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议迁都董卓营私 遇强敌曹操中箭(2)
谋国只应定一尊，如何横议欲分门？
袁曹抗辩非在理，心迹犹难共比论。
好轻易过了残年，关东诸将，产生一种群情，要推立幽州牧刘虞为帝，虞为汉室支裔，已见前文，应六十四回。自莅任幽州后，招携怀远，课农劝耕，开上谷胡市，通渔阳盐铁，民安物阜，颇称小康。青徐士庶，出亡归虞，约有百万余口，经虞收视抚恤，各得重生，董卓尝拜虞为大司马，且进加太傅，只因门路堵塞，任务难通，以是虞仍守原任，安镇一方。关东牧守，因闻洛都西迁，天子幼冲，未卜存亡，乃拟奉虞为主。袁绍却也乐从，转询曹操，操慨然道：“我等举兵西向，远近莫不呼应，不过因师出驰名，乃得致此；今幼主微小，受制贼臣，非有昌邑亡国的罪孽，乃一旦改易，是我等亦将为董贼了！诸君如欲北面，我却仍然西向，不改初心。”说得袁绍哑口无言，再令人致书袁术，术答书不从。看官阅此，几疑袁术曹操，主旨不异，实在术已阴图自主，操另有志尽忠，试阅后文，自见分晓。小子有诗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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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袁绍等曾否立虞，待至下回再详。
山东兵起，董卓遣将出御，未闻败衄，而忽议西迁，意者其即由贼胆心虚，有以慑其魄而夺其气欤？然于伍孚行刺，则杀之；于周毖伍琼之进谏，则亦杀之；于袁隗袁基之有关绍术，则又杀之；穷凶极恶，何其残暴乃尔？且搏斗富人，焚毁宫室，二百里内，不留鸡犬，虽如秦政项羽立残暴，亦未有过因而者。诚使袁绍划一心戮力，联镳西进，则以顺攻逆，何患不堪？乃貌若相合，心实相离，口血未干，私争已启，徒赖一气盛言宜之曹操，亦何能济？汴水之败，非操之罪，乃诸牧守之罪耳？寡不成敌众，弱不成敌强，愚夫犹且知之，且牧守逗留不进，任令操之孤军深切，不败何待？操虽败犹奋，尚欲募兵再往，此时之曹阿瞒，固不成突然加责也。若袁绍诸人，其固所谓尸居余气者乎？
看官阅过前文，应知郑泰已经归里，为何又出任尚书？回应六十五回。本来董卓网罗名流，征泰入朝，泰不得已，应召而至，受职尚书。他见卓凶横不道，也想设法除奸，一时无从动手，巧遇关东兵起，乐得乘间进言，好教卓倚作股肱，能够联络外人，暗中摆布。及卓使为将军，正中内心，当即摆设兵马，即拟起行；谁知有人窥透泰意，向卓尽忠道：“郑公业智略过人，尝思结谋外寇，今反资以兵甲，令就党与，窃为明公担忧呢！”卓乃止泰出兵，留为议郎，嗣是格外加防，特擢义子吕布为中郎将，侍卫摆布，去处不离。莫非就靠得住么？侍御史扰龙宗，诣卓白事，未解佩剑，即由卓叱他无礼，呼布击死。越骑校尉伍孚，代为不平，尝在朝服内，披着小铠，怀着利刃，意欲伺便刺卓。一日入閤启事，交代明白，便即辞出；卓因孚素有重望，特别还礼，起送数步，孚见卓孑身相送，还道命该断绝，就用心转头劝止，趁机取出藏刀，向卓砍去；卓眼明手快，当即侧身闪过，再仗着两臂力量，牵住孚腕，不使再动；那吕布早已瞧着，抢前救卓，将孚揪倒地上。卓怒问道：“谁教汝反？”孚亦回詈道：“汝非我君，我非汝臣，有甚么反不反呢？汝乱国弑主，罪大恶极，天下孰不想食汝肉，寝汝皮！本日是我死日，故来诛汝。可惜可爱，不能磔汝市朝，以谢天下！”卓闻言益怒，立命将孚牵出，置诸极刑。或说即伍琼，但史称琼与周毖同死，当是两人。孚既杀死，警报日急，不但关东军事，日有所闻；另有白波贼帅郭太，比年骚扰，聚众至十余万，寇太原，破河东，气势甚盛。白波贼见六十四回。卓亟遣女夫中郎将牛辅往讨白波贼，另派中郎将徐荣等，带领重兵，出屯近畿，隔绝关东各路人马。会都中有儿歌云：“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卓偶有所闻，证诸图谶，亦是汉运将终，因即思迁都长安，借避兵锋。