那边的老宫人特别照顾芳嫔,把她迁去洁净一点的处所,一应的穿衣饮食出纳皆由我宫中支给。对芳嫔,不但是一点同病相怜的照顾,更是前车之鉴般的警省。若我当日一味沉湎,那么我将是这宫里第二个芳嫔,身处冷宫,等死罢了,亦不会有人来怜悯我半分。又让人善待秦芳仪的饮食起居,只不准治好她的疯病。
我听闻后只是一笑置之:“她倒还乖觉,我本觉得她会只自请降为婕妤。”
我抱动手炉道:“晚来风雪大,她自顾不暇,那里还顾得上她那表妹。你可晓得,她表妹疯了这几日,她可一眼也没敢去看过。”我感喟:“甚么叫世态炎凉,这便是。事关本身,连姑表姐妹也能够置之不睬的。”
槿汐沉默,只是道:“不知秦芳仪如何获咎了娘娘,竟然吓成如许。”
我常常在宫中眺望秦芳仪的殿阁,回想起那一日的唾面之辱,北风中唾液留在脸颊上一点一点风干的感受还是未曾有所减退,和那日在冷宫中所见的各种惨状一样紧紧刻在我脑海里,混着失子之痛和复仇之心,固结成影象里一个铭心刻骨的伤口。
槿汐浅笑,道:“秦芳仪现在这个模样,恐怕是想悔怨也不能了。”
殿前一树绿萼梅开得如碧玉星子,点点翠浓。在冬雪中看来,如一树碧叶荫荫,甚是可观。我把脚搁在错金暖笼上渥着取暖,斜倚着软垫缓缓道:“有因必有果,畴前我便是太好性子了,到处容着她们,乃至我稍见落魄,便个个都敢凌辱到我头上。本日是杀一儆百,给那些人一个提示,本宫也不是一味好欺负的。”
我微微嘲笑,“她是怕我效仿吕后把她制成‘人彘’呢,竟然吓成如许。早知本日,她想必很悔怨当日那么对我。”
槿汐很奇特我对冷宫中芳嫔的分外照拂。我拈了一枚金橘吃了,面色沉寂如水,道:“我想起她常常会心惊,若我当日一着不慎,任由本身率性失落,恐怕今后和她一起居住在冷宫的人就是我了。”
槿汐看着我叮咛了佩儿,又见她出去,方道:“娘娘为人办事仿佛和畴前有些不一样了。”她低首:“若在畴前,娘娘是不屑于对付陆昭仪如许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