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嗣（二）

如许说，不过是要给我一个上马威，以便震慑六宫。实在又何必，皇后在与不在，世人都晓得眼下谁是最得宠的，她又有丰大族世，实在无需多此一举，反而失了民气。

敬妃赶快打圆场：“夫人说了半日也渴了，不如喝一盏茶歇歇再说。莞贵嫔呢，也让她起来发言吧。”

固然敬妃亦有协理六宫之权，但是皙华夫人一人滚滚不断地说下来，她竟插不上半句嘴。世人如许喏喏听着，皙华夫人也只是抚摩着本身水葱样光滑苗条的指甲，淡淡转了话锋道：“有孕在身公然能够恃宠而骄些。”说着斜斜瞟我一眼，声音陡地拔高，变得锋利而刻薄：“莞贵嫔你可知罪？！”

敬妃忙道：“夫人，外头骄阳甚大，花岗岩坚固，怎能让贵嫔跪在那呢？”

我不想此事搭上眉庄，她身子才好，又怎能在日头下陪我长跪，不由看一眼眉庄表示她不要再说，向皙华夫人软言道：“沈容华并非为嫔妾讨情，请夫人不要迁怒于她。”

但是皇后和玄凌的叮咛我都记得，少不得忍这一时之气，缓缓跪下。

我满心说不出的感激与打动，缓慢点点头，头悄悄一扬，再一扬，生生把眼眶中的泪水逼归去。

我这才明白净华夫人一早为甚么没有发作非要捱到这个时候，朝晨天凉，在她眼中，可不是太便宜我了。

皙华夫人盯着我道：“你是本身走出去还是我让人扶你一把？”

眉庄已知讨情有望，再求只会有更热诚的境遇。她一言不发拾起书，极快极轻声地在我耳边道：“我陪你。”

眉庄再顾不得避讳与庄严，膝行至皙华夫人面前，道：“莞贵嫔有身孕，实在不适合——”

我本也偶然听她说话，俄然如许一声疾言厉色，不免错愕。起家垂首道：“夫人如许活力，嫔妾不知错在那边？但请夫人奉告。”

云鬓高髻下她经心润色的容颜紧绷，眉毛如远山含黛，更加衬得一双凤眼盛势凌人，不怒自威。她的呼吸微微一促，手中纨扇“啪嗒”一声重重敲在坐椅的扶手上，吓得世人面面相觑，从速端方身子坐好。

我端然走至宓秀宫门外，直直跪下，道：“嫔妾领罚，是因为娘娘是从一品夫人，位分仅在皇后之下，奉帝后之命代执六宫事。”我不顾敬妃用力向我使眼色，也不肯顾及四周那些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微微昂首，“并非嫔妾对娘娘的斥责心悦诚服，公道安闲民气，而非科罚可定。”

我不过是有身孕罢了，短时以内都不能常常奉侍玄凌，她何必争这朝夕是非。

我微微低头，保持谦逊的姿式：“夫人固然活力，但嫔妾却不得不说。悫妃有孕时想必皇上和皇后都加以照拂，这不是为了悫妃，而是为了宗庙社稷。嫔妾本日也并非无端来此，就算嫔妾本日有所冲犯，但上有太后和皇上，皇后为皇嗣嫡母，夫人所说的后宫随甄姓实在叫嫔妾惶恐。”

时近中午，日光灼烈逼人，突然从清冷恼人的宓秀宫中出来，只觉热浪滚滚一扫，向满身统统的毛孔裹袭而来。

皙华夫人双眉一挑，打断眉庄的话：“本宫看你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既然你要为她讨情，去跪在中间，一同听训。”

远远身后陵容亦讨情道：“夫人息怒，请看在贵嫔姐姐身怀皇嗣的份上饶过姐姐吧，如有甚么闪失的话皇上与皇后返来只怕会要怪责夫人的。”陵容嗓子损毁，如许哀哀祈求更是显得凄苦哀怜，但是皙华夫人勃然大怒：“宫规不严天然要加以清算，哪怕皇上皇后在也是一样，悫妃就是最好的例子，难不成你是拿皇上和皇厥后威胁本宫么？”

小腹有间歇的轻微酸痛，我蹙眉，昂然道：“不须劳动娘娘。”

陵容吓得满脸是泪，不敢再开口，只得“砰砰”叩首不已。

周宁海微微一笑，垂下眼皮朝我道：“贵嫔请吧！”

我也并不是不能哑忍，而是一味谦让，只会让她更加骄狂，何况另有淳儿，她实在死得不白。一念及此，我又如何能退避三舍？

她的眉眼间阴戾之色顿现，喝道：“本日宫嫔妃子会聚于宓秀宫听事，莞贵嫔甄氏无端来迟，目无本宫，还不跪下！”

她妆容浓艳的笑，尽是戏谑之色：“如果本宫必然要迁怒于她，你又能如何？！”她忽地收敛笑容，对眉庄道：“不是情同姐妹么？你就捧着书跪在莞贵嫔劈面，让她好好朗读，长点儿端方吧！”

轻浮绵软的裙子贴在腿上，透着地砖滚烫的热气传上心头，只感觉膝下至脚尖一片又硬又烫非常难受。

她的肝火并未消去，愈发峻厉：“现在就如许目无尊卑，如果真生下皇嗣又要如何呢？难道后宫都要跟着你姓甄！”

眉庄死力谛视于我，回视皙华夫人的目光埋没幽蓝的恨意，隐如刀锋。皙华夫人只是涓滴未觉，一味逼视着我，终究一字一顿道：“女子以妇德为上，莞贵嫔甄氏巧舌令色、以下犯上、不敬本宫……”她微薄艳红的双唇紧紧一抿，怒道：“罚于宓秀宫外跪诵《女诫》，以示经验。”

她怒极反笑：“很好，本宫就让你晓得，公道是在我慕容世兰手里，还是在你所谓的民气！”她把书抛到我膝前，“本身渐渐朗读吧！读到本宫对劲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