当下与公卿商讨，公卿等皆不欲西迁，只是惮卓凶威，未敢抵挡，多数冷静无言。时车骑将军朱儁，方为河南尹，卓因儁多年老将，外示密切，阴实嫉忌，恐他交通关东，乃表迁儁为太仆，使副相国，本日派出朝使，赍诏召儁。儁辞不肯受，且语朝使道：“国度西迁，必辜民望，且反足逞强，使关东益张阵容，殊属非宜。”朝使诘问道：“召君受拜，君乃回绝，不问迁都事件，君偏龈龈有词，这是何故？”儁答说道：“臣本鄙人，怎堪为相国帮手？若迁都计议，须公诸言论，何妨直言？”朝使又问道：“迁都尚未决定，事不过闻，君果从那边得来？”儁浅笑道：“董相国已商诸公卿，且与臣亦曾说过，以是得闻。”朝使不能再诘，乃返报董卓，打消太仆成命。卓复大集百僚，再议迁都事件，太尉黄琬，司徒杨彪，司空荀爽等，并皆列席，卓先建议道：“昔高祖都关中，计十有一世，及光武帝都洛阳，至今也十有一世；我看天运循环，应仍还都长安，方为适合。”大众仍面面相觑，莫敢发言。惟司徒杨彪起语道：“移都改制，事关严峻，即如盘庚迁亳，实避河患，殷民尚且胥怨，必待再三晓谕，始无异辞；今无端迁都，必致百姓轰动，糜沸蚁聚，反且增忧，不如仍旧为是！”卓驳说道：“石苞室谶，曾云汉终十一帝，若非速迁，莫非就此罢休么？”彪复说道：“石苞谶语，多属邪言，不成凭信，况关中经王莽祸乱，未曾修复，以是光武帝改都洛邑，今积年已久，百姓安乐，何必迁乔入谷，自蹈危急？”卓作色道：“关中物产敷裕，情势方便，故秦得兼并六国；若因宫阙残破，陇右材木甚多，运输最便，杜陵南山下，有瓦窑数千处，并工营建，指日可成，百姓何足与议？固然西迁便了！”彪又说道：“关东方起乱兵，若闻我迁都，必更西进，不成不防！”卓奸笑道：“这更可无虑了！我既搬家长安，居高临下，势若建瓴，且有陇西劲旅，摈除乱众，可令他出沧海以外，请君不必劳心！”彪尚将易动难安，宁逸毋劳，絮絮的说了数语，惹得董卓性起，扬眉张须道：“公欲禁止大计么？”太尉黄琬从旁婉劝道：“这系国度大事，杨公所言，未始无见，还请三思！”卓斜目视琬，忿然不答。司空荀爽，见卓声色逼人，恐害及彪等，乃安闲进言道：“相国本意，想亦不肯多劳，不过因山东兵起，未可立平，以是迁地为良，据关自固，这也是秦汉建国的至计呢！”聊为解嘲。卓听得此说，意乃少解，面色渐平。黄琬杨彪荀爽等，也即退出。卓竟借灾异为名，奏免黄琬杨彪二人，另进光禄勋赵谦为太尉，太仆王允为司徒。适尚书周毖，与城门校尉伍琼，同至卓前，谏阻迁都，卓并不一睬，二人又复力谏。卓不觉触起前恨，拍案痛叱道：“卓入朝时，二君劝用善言，故卓辄依议；今韩馥等受官到差，反举兵图卓；袁绍为二君所保荐，今且为戎首，若再听二君计议，恐卓命要今后就义了！卓不负二君，二君负卓太过！”说至此，竟翻转脸皮，叱令摆布牵出两人，同时斩首。二人虽是枉死，不得与伍孚并论。复使司隶校尉宣璠，带领吏士，往杀太傅袁隗，及太仆袁基；系袁术兄。统统两家家属，不管男女长幼，全部骈戮，共死五十余人，把一大堆尸骨，载至春城门外，同埋一穴。黄琬杨彪，尚留寓都中，只恐连坐被诛，仓猝至相国府中，自谢前时讲错；卓嘉他悔过，复表琬彪为光禄大夫。琬为黄琼孙，彪为杨震曾孙，畏死媚贼，俱未免有愧祖风。
随即决计西迁，先使文武百官，扈跸出都，再驱洛阳群众数百万口，尽徙长安；宫廷表里，没一人甘心西行，只为董卓所迫，不敢不草草束装，筹办启程。哪知董卓凶暴得很，严定期限，不准捱延光阴，豪家富室，总有多少财产，仓促不及安排，吁请脱期，卓却斥他违命不道，派吏收捕，斩首请愿，并将财产籍没，充作军糈。不幸官民人等，弃其故乡庐舍，只带得些须金金饰件，扶老携幼，仓促就道；跟着献帝车驾，连续前行，途中步骑驱蹙，更相踩踏，再经道旁盗窃趁机偷夺，不管贫繁华贱，都害得颠沛流浪，饥苦冻馁，乃至饿莩载道，暴骨盈途。谁为为之？孰令致之？卓尚拥着兵马，屯驻洛阳圭苑中，饬令军士放火，尽毁宫庙民庐，二百里内，统成赤地，鸡犬不留。于己无益，何必为此？又使吕布发掘诸陵，及公卿以下宅兆，收取珍宝，充入私囊。莫非本身好长生不老，受享毕生？一面再遣将士，反击关东诸军。会闻河内太守王匡，进兵河阳津，窥取洛阳；卓用疑兵前去应战，潜使锐卒从小平津偷渡，绕出匡军背后，前后夹攻，大破匡军，拿住很多军士，各将布帛缠束，外用膏油灌溉，然后引火焚身，从下至上，好多时才得烧死，号声震地，臭气熏天，真是耳不忍闻，目不忍睹。那王匡败还河内，报知袁绍，绍正得知隗基族灭，非常悲忿，檄令各军大进，不料匡军败还，各路夺气，连袁绍也不堪彷徨。本初原是无能。奋武将军曹操宣言道：“举义兵，诛暴动，大众已合，另有何疑？设使董卓挟持天子，扼保守京，东向以临天下，虽无道横行，尚足为患，今乃燃烧宫阙，劫迁车驾，海内震惊，不知所归，这真是天怒人怨，诛锄首恶的机会。若能并力西讨，一战便可安定了！”到底还是曹阿瞒。各军帅皆虎头蛇尾，莫敢先进，绍亦逡巡不发。国仇家怨，不思急报，做甚么盟主？只陈留孝廉卫兹，本来与操同道，至此亦欲与操同业，商诸太守张邈，得兵数千，愿为操助。操决然独进，自率部曲为前锋，使卫兹为掉队，经成皋，达荥阳，一起顺风，所向披靡。董卓闻操为前锋，西向进兵，沿途连破数垒，劲气中转，不由的惶急起来，暗想关东人马，不下数十万，若随操继进，人多势盛，如何抵敌？不若用缓兵计，令人修和，乃遣大鸿胪韩融，少府阴循，执金吾胡母班，将作大匠吴循，越骑校尉王瑰，东出宣慰，劝令罢兵。袁绍等当然不从，拘戮胡母班吴循王瑰，袁术亦执杀阴循，惟韩融素驰名德，释令西归。卓闻报大怒，飞饬中郎将徐荣，扼住汴水，不准放过关东一卒；又拨锐兵助荣。荣奉卓命，在汴水旁严行戍守，可巧曹操驰至，即开营搦战，两军对阵，荣兵比操兵约多数倍，操兵突遇劲敌，一见便惊，各有退志，还是操慷慨誓师，引兵凸起，与荣大战一场，自午前杀至日昃，兀自支撑得住。荣见部兵战操不下，抽出锐骑，专攻操阵中坚，又使余众开张两翼，包抄操军。操军已经战乏，禁不住荣军围裹，只好各顾生命，分头乱跑；唯有几个曹氏亲将，如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渊等，还算保住曹操，舍命抵触。操料不能支，拍马返奔，偏前面追军，喊杀不断，天时又至昏暮，路黑难行，正在危急万分的时候，猛听得弓弦声响，赶紧闪避，已是不及，项下已中了一箭，接连又是一声，马随声倒，把操倾翻地上；当有敌兵数人，竟来杀操。幸亏曹洪驰至，抡刀赶散，复一跃上马，将操扶起，拔镞裹疮，掖令坐上己马，志愿步行。操顾洪道：“我弟岂可无马？倘或追兵到来，如何厮杀！”洪回声道：“天下可无洪，不成无公！”从兄弟尚且如此，同胞当如何？操正在感喟，前面喊声复至，乃加鞭急走；行约里许，前面忽火把透明，又有一军趋至，操与洪俱不堪惊忙，及细心核阅，乃是后军卫兹，方才放心。兹到了操前，见操狼狈得很，也不暇多说，拥操回马，连夜趋还酸枣。酸枣屯兵，共稀有路，差未几有十数万人，张邈刘岱桥瑁袁遗诸太守，均按兵不动，竟日里置酒高会，欢愉消遣。操目睹景象，向众愤语道：“诸公在此屯留，莫非待贼坐毙不成？如肯听我计，最好请袁本初引河内众士，移至孟津酸枣间，诸公分守成皋，据敖仓，塞轘辕大谷，制贼死命；再使袁公路术字公路。率南阳兵甲，攻入武关，耀威三辅，然后可深沟高垒，勿与彼战，但用疑兵左出右入，使彼自相惊乱，必亡无疑；今兵以义动，专在此盘桓张望，惹人嘲笑，窃为诸公不取哩！”张邈等微哂道：“孟德新败，锐气方挫，只好疗养数日，再作良图。”全然不关痛痒。操闻言益愤，掉头径出，自与曹洪复侯惇等，东赴扬州，进见刺史陈温，及丹阳太守周昕，勉以忠义，共讨董卓。二人亦庸碌无奇，只因碍着情面，拨给兵士四千人。操乃还至龙亢，夜旧帐中，忽帐外哗声四起，仓猝起视，但见烟尘狼籍，火势炎炎，一时不暇细问，想必是营兵谋变，当下拔剑在手，冲将出去，砍倒了十数人；可巧曹洪夏侯惇等亦执械进护，才得将乱兵遣散，毁灭余火。完整调查，只要五百人不动，由操用言奖勉，乘夜起行；沿途复招得懦夫千余人，仍至河内。闻得刘岱桥瑁，相互仇杀，瑁竟被岱刺死，改任王肱为东郡太守，操不由嗟叹道：“逆恶未除，先自推刃，如何得成事呢？”